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弟弟的前程,程青域自然郑重以待,不过程青睿晚上没有回来吃饭,跟父母闲聊到九点钟回房后,才听到院门口响起的动静,程青睿推着自行车到家了,没等程青域放下手中的书下床,房门就被程青睿一下子撞开,如白杨般挺拔散发着勃勃生机的青年灿笑着出现。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放学回来还没见到你。”
    程青域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下说话,将看了小半的书放在床头道,“六点多钟到家,你又去哪野了,饭都不回来吃。”
    程青睿换了个自在的姿势,靠在床头柜上回,“去张高峰家了,他得了本国外的军事书刊,纯英文的,好多词汇看不懂,我们一起查字典来着,早知道你在家,我就把书带回来给你翻得了。”
    差了半天字典还有三分之一连蒙带猜的不确定,毕竟好些从没见过的新式武器,字典上也找不到注释,但只看那些武器的照片就已经足够这群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热血沸腾了。
    程青域大学毕业,英语水平自然比程青睿好,加之他从事科研工作,研究所里也订阅了不少国外杂志书刊,说不准有些专业名词他就知道。
    听弟弟听到这个,程青域就知道他确实喜欢军事,否则哪会花精力专门查字典啊,这小子从小的性子就属于“无利不早起”的那种,父母让他考九十分有奖励他就考九十,让考九十五分有奖励他就考九十五,让考一百他也能考一百。
    几次之后也知道他是故意的,问他为什么不能多考,他竟然说考多了也是浪费,起点过高不利于日后进步。
    这话听上去有些道理,但细想又不是那么回事,哪家的小孩能像他这样,能考一百非考九十,就怕那多的十分浪费了?
    这可是他自己的学习,又不是为别人学的,脑回路清奇到所有人都理解不了,不过从此以后,老师家长对他的要求提到最高,竟然每次都能过线达标,这种能力不是一般人能够到达的。
    连学习都如此,其他事上可见一斑,不感兴趣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多花心思的。
    “你真决定考军校了?”
    程青睿点头,“恩,我提前了解了大学能报的专业,发现没什么兴趣,也就对战、武器之类的有意思,张高峰姥爷舅舅都在部队,我跟着他去看过,喜欢那种简单直接的氛围。”
    家里父母都在政府工作,程青睿看的多觉得挺麻烦,哥哥在研究院,没日没夜的进行各种测算和推演,他知道自己做不来也不感兴趣,还有什么建筑、文学、生物医学等,都没法让他产生那种可以奉献一辈子的热情,直到进入军营后,他才发现自己骨子里渴望的是什么。
    程青域了然的点头,其实他也觉得弟弟适合从军,从小就精力旺盛,热衷于打鬼子的游戏,宁愿不买吃的也要买弹弓、木枪、火炮。
    军校毕业后就是军官,进入军队起点高,家里虽然没有部队方面的背景,但相交好的张家是有的,多少对弟弟有所助力。
    他也不担心程青睿从军后发展不好,这家伙相当聪明,有一种轻易能让人喜欢的特质,睁着眼说瞎话都能让人看出真诚来。
    “好,既然你想好了,爸妈也不反对,那你就好好准备吧,军校不仅看成绩还看身体素质,想要进去后一鸣惊人,现在就该锻炼起来。”
    普通家庭选择军校的少,多的还是军人家庭的孩子“子从父业”,想在这群人中占得一席之地,就必须拿出令人信服的能力来才行。
    程青域不愧是比弟弟多吃几年饭的,花了近一小时分析了各种情形,让程青睿的思维更加清晰、目标明确。
    “哥,你放心吧,不管我做什么都会努力做到最好,不会让你们脸上无光的。”
    程青域像小时候一样摸着他的头,可惜头发不像记忆中那样绵软,时间过的真快,记忆里喝奶的小娃娃已经长的跟他一般高了。
    程青睿这晚不肯回房,非赖在哥哥这里睡,程青域没法,只催着他去洗了个澡就分了一半的空间给他。
    堂屋另一侧的屋子里,李静然一直注意着孩子们的动静,直到深夜那边的屋子灯光暗下后,她才放下心来,跟身旁的丈夫说,“孩子们睡了,有青域在,青睿那边不会有问题。”
    青域这个儿子实在是省事,小时候就非常好带,大点了还能帮着照顾弟弟,那些同事羡慕的不得了,都说他是来报恩的。
    想到最近排着队来给青域做媒的人,李静然笑了。
    “别人都说‘一女百家求’,到我们家怎么反了,光是拒绝她们的好意都费了我白天口舌呢,我说青域还小不着急,她们说缘分经不起耗,蹉跎下去错过良缘,我说缘分是天定的该来的时候来,她们说人定胜天,做父母的得给孩子把好关。”
    她绘声绘色的学着,连顾胜民听着都笑了,搂着她道,“谁让你养了个这么出色的儿子,等以后青睿大些,恐怕家里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
    怡人清香不断涌入鼻尖,手心是她柔软的腰肢,纵然两个孩子已经大了,但四十八岁的顾胜民依旧火力旺盛,对着心间上的娇妻少不得意动着,火热的吻落下时李静然赫然的回应,倒是没有拒绝。
    谁说人到中年没有幸福的权利呢,只有被爱滋养的女人才能永葆年轻。
    第二天开始程青睿就按照哥哥的建议就开始体能训练,他也没有瞎来,而是拉着张高峰一起去部队里请教了专业的教官制定出详细的训练表。
    教官对他格外欣赏,甚至有种想将他直接招进部队的冲动,但对方明白对于程青睿而言,最好是通过正规考试进入军校学习,这样才有更加广阔的前程。
    “好小子,加油干,以后来部队咱们做战友。”
    军校毕业就有军衔了,自然不能跟新兵蛋子似地,因此教官才说做战友的话。
    拿着训练表回去后程青睿格外自律,哪怕张高峰偶尔犯懒不练他也从不缺席,到冬天的时候,他已经练出了六块腹肌,线条也越发流畅有力,不过穿着衣服看不出什么,只觉得精气神变的更好了,眼睛也格外有神。
    父母天天见他不觉得,闭关了三个月才有时间回家的程青域感受尤其明显。
    他扶着弟弟的胳膊仔细打量道,“好家伙,几个月不见好像变了个人。”
    之前程青睿比他略矮些,现在已经跟他平视了,头顶隐隐还有高过他的趋势,改变最大的当属气质,如果说之前是没心没肺的少年气,现在则是英姿勃发的小青年了。
    一九六二年,程家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大儿子因为工作原因去了位于西北的研究基地,大有一日不成功不回来的势头,二是小儿子成功考取军校,成了一名光荣的军校生,家里一下子就安静了许多,李静然有时候下班回来还不适应。
    对此程青睿的建议是,“妈,你看上去这么年轻,要是觉得我们不在家太无聊,不妨考虑再给我们生个弟弟妹妹,有事忙就不觉得无聊了……”
    可惜话没说完就被李静然捶了,叱骂道,“瞎说什么呢,有这么开父母玩笑的吗?”
    她都四十多了,虽然看上去像三十,但年龄这种东西是骗不了人的,虽说有不少妇女因为没有措施的情况下一路生到四五十,但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发生在李静然身上。
    孩子不是小猫小狗,生下来是要负责人的,她已经没这个精力再将一个小婴儿抚养长大了。
    程青睿笑嘻嘻的跑远,还不忘回头说,“妈,你别不好意思,前街的石磊他妈不就怀孕了嘛。”
    这种事大院里太多了,程青睿早就见怪不怪,谁家不是三四个孩子,多的能生七八个,就他们家孩子最少,小时候他还经常闹着要妹妹呢。
    等顾胜民下班回来李静然就把小儿子的浑话说给他听,“这孩子,我当他上了军校就懂事了,谁知道还是这么不着五六,气的我差点把扫帚扔出去。”
    程青睿已经回学校了,他的学校离首都不远,每月有假可以坐火车回来,只要三小时就到家。
    顾胜民笑着摇头,不知道是笑妻子还是笑儿子胡闹,不过在生孩子这个问题上两人早有共识,两个足矣,不考虑多生,他们的爱情已经得到了延续,再多的孩子反而消耗了妻子的青春和健康,高龄生产还是很有风险的,他曾遇过几个真实案例,更不敢往妻子身上想。
    对他而言,妻子曾经也是花一般的姑娘,为了他才成了妻子,成了孩子的母亲,对此他格外感激,自然愿一世将她视为珍宝。
    第一百四十四章
    顾胜民最近听到了一点风声, 但他却不敢相信,或者是宁愿自己理解错了不愿意这样的事情真实发生, 但墨菲定律在这件事上得到了充分的印证,一场浩然运动终于在六六年的深秋乍然爆发。
    起初跟他们一家并无关系,毕竟他们夫妻从延安一路北上,跟众首长都曾同个大锅吃饭,资历算老的,这么多年来工作中也没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两个儿子一个在研究所一个在军队,都是国家级别的高储备人才。
    但六七年春,李静然接到了舅妈打来的电话,说舅舅的工厂被人封了, 好些带着红袖章的人说他们是资本主义,将舅舅绑着游街,大表哥上前理论的时候被人推搡着磕破了头, 流了许多血。
    二表哥情况更糟,他是学校教美术的老师, 因为几张素描肖像被戴上“传播美帝文化”的帽子,如果不是跑的快命都快没了, 但逃跑的时候还是不慎摔断了腿。
    舅妈在电话里不住的哭,他们平日里来往的都是同样做生意开工厂的人家, 没遭难的也是人人自危,没人能帮的上忙, 远在首都的外甥女和外甥女婿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指望。
    李静然心里很难受, 恨不得立刻冲到松市看看具体情况,但在不了解的情况下冒然过去不一定能解决问题,得先了解情况才能思考对策。
    “舅妈, 你先别着急,想想看舅舅有没有得罪过谁?我怎么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呢?”
    松市是个非常开放的城市,做生意开工厂的不知凡几,既然不是每家都会遭遇这些,那对方的动力就很值得推敲。
    私人恩怨?借题发挥?还是单纯的“杀鸡儆猴”?
    “你舅舅的生意我不怎么过问,有没有得罪人还真不知道,他的性格你知道的,不爱跟人有过节,但生意场上很多事情说不清……”
    商人逐利,偶尔用着手段只要不妨害别人都是无碍的,可买卖是有数的,这家生意好了那家指定会差一些,孟家近些年因为购买了进口设备的原因生产出了不少特色产品,赚的自然多,眼红的同行不是没有,这也是顾月琴说不上有没有得罪人的原因,万一别人就因为这个记恨了呢?
    “舅妈,我差不多知道情况了,等胜民回来我跟他商量一下,有眉目了立刻给你去电话,过几天我就买车票回去看你们。”
    挂了电话后,舅妈的哭声一直在她耳边萦绕,那么好的一家人,为什么要遭受这些莫名的打击呢?
    这天顾胜民回的挺早,李静然没什么心情做饭,只做了点面条,顾胜民一看她紧蹙的眉就知道有什么事,李静然将舅妈电话里的内容原封不动跟他说了。
    “我想先查清‘主谋’是谁?各项罪证有没有证据?不能就这样随意发泄,公报私仇吧?我记得之前有几位同志留在松市,我们回去探亲的时候还见过,能不能联系他们打听下具体情况。”
    这些同志多是跟顾胜民交好的,重要的电话他一般都记着。
    “好,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他牵起了妻子的手,一起往客厅走去,电话就在茶几旁的柜子上。
    顾胜民第一个电话打给在市政委办公室担任处长的老相识,跟对方说了情况后,对方倒是挺关切,可惜相关事项不由对方负责,只能先帮着查看一二。
    第二个电话倒是找对了人,对方原本在交通系统,今年刚调任到人民公社,这是今年刚成立的新政权组织。
    “黄埔路的孟家?我依稀听过,犯的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你说罪名是‘资本主义复辟’?这是跟你才说的,全市多少资本家,要是各个都这样忙都忙不过来,会出问题的。”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如果所有的资本家都被如此对待,他们一定会联合起来保障自己的权益,如此说来孟家的事绝对有蹊跷。
    顾胜民心中了然,再次拜托对方道,“老刘,麻烦你帮我查查其中的关键,这是我爱人的娘家,非常重要的家人。”
    尽管事情棘手,老刘还是同意了,看的是曾经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情谊。
    “我现在就去找人了解,最快今天晚上,最慢明天,一定给你电话。”
    说完老刘就挂断了,连感谢的话都不需要,顾胜民搂住妻子,无声的给予她安慰。
    这天晚上两人没有等到电话,第二天李静然特意请了个假,老刘打电话来时是她接的。
    “弟妹,这事我颇费了番周折才打听到,公社没有下发任何文件,所有的事都是一个叫谢奎的人干的,他之所以对付孟家,因为他的哥哥跟孟家有嫌隙,利用职务之便‘打击报复’,你们要将这事平了,得找谢奎上头的人。”
    老刘说打听起来困难不是故意邀功,谢奎对付孟家本就是为了私欲,自然不会昭告天下。
    “刘同志,这次多亏了你,等我和晏和回松市一定请你吃饭。”
    在旧相识年前,顾胜民不仅是顾胜民,更是程晏和。
    老刘笑着应下,多年不见他也挺惦记程晏和的,以前的老朋友牺牲的牺牲,远走的远走,能偶尔见一面实在不是件易事。
    了解情况后李静然将所有情况告知舅妈,问她认不认识谢奎这个人,舅妈在电话里恨恨的说,“原来是他!为了几个钱竟然连这种事都做的出,简直丧尽天良,不是人!”
    知道哪句小人作祟事情解决起来就容易了不少,孟淮安亲自拜访、走关系,终于联系上了公社负责人,将谢奎公报私仇、以权谋私的罪证交了上去,巧的是对方早就看不惯谢奎的张扬跋扈,有心办他,这个罪证来的恰到好处。
    而作为给他提供“利刃”的孟家,不仅不再被针对,反而立功了。
    这年春节,两个孩子都得空回了家,李悠然跟顾胜民商量,要不就回松市过春节,难得人这么齐。
    这个时间火车票不容易买,最后还是程青睿找了部队的关系,跟着运送军需的飞机直飞松市,路上的时间一下子节省了十多个小时。
    孟淮安开车来机场接他们,经过了这次的风波,他看上去内敛了不少,鬓角甚至花白了,把李静然看的眼睛泛酸,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
    “哥,好久不见。”
    孟淮安张开双臂抱了抱她,在她耳畔也道了一声“好久不见”。
    “姐夫。”
    “舅舅。”
    寒暄过后一行人上了车,直接往孟家开去,先在孟家吃午饭,下午再回程家。
    舅舅舅妈见到他们很高兴,特别是两个出色的外孙。
    “上次见青睿还是个半大的小子,几年不见都这么高大威猛了。”
    “青域倒没怎么变,还是那么儒雅英俊,这么帅的小伙得找多好的姑娘才配得上啊。”
    孟家众人一个劲的夸,到了程家更是如此,几个婶婶得知他们还没有女朋友后,恨不得将松市所有名门闺秀的情况都跟他们描绘一遍,听的他们冷汗直流,直到李静然出面才将他们解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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