肖折釉怔住了。
    她摸了摸身前,这才想起来,那个装满陶埙的布袋子落在画舫船头了。
    第4章
    对于如今的肖折釉来说,那些陶埙等于好多好多粮食。可是一想到要回去取,她心里莫名有点抵触。
    “姐!我跟你一起去取!你就带着我嘛!”肖折漆望着肖折釉的杏眼里有星星在闪啊闪。
    肖折釉把她嘴角的米屑擦了,好笑地说:“你再缠着我,那些糕点可要被陶陶吃光了。”
    肖折漆“哎呀”一声,小跑回到桌前,和陶陶一起分吃桌子上所剩无几的糕点。她一边鼓着腮帮子嚼,一边吐字不清地说:“像花一样,又好吃又好看!”
    肖折漆想要跟着去还不就是为了这些糕点,用她自己的话,就是:说不定他们瞧着我可怜,再给我点呗!
    “姐,吃、吃!”
    肖折釉正出神,陶陶举着半块梅花酥递到她眼前。
    “姐不吃,陶陶和二姐吃就好。”肖折釉笑着把他抱起来,抱回长凳上。
    肖折漆抹了一下嘴角,古怪地看了肖折釉一眼,嘟囔:“我可没欺负你,给你留着呢……”
    拿回来的糕点被分成了三份,两份摆在盘子里,每种糕点都挑出了一块,摆得规规整整的。漆漆和陶陶把糕点留出了两份,才去吃剩下的那些。此时摊开在油纸上的糕点已经被他们两个吃光了,漆漆用指尖去点油纸上的米屑,放在嘴里舔。而陶陶递给肖折釉的那半块是他分给自己中的最后半块。
    肖折釉迅速垂了一下眼睛,她很快又笑着抬起头来,将留给她的那份糕点一块块掰成两半,分给他们俩。
    “中午吃多了,姐不吃。”
    肖折漆眼睛里的星星更亮了,她盯着肖折釉问:“你真不吃?”
    陶陶则是皱着个眉头,固执地说:“晚、晚上再、再吃!”
    肖折釉哽了一下,笑着说:“吃,也吃。姐姐把剩下的拿进去和嫂子一块吃。”
    “嗷——”陶陶恍然大悟。
    肖折釉不想留在这里了,她勉强笑了一下,急忙端着那盘糕点,匆匆朝纪秀君的屋子走去。她立在门口舒了口气,才推门进去。
    纪秀君坐在窗前,手里握着支木簪。
    肖折釉的目光落在那支木簪上,她知道这是哥哥亲手给嫂子雕的。肖折釉还记得当时哥哥不好意思地偷偷问她:“釉釉,你说是雕个荷花还是桃花?”
    肖折釉收了目光走过去,说:“嫂子,瞧你中午吃得不多,再吃些糕点吧。”
    她又加了句:“我们三个都吃了好些,只给你剩了这么点,嫂子可别嫌少。”
    “你这孩子肯定没吃。”纪秀君摇摇头,把肖折釉拉到身边,直接把糕点塞进她嘴里。
    “我自己吃……”肖折釉低着头,小口小口慢慢咬着梅花酥。
    纪秀君眉心紧锁,道:“釉釉,如果嫂子出了意外,漆漆和陶陶就交给你了。漆漆虽然任性了点,小心思多了点,可不是个坏心的。陶陶哪儿都好……只是……结巴的毛病总是要被人欺负、笑话的……”
    “陶陶还小,以后会好的!”肖折釉急忙说。
    纪秀君望着肖折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把肖折釉小小的手掌攥在掌心里,苦涩道:“嫂子知道你还小,把他们交给你也是难为你。可你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嫂子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家里剩的那点积蓄放在哪儿你也知道……”
    “嫂子,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不会有事的,咱们大家都会好好的,谁也不会有事的!”肖折釉大声说。
    纪秀君却苦笑摇头:“赵德越是罗知州的外甥,他早晚能找来。”
    “嫂子,你想做什么?”肖折釉有点慌。
    “你放心吧,他杀了你阿爹和你哥哥,嫂子纵然是死,也绝对不会从了他!”她握着肖文器亲手给她雕的木簪,眼中迸出浓浓的仇恨。
    她又是一想,釉釉年纪还小,那些事儿也不该跟她说。
    想起父子俩惨死的样子,肖折釉和纪秀君都沉默下来,悄然落泪。他们两个人是被活活打死的。
    那一日,肖老爹带着一家子去山里取土,准备练泥烧陶用。偏偏遇见跋扈的赵德越,赵德越仗着有个知州舅舅,这些年没少干强抢民女的事儿。他瞧上了纪秀君,当场就要让手下把纪秀君带走。肖老爹和肖文器拿起木棍保护他们的家人、妻子,他们两个直接朝赵德越扑去,使得赵德越带的几个家丁只能先拉他们,给纪秀君和三个孩子争取逃跑的时间。
    肖老爹当场就死了,肖文器被抬回来三天以后才咽了气。
    “不能保护自己媳妇儿,那就不是个男人!”这是肖文器对纪秀君说的最后一句话。
    纪秀君的情绪又绷不住了,她抱着肖折釉,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嫂子,我们逃吧?离开南青镇,离开南广州!离开了南广州,他还能怎样!”
    “离开?”纪秀君有些迷茫。
    “开门!”大门被“砰砰”踹了两脚,几下子就被踹开了。
    纪秀君有些颓然地望着冲进院子里的人,轻声道:“迟了……”
    肖折漆和陶陶看着赵德越带着十多个人冲进院子里,他们两个吓得不轻,提脚往屋子里跑,跑到纪秀君和肖折釉身边。
    “小娘子,这回看你往哪儿跑!”赵德越大摇大摆地走进屋。他看向纪秀君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这才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他心心念念的小娘子怎么变难看了?
    又干又瘦,还脸色蜡黄!
    “不管了!回去养个把月养胖点就好看了!”赵德越眯着眼睛打量着纪秀君,眼前浮现第一回见到她的模样。
    纪秀君挨个望一遍三个孩子,最后目光落在肖折釉的身上。她悄悄的,又用力地握了一下肖折釉的手。
    “我跟你走,现在就走。”纪秀君回过头来看向赵德越,语气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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