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薛北望因前朝琐事绊脚,整日在御书房内议事。
    正是雨季,屋外打雷闪电,未央宫内闷热难耐,全靠着贴近床榻的冰鉴让屋内多了丝丝凉意,偌大的床铺被五只粉团子挤得满满当当,白承珏看着缩在被窝里的孩子哭笑不得,薛子明更是首先缩入白承珏怀中,一双藕臂死死搂着白承珏腰身。
    皆时,屋外传来宫婢说话道:二皇子,怎不进屋?
    薛穆云紧抿着双唇,缓步走入屋内,看着缩在床上的五人,不屑的冷笑了一声:男子汉大丈夫区区雷电也怕,说出去就不怕被人
    话音未落,一声雷鸣吓得薛穆云缩紧脖子,将还未说完的话硬生生咽回腹内。
    宫婢将点心放在床旁方桌上,转身退下。
    紧接着又一声雷鸣,薛穆云实在忍不住跳上床榻,湿漉漉的双眼看着白承珏不说话。
    被几人一闹,白承珏全无困意,往中间缩了缩,倒任由几个孩童靠近身旁,与他们说起圣贤书中的故事,因年少时带过白彦丘,对哄孩子一事白承珏倒是行家,故事说得一个个都忘了外面轰鸣的雷声,靠坐在白承珏身旁目不转睛的听着。
    待三更啰响,薛北望来到未央宫,微弱的烛火下,六个粉团子围在白承珏身旁熟睡,薛子明小肥手爪子紧扣着白承珏掌心。
    薛北望刚要伸手将这一个个粉团子从白承珏床上抓起来,只见床榻上白承珏双眼拉开一条缝,看着薛北望唇角微勒:让他们睡会吧,离了家第一个雷雨夜,多半不习惯。
    闻言,薛北望蹙紧眉心,强忍住不把这一个个粉团子丢出去,脱下外袍便上床将紧贴在白承珏身旁的小皇子一个个挤开后,双手把白承珏整个人揽入怀中。
    可怜被吵醒的粉团子刚想出声,瞥见薛北望的脸,一个个合上眼团在二人身边装睡。
    被他们闹得这么晚,身子哪受得住。
    薛北望于白承珏耳边低语,双唇贴上白承珏发梢,嗅着发香,不由将白承珏抱得更紧。
    白承珏抬手在黑暗中为薛北望卸下发冠,将发簪塞到枕下,发冠放于一旁:没那么脆弱,累了一日了,睡吧
    床上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声,白承珏睁开眼,见薛穆云摸索出枕下的发簪,正试图对准薛北望咽喉,幽暗的烛光下,白承珏一把握住薛穆云手腕,稍稍实力,那稚嫩的小手一松,簪子落在薛北望枕边。
    薛穆云一脸惶恐的看着白承珏,白承珏抬首示意,一大一小蹑手蹑脚离开床榻。
    外面下过雨,风过带有几丝凉意,薛穆云伺机与白承珏动手,一招未落,便被白承珏扯翻在地,刚刚本欲用来刺杀薛北望的玉簪,现在以对准薛穆云咽喉。
    薛穆云将头撇向一边,冷声道: 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白承珏明白,哪怕薛北望养虎为患,亦不会养与其二人亲近的。
    白承珏道:入宫当为自己谋另一番前程。
    像薛子明那个傻子一样,在杀父仇人面前讨巧做好?
    白承珏道:敬王生前对你母子二人很好?
    薛穆云摇了摇头:我生母因我难产而死,因此他从未正眼看过我,就连府中奴役也能处处苛责,欺凌,回想起当时在敬王府的处境,薛穆云攥紧了双拳:可阮夫人说了,这次进宫要我为父亲报仇雪恨,说如今新帝是昏君,残暴不仁,假意让我们进宫培养,实则另有目的!
    昏君?
    他圈养男宠为后,不是昏君是什么!
    白承珏轻笑:听你之言,是看不起我?
    薛穆云紧抿着下唇没有说话,虽觉得白承珏只是宫中摆设,可这段时日到真心喜欢这位父后。
    细细想来竟比王府中用他来争宠的阮夫人要好。
    可这幅身娇体弱,靠色魅惑君王的模样,薛穆云也确实无法高看。
    是。
    白承珏轻笑,从屋内找出两把剑,将其中一把递到薛穆云跟前:试试?
    只怕刮花了你的脸。
    薛穆云接过剑与白承珏在庭院中比试,白承珏一连让了薛穆云十招后,仅三招便将薛穆云手中长剑打落在地,刃口划伤薛穆云手臂,最后直至上薛穆云咽喉。
    门边,薛北望斜倚在门边,看着月光下的白承珏,无论多久,无论现在的薛北望站在何等位置,白承珏依旧耀眼夺目。
    薛子明站在薛北望身旁,感叹道:父后真好看。
    薛北望皱紧眉心,将薛子明拉到身后,轻轻踹向薛子明屁股:给老子滚上床睡觉。
    庭院中薛穆云道:那剑太重,我自然
    闻言白承珏剑锋一转,在薛穆云跟前舞起剑招,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惊得薛穆云合不拢嘴双眼木讷的看着白承珏,直至剑锋收回。
    白承珏道:我在你这个年纪,剑落地,是要挨打的,我那时候仅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成为别人的垫脚石,大好机会在眼前,你不谋你的前程,反倒做这些蠢事,要现在还想杀了薛北望报仇雪恨,现在便在我跟前自裁,死了干净。
    要是他往后遇见这么个男子,定也会不顾群臣反对娶入宫中。
    薛穆云一双眼怔怔的看着白承珏,那还记得阮夫人的话,口中喃喃了一句:当真是举世无双,他深吸了一口气,赶忙道:父后,你能不能教我
    薛北望上前一把将白承珏藏在身后:不能,想都别想,拿着玉簪,滚到御花园跪三个时辰面壁思过,在敢动手下次就把你双手砍了丢出去,
    说完,他看了一眼躲在门后的几人:还愣着干嘛,要孤找人把你们一个个丢回去吗?
    门后站着的几人吓得一个激灵,连滚带爬的从未央宫离开。
    白承珏道:你倒比打雷闪电还可怕。
    以后我让人守着,他们再敢来,就都丢出去。
    白承珏调笑道:我是皇后得母仪天下。
    薛北望将白承珏抱在怀中:我只要你做我的妖后。
    找了个几个继承人,没想到竟然学会爬小花魁床了!
    今日的陈国国君委屈加倍!
    之后,未央宫成了小皇子们再也溜不进去的地方。
    而二皇子薛穆云惨遭埋怨,要不是他脑子一抽居然想行刺薛北望,大家原可以在香香甜甜的父后身边睡一整夜!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修文+回复
    今天晚了,现代番外写
    望望和小花魁成为了严母慈父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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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 番外五:宫中女鬼
    白承珏与薛北望废了不少口舌, 薛北望才肯让白承珏偶尔去校场教六位皇子习剑。
    在孩子眼中他温柔好看,久而久之,一个个倒真习惯了这个父后。
    晌午时分正是日头最热,七人坐在校场旁的凉棚中纳凉, 白承珏前襟额间被汗液浸湿, 不由贴近冰鉴。
    不曾想薛穆云这小大人伙同这其余五人将冰鉴推开。
    这是?
    薛穆云认真道:父皇交代过, 父后身子骨虚,凡事不可大意, 若病了可是要命的!
    白承珏无奈轻笑:唉, 好不容易才能摆脱他一两个时辰,没曾想又被你管着。
    穆云答应过父皇, 在父皇不在时要照顾好父后!
    白承珏叹息道:不知你何时与他关系这般好了。
    不好,可在父后一事上, 儿臣与父皇想法一致。
    罢了罢了,倒习惯了被你们这般管着。
    白承珏与六人从与薛北望的往昔聊到鬼话奇谈,六个孩子不由拖着椅子坐在白承珏身旁。
    薛穆云冷哼道:世间哪来鬼神一说,城中死宫内死了那么多人,儿臣可从未见过什么鬼神。
    宫里怎么没有,凝玉宫那边就有女鬼!
    小六薛子明紧贴着白承珏手臂, 手一直攥紧白承珏袖口:上次我与四皇兄捉迷藏, 在那里听见女人的哭声, 我们偷摸去看,是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
    小四认真的点了点头:对,而且我还看见太傅下学后跑去凝玉殿捉鬼!
    白承珏道:捉鬼?
    他倒不知范崇文何时有这等本事。
    薛穆云道:兴许是你二人胡诌。
    小三儿道:你若不信,今夜我们便去!只怕二皇兄不敢去。
    笑话,这世间还有我薛穆云不敢的事。
    老大抓住薛穆云的衣袖摇了摇头,柔声道:小云你别不信, 我也听过凝玉宫内传出女人的哭声。
    薛穆云蹙紧眉心:这都是小孩子才怕的,今夜我就与你们把凝玉宫的鬼捉出来的,你们敢不敢去?
    老大轻叹:罢了,我与你一道去。
    薛子明缩在白承珏身边摇了摇头:你们去,我才不去。
    小三儿摸着下巴:那夜里我们便将大皇兄拉走,不让他陪你一起睡,想来我们人多,鬼肯定会欺你独身一人,跑去找你,
    哟,到时可怜我们小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白承珏幽幽道:范太傅的功课做了吗?今日的剑招熟稔了吗?
    见刚才还兴致勃勃要去捉鬼的几人不出声,白承珏杵着椅子扶手单手托腮:既然都没有,今夜便好好温习功课,明日来要父后可要考你们的。
    听见与功课相关,六人失了兴致,没多时吃了冰酪后,白承珏便让宫婢将六人送回。
    自己前往凝玉宫谈个究竟。
    刚到凝玉宫宫墙外,屋内边传来一声巨响,白承珏快步到朱红色的大门前,只见古琴摔碎在范太傅脚边,女人鬓发凌乱,颧骨凸起,脸色苍白如纸,看起来仿若厉鬼。
    范太傅向前半步,女人尖叫着上前对其又抓又打,嘴里喃喃地说着死吧,你们都去死。
    那张脸白承珏再熟悉不过,当年英姿勃发的少女,如今却变成了这厮模样
    范太傅下颚被抓开一道血印,双手无力的握住秦映岚手臂,又被她挣脱开,拳打脚踢了一阵,她忽然蹲在地上哭着摇头: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
    范太傅看着秦映岚倒吸了口凉气,他抬起手又缓缓收回,红着眼从院内离开。
    恰巧与站在宫门前的白承珏撞上。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免礼。
    微臣先行告退
    白承珏颔首,再度看了一眼凝玉宫中蹲在地上哭泣的秦映岚,不由咬紧牙根。
    回到未央宫,薛北望已坐在宫中等候,见白承珏进屋,急忙催促着白承珏换下被汗浸湿的衣物。
    白承珏换好新袍,用方帕擦拭脖颈于薛北望身边坐下:听说凝玉宫闹鬼。
    薛北望笑容一滞,轻声道:你去了,也见到她了?
    话才刚开了头,薛北望便知道白承珏究竟想问什么。
    怎么会这样?
    映岚在我们攻入皇宫前便疯了,敬王的人为了逼迫他们退兵,将她绑在城墙上以她的性命要挟我们退兵,
    还好有你留在城里的死士里应外合,不然今日还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番局面。
    白承珏道:秦姑娘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谁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无论是见到范崇文还是秦小将军,她都又打又骂,似乎特别害怕男子,
    范崇文为了她特意进宫来做太傅,可那么久了她状况依旧不见好转。
    找大夫看过了吗?
    薛北望握住白承珏手心:看过了连乐神医他们都说无法解决,毕竟是疯症,说不准就是一辈子。
    那她对你也会这样吗?
    薛北望点了点头。
    对女子呢?
    稍好些。
    那我去陪陪她。
    想到范崇文每每从凝玉宫出来便落得一身伤,薛北望急忙握住白承珏手臂,严声道:不行!
    先不说秦姑娘当日对你我有恩,单论朝堂上秦小将军与范太傅在夺位一事上立下汗马功劳,断不能放任其不管不顾。
    不行,她现在这样,保不齐会伤了你。
    平日她有伤害照顾她的宫婢吗?
    见薛北望摇头,白承珏浅笑道:
    那不就行了,她身旁服侍的宫婢断然不会对她在心,我装成女子,看看能不能与她说上话,将她心结打开
    可
    秦姑娘不该变成这样。
    薛北望道:我就算死咬着不放,你也会偷偷去对吧?
    还是你了解我。
    那见面时必须有我陪着。
    好。
    翌日入夜,白承珏换上锦衣罗裙进院,薛北望紧跟在他身边。
    白承珏道:你在屋外等我,她见到男子就害怕,你跟进去,反而会惹她过激。
    薛北望虽不情愿,却还是点了头。
    白承珏走近屋内,灯烛早早便被凝玉宫的宫婢熄灭了,欺负一个疯子不懂得告状。
    黑暗中秦映岚蜷缩在角落里,听见白承珏靠近的脚步声慌忙回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怔怔地看着白承珏。
    白承珏在离秦映岚不远处蹲下,已女子声线开口道:秦姑娘。
    秦映岚依旧眼神木讷,却没有与范太傅在一起的过激反应。
    白承珏问的话,秦映岚偶尔会回答两句,听起来虽然驴头不对马嘴可至少愿意与之沟通,白承珏哄着人上床睡下已过了三更天啰响,从寝殿内走出门时,薛北望一把将白承珏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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