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他也吃过亏, 别人几句话就能把他套进去。好在方方姐那儿能帮他挡一道, 姜寻这儿再拦一道。
    上次有人说他“扮猪吃老虎”, 姜寻还跟人说:“他还用扮吗?他本来就是猪,也没想吃老虎。”
    猪别说吃老虎了,猪什么都不想吃,猪只想种地。
    第二天的饭苗嘉颜不去姜寻得去,得过去打个转。
    约饭的是个公司经理,底下签着大把红人,对方不止一次提过想签苗嘉颜, 他们这边都没松口。苗嘉颜热度不错,而且成长很快, 不少人想捧他, 但直到现在苗嘉颜还是网上一个小散户, 只专注卖花, 偶尔接点广告。
    这两三年下来苗嘉颜也赚了点钱, 虽然没有人家赚的多, 可对他来说已经很够用了。
    苗嘉颜想过自己以后考上大学出去工作赚钱,也想过一直陪爷爷奶奶种棉花赚钱。但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像现在这样靠着网络挣钱。
    当初在云南拍的那组图芳芳姐发出去就火了,二十四小时转了两万多条。明烈的红色花朵里一个穿裙子的他, 强烈的视觉冲撞对比下, 他的姿态、他的眼神又是天真而温柔的。
    他专注深情地看着对面的男生, 眼神里的情意藏不住。
    方方姐也是真的没藏着,当时就让苗嘉颜开了微博建了号,没舍不得热度。
    苗嘉颜什么都不会,最初建这个号就是姜寻帮他弄的。那时候苗嘉颜还没有智能手机,还是后来方方姐给他买了个手机,苗嘉颜一直用到现在。
    —颜颜,你去跟大钟吃饭没?
    方方姐的微信发过来的时候,苗嘉颜正在上课。校选大课,阶梯教室里估计有几百个人,苗嘉颜来得晚没有好位置了,坐在第三排。毛概老师说话有口音,而且口音很重,他说话苗嘉颜经常听不清楚,语速又慢,会让人很困。
    苗嘉颜正强挺着没趴在胳膊上睡觉,感觉到手机振动,从兜里拿出来看了一眼。
    他回复:没有,我上课呢。
    方方:别签他,他那儿太乱了,不适合你。
    苗嘉颜:好的。
    讲台上老师坐在电脑那儿,还在以不变的语调讲着课,一排排的学生相继倒下,苗嘉颜胳膊拄着头,觉得自己也快挺不住了。
    身后有人轻轻碰碰他,苗嘉颜回过头,是个笑眯眯的女生,递了杯冷饮给他。
    苗嘉颜赶紧摆手,小声说:“不用,你自己喝。”
    “我这儿有呢,给我室友买的,她没来上课。”女生还要递给他,说,“我关注你好久啦,你越来越好看了。”
    苗嘉颜猝不及防被课上同学给夸了,他还是不怎么会面对生活里的这种突如其来的小善意,显得有点无措,笑了下说“谢谢”。
    “你拿着喝,不然下课了我拿回去也不凉了,温的就难喝了。”女生很真诚地想给他。
    苗嘉颜没再拒绝,接了过来,又在自己书包里摸了半天,奈何实在没什么能回赠的,书包里能吃的只有剩下的半包三加二饼干。于是只得放弃,在手机备忘录上记了一条:毛概课给同学买饮料。
    苗嘉颜从小被人孤立着欺负着长大,进了大学才知道为什么当初陈潮跟他说外面的世界很大。
    大学里的同学们从全国各地来,跟从前只有苗嘉颜是异类不同的是,大学里好像没有谁和谁之间有明显共性,大家都不一样。生活习惯不一样,说话方式不一样,校园里面能看见穿汉服的,身上有纹身的,以及染红头发蓝头发绿头发的。苗嘉颜掺在这些看起来是“特别”的人群里,没有人多看他们。
    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异样的眼光了,但显然包容的视线更多。
    这跟他出来之前以为的不一样,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好。
    可他依然几乎每周都回家。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奶奶这两年血压经常会高,苗嘉颜如果周末没事的话都会回家。
    奶奶有时嫌他太折腾,不让他回,苗嘉颜嘴上答应着,还是会一下了课就去坐车。
    他给爷爷奶奶也买了手机,让他们平时给自己发视频。爷爷经常晚饭过后坐在竹椅上晃悠着给他发一个,奶奶也会凑过来说几句话,问问吃饭了没有,明天上什么课。
    “明天全天都有课,晚上要上到八点呢。”手机支在旁边,苗嘉颜一边洗脸一边跟奶奶说话。
    “这学期就是课多,像上学期都没听你说晚上有课。”奶奶可喜欢看苗嘉颜洗脸了,稀罕地看着屏幕。
    苗嘉颜洗脸的时候会拿个发圈往头上一勒,后面的头发随便一扎,把一张脸都露出来。他涂着洗面奶,脸抹得白刷刷的,说:“本来这学期也没有,有节课的老师调时间了。”
    “一洗脸就像小花猫。”奶奶笑着说。
    苗嘉颜低头冲水,不方便说话,听见奶奶在叫陈奶奶过来看他。
    “我看看小苗儿?”陈奶奶的声音传过来,“下课啦?”
    “这儿呢。”苗嘉颜赶紧抬起头,叫了声“陈奶奶”。
    “哎,快洗吧快洗吧,”陈奶奶见他一脸没冲干净的沫子,忙说,“别流眼睛里。”
    苗嘉颜洗完脸还得贴个面膜,这都是别人让的,让他夏天面膜不能断,身上得大面积涂防晒,脸上防晒更得随时补。这都是因为大一军训那会儿他什么都没涂,军训第一周刚结束方方姐见他差点眼泪都流出来。
    “宝贝儿你别吓姐姐,你晒得跟个煤球蛋儿似的咱们怎么拍啊!”她捏着苗嘉颜的下巴,绝望地看着他晒透了的那张脸,以及军训帽檐遮出来的那条明显的黑白分界线。
    苗嘉颜当时说:“我以前夏天都是这么过的。”
    “以前是以前,以前你在田里种地谁管你?”方方姐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现在靠脸吃饭呢,这是你饭碗,你就这么糟践啊?”
    那年夏天苗嘉颜的照片全靠化妆和精修,从那之后到了夏天谁都提醒他要防晒。
    “又整这个啦?”奶奶看着屏幕里苗嘉颜往自己贴面膜,哈哈笑着问。
    苗嘉颜贴着面膜张不开嘴,含糊地说:“这周可能要拍照。”
    “拍完记得发你爷爷手机上,”奶奶说,“你的照片我们都留着呢。”
    苗嘉颜眯着眼睛说“好”。
    敷完面膜洗下去,又涂了点东西,苗嘉颜看着洗脸台上面柜子上那一堆东西,看了半天突然叹了口气。
    心想挣钱真不容易。
    从前苗嘉颜都是用香皂洗脸的,一早一晚抹点香皂沫扑棱扑棱就行了。
    现在左一套右一套的,有时候也记不清,真把人难死了。
    姜寻打来电话,问苗嘉颜要吃东西不。
    “不吃,我晚上吃饭了。”苗嘉颜揪掉了花盆里两片不太好了的叶子,说,“什么都不用帮我带。”
    姜寻说:“知道了。”
    过会儿姜寻敲门过来,苗嘉颜去给他开门,姜寻拎了两个纸袋。
    苗嘉颜看了眼,姜寻说:“大钟给你带的。”
    苗嘉颜赶紧摇头说:“我可不要。”
    “那我也不能不收啊,我还能让他拿回去?”姜寻坐椅子上拆盒子,一盒护肤品,另外一盒拆开是个双肩包。
    “还行,加一块儿两三万块钱吧。”姜寻说。
    苗嘉颜吓得往后躲了一步,又重复了一遍:“我可不要。”
    “你不要咱也不能扔了啊,”姜寻把护肤品拆出来,盒子扔了,“不要白不要,给你你拿着就完了。”
    “我不拿,我不认识他。”苗嘉颜连连摇头,坚定地说,“为什么给我这么贵的东西。”
    “礼貌而已,他总不能空着手,都这样。”姜寻没怎么当回事儿,跟他说。
    “他是礼貌了,我拿完我就不礼貌了。”苗嘉颜很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把东西往前推推。
    姜寻都无奈了,最后笑着说:“那回头买点东西给他寄过去,你就当这是你买的吧。”
    苗嘉颜一听,皱皱眉,心想天啊我为什么要花两三万买它们。
    虽然他现在有了点小钱可也没这么花过,但这也比白收了强,买就买了吧。
    陈潮在外面待了一天,晚上回来邹逾已经躺下了,听见他开门,邹逾探头出来,招呼道:“回来了潮哥?”
    “嗯,睡你的。”陈潮说。
    “我睡不着,热。”邹逾躺回枕头上,摊成个大字型,“鱼脱水了。”
    陈潮回宿舍第一件事永远是洗澡,夏天他平均一天得洗四五次澡,南方的夏天和冬天他都很难适应。
    冲个澡出来,手机上有两条消息。
    一条是小凯问他订票了没,用不用帮他订了。
    一条是姜寻,问:哪天回来,潮?
    陈潮分别回完了,邹逾在上面说:“我从来没遭过这罪哪。”
    “前面都过了两年了。”陈潮拆穿他。
    “我是说来这儿上学之前。”邹逾补充说。
    陈潮本来想说“谁不是”,不等说又收了回去,想起他初一夏天那满后背的痱子,和那罐印着小孩儿屁股的痱子粉。
    微信又来了消息。
    姜寻:潮你订票没啊?赶上暑假不好订。
    陈潮:订完了。
    姜寻:订的五号?那我要是没出门就去机场接你,还定不下来出不出门。
    陈潮:不用接我,我们挺多人,打个车就走了。
    姜寻:我必须接,咱俩都多久没见了!想你了宝贝儿!
    陈潮笑着回了条:你正常点儿。
    姜寻:哈哈哈哈,本来就是么!
    姜寻:行了不说了,我睡了啊。
    陈潮:睡吧。
    姜寻:mua!
    陈潮又笑了声,直接发了条语音给他:“你能不能稍微正常点儿,我受不了你了。”
    “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姜寻跟苗嘉颜说。
    “好的寻哥。”苗嘉颜应道。
    手机在兜里响,姜寻见是条语音消息,直接点开了。
    陈潮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出来,苗嘉颜回头问:“潮哥啊?”
    “啊,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姜寻回答说。
    “那什么时候啊?”苗嘉颜问。
    “五号。”姜寻锁了屏,揣起手机说,“到时候不出去的话我去接他,顺便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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