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簪子一直压在大妹的箱子底呢,爹爹说他经常看到大妹拿着簪子自言自语的,爹爹无意间听到了几句,好像是跟你在说话,跟犯了痴似的。你说,若不是心里有你,怎么会这样?”黄三叹息道。
    王源看着站在那里身子摇摇欲倒的黄英,忽然心中无限的愧疚。黄英这么多年来在王家里里外外忙碌不休,在王家她已经是不可或缺之人,什么事大家都习惯于叫她。上到王源李欣儿下到里里外外的琐事,几乎你需要她的时候,她都默默的站在身边。然而自己眼里却根本没有重视她。只是习惯于她的存在,习惯于她在身边伺候。看着那张憔悴的俏脸,那朴素素净略带疲惫的面孔,王源的心开始绞痛。扪心自问,自己对黄英并没有太多的照顾,相反远黄英对自己才是真正的嘘寒问暖,贴心之极。
    “二郎,今日我说这事儿,不是想要求二郎如何如何。我也知道,以大妹的身份是配不上二郎的。我只是当着爹的面将这件事挑明了,二郎亲口拒绝了她,教她死了这份心,也好赶紧找个人嫁了。爹爹也是这个心思,他说二郎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大妹是痴心妄想,爹不想大妹这么下去,要我跟你挑明此事。二郎,你告诉大妹,让她死了这份心吧。”黄三低声说道。
    ……
    大妹黄英低垂着头,脸上一片煞白,手指绞着衣角站在那里,身子微微的颤抖。多年来藏在心底的秘密当着众人的面被揭开,她不知如何是好。又羞又怒又怕。她何尝不知道自己是配不上王源的,王源就像是挺拔入云的一棵参天大树,接天而立遥不可及。而自己就像是地上的一根不起眼的小草,永远也不可能和大树相比,只能默默仰望。
    然而,爱慕之心却难以遏制,几年前尚是豆蔻少女之时,黄英心中爱的种子便开始滋生发芽,不可遏制的爱上了王源。王家阿兄相貌俊美风趣可爱,而且非常的有本事有才能,这样的男子怎么不招人爱呢?然而,她无法开口,虽然王源对自己也很好,但黄英明白,那只是兄妹之爱,而非自己所期望的那种爱。
    王源出人头地名声鹊起,官职迅速攀升。黄英一方面替王源高兴,另一方面她也明白自己和王源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那个少女心中的梦已经遥不可及。有时候,她甚至私底下闪过这样的念头:要是王家阿兄没这么大的本事,没有出人头地当上大官那该多好啊。那样的话也许心中的梦还能有实现的可能。但她很快便骂自己龌蹉,自己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难道要王家阿兄一辈子碌碌无为么?自己怎能如此自私?
    黄英只能默默的看着王源成婚,看着他娶了一个又一个的妻妾,她快羡慕死了王源身边的女子,为什么她们那么幸运,能得到王家阿兄的爱。而自己只能默默的陪伴在他左右,像一根不起眼的小草一般,引不起他更多的注意。
    很多年来,黄英已经渐渐的习惯了,她默默的在王家忙碌着,将所有对王源的爱化作了做事的动力。她不再想能否有梦圆的那一天,她只想着,自己好歹还陪伴在他的左右,天天能看到他。王源笑了她便开心,王源怒了她便不开心,王源吃不下饭了,她想着法子让厨下做好吃的,王源冷了,她随时送上衣物给他御寒。王源的衣服是黄英亲手去清洗熨烫,虽然以她在王家的地位,她已经根本无需这么做。这过程中,哪怕王源对自己笑一笑,简单的说几句话,对黄英而言都是一种最大的欣喜,她就这么默默的守护在他的身旁。
    背地里,黄英偶尔拿出来王源送给她的东西,回想着王源和她说的每一句话,痴痴的开心,痴痴的想。她将这份爱深深的埋在心里尘封起来,只偶尔拿出来回味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然而那尘封的心事今日被阿兄当着众人的面解开,黄英惊慌的不知如何是好。她倒不完全是害羞,而是她生恐此事一旦揭露,会让王源恼怒,会惹得王源不开心,惹得李欣儿不开心。那么哪怕是默默守护在王源身边的这个小小的愿望未必能成了。那才是黄英最担心的事情。所以,她身子微微发抖的站在那里,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似乎在等着命运的宣判。她已经想好了,如果自己连在王源身边的机会都没有了,那自己便去出家当道士或者当尼姑,绝对不会如阿兄所愿去嫁人。自己心里的这个人已经占据了自己的全部,无法再容得下任何一个其他的人了。
    听完了黄三的一席话,黄老爹坟前的所有人都一片寂静。北风吹过周围的山树枯草,发出呜呜切切之声。风很冷,吹得人头脸手这些露在外边的部位生生发疼。
    王源不知道如何回答黄三的话才好,但他对大妹的痴情极为感动。即便没有男女之爱,天下又有哪一个男子面对深爱自己的女子不被感动?特别是她为自己默默的奉献了那么多,像个沉默的乖巧的小白兔一般的在身旁守候着,这份坚守便足以让人动容了。但王源不得不考虑现状,自己明里暗里的妻妾和情人都已经快十多个了,而大妹跟她们相比,没有任何一处有优势。大妹或许会过得不开心,这是王源决不能同意的。
    王源缓缓起身来,走到黄英面前。黄英低着头,看见了王源的双脚在自己面前的地面上,她更是身子颤抖,踌躇不已了。
    王源叹了口气,解下披风来给黄英披上,沉声道:“大妹,天这么冷,你只穿中袄出来,冻坏了可怎么好。”
    黄英鼻子一酸,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大妹,在我心里,还把你当成是当初永安坊中甩着两个小辫的小妹妹,却忘了你已经是大姑娘了,而且是个温柔可爱的好姑娘。你对我好,我只当做是你把我和三郎一样的看待,却不知你……对我有其他的心思。”王源低声道。
    黄英不敢看王源,低声道:“王家阿兄莫生气,我……我没打算要说出来的,要不是阿兄说出来,你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的。”
    王源苦笑道:“大妹,我替你找个好夫婿好不好?我手下青年才俊甚多,有阿兄做主,你嫁了之后一定风光的很。”
    黄英缓缓抬头看着王源道:“王家阿兄,你不要赶我走,我没妄想要如何,只希望能在府里和从前一样。”
    王源皱眉道:“我不是赶你走,我是为你好。”
    黄英摇头低声道:“我不会嫁人的,再好的人也不嫁。如果阿兄不想看到我,我离开便是。”
    黄三忍不住叫道:“妹子,你怎地如此倔强?”
    黄英摇头道:“阿兄,妹子不是倔强,妹子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了。妹子没想嫁给阿兄,妹子只想安安稳稳的在府里待着,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够么?”
    黄三叹道:“傻妹子,你这是何苦。”
    “阿兄,你还不知道妹子从小便是死心眼么?你从小便说我是死心眼,难道你忘了么?”黄英轻声道。
    王源叹了口气不知如何是好,黄英仰头看着王源道:“王家阿兄,大妹不想你不开心,回府后我便收拾东西搬出去住,你们不用为我烦心。只要……只要允许我偶尔回来瞧瞧大小姐和两个小公子便好,我舍不得他们。”
    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李欣儿忽然笑道:“这是做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何要闹成这样?大妹你喜欢二郎,叫二郎娶了你便是。反正也不多你一个,干什么要死要活的?这事儿我做主了,哪里也不许去,找个日子办酒席,直接填房便是。”
    王源愕然叫道:“十二娘!”
    李欣儿甩了他一个白眼道:“怎么?反正你也是一个个的往家里娶,还不知道要娶多少呢。与其如此,还如不娶了大妹。这么多年大妹在咱们家辛辛苦苦的伺候,难得又对你一往情深,你难道真要赶她走不成?这么好的女子你不要,偏偏去喜欢那些妖媚肮脏的女子,这事儿由不得你。大妹若走了,咱们姐妹都搬出去,叫你当和尚。”
    王源被噎的翻白眼,李欣儿口中的所谓妖媚肮脏的女子,指的便是杨玉环和秦国夫人她们,对王源将她们公然接入府中,并且得知王源和杨玉环也勾搭上了的时候,李欣儿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大妹,你莫担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咱们王家少不得你。”李欣儿上前搂着黄英的胳膊道。
    黄英面色绯红,羞愧的对李欣儿道:“欣儿姐姐,我……我……我没想这样。我配不上二郎。”
    “莫说了莫说了,好心有好报。若论和二郎识得的时间,你比我们都早。咱们姐妹们论什么出身?若论出身,我不也是孤女一个,也不是什么公主贵女,二郎还不是娶了我为正妻?莫多想,此事我做主了。”李欣儿大大咧咧的道。
    黄英抬头偷看王源的脸色,生恐王源不开心。事到如今,王源也没什么好说的,本来王源是想替黄英找个属下不错的官员嫁出去当正室,但既然黄英坚决不愿,也不能逼她。再说一想到以后黄英不在身边,王源便觉得心里别扭的很。
    “二郎,你说句话啊。”李欣儿叫道。
    王源叹了口气道:“罢了,那便这么办吧。你若不嫌弃委屈为妾的话,我便娶了你便是。我也不想身边没有你伺候。”
    黄英心中被一股狂喜填满,眼泪喷薄而出,汩汩而流。没想到多年的梦想成了现实,虽然王源稍显勉强,那是因为他一时转不过来弯的缘故。将来自己加倍对他好,好好的伺候他,他一定会爱上自己的。
    黄三闻言也是大喜过望,他今日提及此事本就是期望着一个圆满的结局。若大妹能嫁给王源,那将是黄家的一大幸事。虽然自己跟二郎之间情义甚笃,但毕竟只是朋友。若是能有姻缘关系为纽带,那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爹,您听见了么?二郎答应娶大妹了,你九泉之下应该要笑的合不拢嘴了吧。”黄三朝着坟头磕头道。
    王源吁了口气,也对着坟头行礼道:“老爹,你放心。我会好好待大妹的,你泉下有知,保佑我和三郎一切顺风顺水,万事顺遂吧。”
    黄英激动的身子发抖,眼泪流的止不住。一旁的黄杏上前来抱着姐姐跟着哭泣,就连谭妮儿也在一旁抹眼泪。
    李欣儿笑道:“都别哭啦,这不是喜事么?过几天咱们去扯些好布,做些衣裳准备办事儿。这花袄也不用穿啦,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破花袄穿着作甚?二郎也不知什么眼光,当年便给人家大妹买这样的花色,穿着显老。”
    几个女子被李欣儿的话逗乐了,黄杏笑道:“王家阿兄,打今儿起,我便要叫你姐夫啦。”
    王源挠头道:“还是叫阿兄吧,什么姐夫不姐夫的,我还是喜欢你们叫我阿兄。”
    黄杏捂嘴娇笑,李欣儿揶揄道:“杏儿,你是不是也偷偷喜欢你王家阿兄很多年了,一并说出来,姐妹一起嫁了得了。”
    黄杏跺脚叫道:“瞎说什么?人家才不是呢。王家阿兄是天下最好的人,但我可是把他当兄长的。”
    王源长吁了口气,还好黄杏不爱自己,否则岂非又是件麻烦事。
    “杏儿也十八了,姐姐出嫁了,你便要赶紧找婆家了。我给你物色着。”李欣儿笑道。
    王源拍手道:“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赵将军的夫人前年病故了,一直没有再娶。我瞧要不这样,我替你们撮合撮合。赵青人很踏实,又是我身边的人,知根知底。现在是我亲卫军的统领将军,也是个从三品的大官了,嫁了他一定不错。”
    黄三喜道:“赵青么?人很不错,不知道小妹有没有这个福气。若是真能成了,那倒是好事一件呢。”
    王源笑道:“待会我去问问他。但不知小妹中意不中意。”
    黄杏捂着脸跺脚,赵青经常出入王宅,黄杏岂能不认识。赵青今年不到三十岁,人生的健壮俊美,又是很踏实的人,黄杏对他颇有好感。虽然他娶过妻,夫人两年前病故了,但并无子女。跟在王源身边这么多年,一路从校尉累官到了云麾将军之职,可谓前途无量。若是真能嫁给他,那绝对是一桩好姻缘。
    “由不得她不愿意,这事儿摆脱二郎做媒,探探口风。哎呀,我黄家家门大幸,今年大小妹都能安定下来,爹爹彻底的安心了。”黄三呵呵憨笑道。
    第912章 严冬
    当晚,回到府中之后,李欣儿宣布了这个消息。众妻妾既诧异又高兴。其实大妹黄英对王源的态度细心人都看的出来,平日里的言行举止都让人生疑。不少人也都怀疑王源其实早已对黄英做了什么,毕竟是贴身伺候之人。从长安到成都,黄英都一路跟着,已经不是普通的身份,按理说,其实比王源身边的其他女子的资格都老。
    众人都去向黄英道喜,黄英羞得根本不敢见人,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促狭的众女却不依不饶,叽叽喳喳的在旁取笑,闹腾不休。
    前厅中,王源特意摆了酒宴请赵青留下吃酒,赵青经常陪王源喝酒,倒也没觉得异样。直到几杯下肚,王源提及了要将黄杏许配给赵青之事,赵青才恍然明白,为何下午大帅扫墓回来的时候,大家看自己的眼神异样。黄杏更是躲得自己远远的,偶尔从车里向自己偷偷的张望。
    赵青当然千肯万肯,他夫人过世之后,赵青跟着王源东奔西跑忙碌不休,也一直没考虑到自己的事情,现在大帅主动关心自己的生活,而且要将和大帅关系最亲密的黄三的妹妹许配给自己,赵青当然求之不得。且不说黄杏和王源的这层关系,单单拿黄杏来说,这个十八岁的姑娘生的貌美,性子活泼可爱。自己已经年近三十,能取个黄花大闺女为妻,那可是福气。而且自己娶了黄杏,那便和大帅的关系更进了一步,听说大帅要纳了黄英为妾,那自己岂非和大帅是连襟兄弟了,这关系可铁的多了。
    作为跟随王源多年的亲卫军的将领,赵青在王源身边的人脉关系其实最是薄弱。同为亲卫军将领的谭平据说和大帅在数年前有过渊源。谭平的父母为救大帅而死,谭平的妹妹又嫁给了黄三,这两层关系可见一斑。柳钧更不用说了,他是大帅的义子,这关系也是雷打不动。就算是刘德海,关系也比自己铁的多,这刘德海可是跟着大帅出生入死过的,大帅当年为黜陟使时去范阳,刘德海保护着大帅和奚族人血战数场,手下死的七七八八,这功劳也非他人可比。
    而赵青当年遇到王源不过是被鲜于仲通随便派去保护王源入蜀地就任剑南节度副使。后来才逐渐走进了王源身边成为他的心腹,论起渊源来却几乎没有什么渊源了。好在王源倒也公道,即便谭平进入亲卫军之后,官职也一直在自己之下,到没有用渊源来亲疏,这也正是赵青对王源钦佩和感激的地方。但总而言之,能和王源攀上亲戚关系,对赵青而言无异于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喜事。
    于是赵青当即跪地拜谢,表示一百二十分的愿意娶黄杏为妻,并且表示绝对对她好,一定不会辜负大帅的美意云云。王源当然也很高兴,让赵青回去准备聘礼请媒人来说合,按照结婚的习俗来办。赵青满口答应,两人喝到初更时分,赵青喜洋洋的去了。
    晚饭后,王源在书房点烛看书,拿着本《太公兵法》细看,不久后看了进去,不由自主的在书桌上用书本和砚台当做地形兵马派兵布阵的研究。正看的入迷之时,忽然烛火一暗,烛台上的蜡烛灭了一根,光线顿时黯淡了下来。
    王源并没有在意,凑近了继续看书,他知道会有人来更换蜡烛的,王源在书房读书时会有一名婢女随同伺候。脚步沙沙作响,有人进来窸窸窣窣的换了烛台,烛火大亮之后,又悄无声息的往外走去。王源无意间眼角一瞟,忽然愣了愣,他发现了那走出去的小小背影却正是黄英的背影。黄英悄无声息的进来换了蜡烛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一点也没打搅王源。
    “大妹?怎么是你?不是小珠儿在此伺候么?”王源诧异道。
    黄英低头过来,脸上发烧。今日事情挑明之后,黄英见到王源有种说不出的羞涩。
    “哦……我……我刚好路过。”黄英低声道。
    王源笑了:“这么巧,这么晚了,怎么会路过书房?怎不在后宅歇息?这里不是有小珠儿伺候么?”
    “小珠儿身子不适,她去跟我说了,我怕你有什么需要伺候的,所以……我便来瞧瞧。我……我去烧一壶开水来给你沏茶,然后我便去睡了。”黄英忙道。
    王源心想,大概不是小珠儿身子不适,而是黄英让小珠儿去休息,自己来这里伺候自己。于是微笑放下书本,朝黄英招手道:“你过来。”
    黄英低头慢慢的走了过来,王源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那小手不似其他妻妾们的手那便的绵软,相反做多了洗衣做饭端茶送水这样的粗活,让她的手变得粗糙。而且一片冰凉,在王源手中微微发抖。
    “怎么这么凉?”王源问道。
    黄英低头不答,王源忽然明白了过来:“你是不是一直站在外边?否则手怎么这么凉?”
    黄英低头不语。王源心中感激怜爱之情顿生。低声道:“就算你要来,也要在书房里待着,外边现在多冷,这岂非要冻得生病了。”
    “我怕……我怕打搅你读书,还怕……被人看见了笑话。”黄英蚊子般的低声道。
    王源呵呵笑道:“以前你倒是不怕,现在我要娶你了,你倒是怕了。你这小东西,来,让我替你暖暖。”
    王源手上轻轻用力,将黄英拉向怀中。黄英立足不住,扑到了王源身上,王源伸手紧紧搂住她的身子。黄英身子抖得厉害,第一次在王源的怀中,简直就像是做梦,王家阿兄的怀里真是暖和,而且鼻子里还闻到他身上的那种好闻的气息。这气息自己熟悉的很,每次替王家阿兄清洗衣服时,那衣服上都是这种气息,嗅着让人心安。
    王源将她的手拢在胸前,替她暖手。黄英整个人缩在王源的怀里,颤抖的像是一片风中的树叶。王源伸手挑起黄英的下巴看着她,两人的脸相聚不足数寸,呼吸相闻。感觉到王源呼吸的热气吹在脸上,黄英的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了。
    王源看着眼前这张少女清秀的脸,不施粉黛的黄英有一种自然素净之美,眉弯如月,鼻直如菱,两片薄薄的嘴唇红的像是两片玫瑰花瓣。原来黄英居然是个极美的姑娘,只是自己从没有细细的端详过她。出身平民之家的女儿也不懂打扮招摇,在无人瞩目的寂寞里,她悄悄的成长为一朵娇美的鲜花。
    王源缓缓俯身,伸嘴吻住那两片花瓣般的嘴唇,嘴唇接触的那一刹那,黄英紧张的连呼吸都几乎要停止,整个人几乎窒息。黄英是第一次被人亲吻,她笨拙的不知如何是好。一张嘴不知该张开还是闭上,贝齿硌的王源嘴巴和舌头生疼。王源耐心的慢慢的温柔的引导着黄英,教会她唇舌交缠的蜜吻之法。名师出高徒,不久后,黄英终于掌握了要领,渐入佳境。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嘴唇分开。王源低声笑道:“开心么?”
    黄英羞得不敢抬头,埋首王源怀中微微喘息。王源再问:“现在身上还冷么?”
    黄英这才发现,本来冰凉的身子现在已经滚烫的出汗,手脚身体都变得暖烘烘的。
    “这是天底下最能取暖的法子,以后你冷了,便来找我。”王源厚颜无耻的道。
    ……
    次日清晨,王源刚刚洗漱完毕正准备备马去政事堂时,李宓却在晨光之中匆匆来到王宅求见王源。王源在前厅见了他。同来的还有一个人,那是个四十多岁的壮年汉子,长脸方口长得跟李宓酷似,那是李宓的长子李贞元。一见李贞元,王源知道定是有了李瑁的消息了。
    “大帅,贞元刚刚回来,探知了李瑁的去向,故而不敢耽搁,特来禀报。贞元,快跟元帅说说情形。”
    李贞元风尘仆仆,脸上和衣衫盔甲上满是灰尘,神情甚是疲惫,嘴唇都开了血口子,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显然刚刚长途跋涉而回,路上吃了不少苦头。
    “启禀大帅,末将一路往北,查勘李瑁的踪迹,一直抵达原州境内,终于弄清楚了李瑁的动向……”
    王源一愣,原州在陇右东部,靠近秦岭出山口一带,原州再往东百余里便出了陇右道的范围了,距离成都近三百里。原来李贞元两天两夜时间竟然抵达原州跑了个来回。难怪如此疲惫狼狈的样子,两天两夜时间跑这么远的路,恐怕是没有丝毫的时间歇息了。
    “李将军辛苦了。你们跟到了原州么?李瑁走了那么远?那到底是去了何处?”王源皱眉道。
    “禀大帅,李瑁等人往东北方向而去,去往秦岭北出山口。那条路只能通向朔方河西一带,故而可以断定他是去朔方河西一带去了。”李贞元道。
    王源眉头紧皱道:“他跑去朔方河西作甚?”
    李宓沉声道:“老朽猜测,他应该是去李光弼和郭子仪的军中。至于去干什么,老朽也猜不透。难道是去监军?这不太可能让李瑁去监军岂非是对郭子仪和李光弼的不信任。难道是去传旨?就算是传达陛下旨意,也不至于让李瑁亲自去。”
    王源沉吟不语。他也没弄明白李瑁此去是做什么?但有一点,李瑁此行定是奉了玄宗之命而去,一定是秘密的谋划什么?
    李宓忽然拉着王源走到一旁低声道:“大帅,老朽有个不该说的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源道:“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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