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治怒目而视道:“你们,说的这叫什么话?你们食君之禄,就该忠君……”
    一名校尉皱眉道:“得了得了,陈将军,何必说这些废话。咱们兄弟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咱们跟着安禄山起兵,可是说好了清君侧的。现在杨国忠早就死了,安大帅却自己当了皇帝了,这本来就有些不地道了。不过咱们这些小兵卒倒也不说什么,总之混口饭吃便是。但现在要我们为他送命,那可犯不上。陈将军你要是不走的话,兄弟们可要失陪了。”
    其余几人连声附和。陈治皱眉片刻,长叹一声道:“罢了,传令,立刻撤往南关,即刻撤离。”
    天色透亮之时,壶关之战终于宣告结束。壶关守军这么快便放弃了抵抗,倒是叫王源有些诧异。他本以为守军怎么也要拼死抵抗一番,才不负精锐边军之名,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赵青和谭平领着骑兵追杀了一番,但却收获甚少。逃走的敌军自知难以逃脱骑兵的追击,选择了进入山林之中躲藏,骑兵也拿他们无能无力。不过对于王源而言,这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王源不希望这些逃兵逃出太行山后将自己这只兵马出现在叛军腹地的消息传出去。逼得他们钻入深山之中,他们便无法传出消息去。当这些逃兵出山的时候,自己的怕是早已出了太行山了。
    当下兵马立刻在关隘之中就地休整。一夜的战斗,兵马甚是疲劳,而且也死伤了不少兄弟。伤者需要立刻救治,阵亡的一百多人就地安葬。王源心情其实并不好,因为这次攻击壶关的战斗有些不太谨慎,以至于造成了不少的伤亡,而且连李欣儿和青云儿紫云儿都受了伤,甚是让王源自责。但好在三女伤不在要害,都是刀剑外伤,性命自是无碍。但王源还是安置告诫自己,今后行事须得更加的谨慎小心。像这等行动本身就是冒险的举动,再不谨慎行事,迟早要出大纰漏。
    无论如何,壶关拿下之后,通向太行山峡谷官道东出口的唯一障碍已被扫清。出壶关往东便再无任何阻碍,兵马最多不超过两日便可出山抵达相州和邢州交界之地,再两日便可抵达平原城下,那便是此行的目的地了。可以说路程已经走了一大半,已经渡过了最难的阶段了。
    ……
    壶关西南六百里之外,大燕国都城洛阳城中。入夜之后,一片死寂。按理说作为一座新朝的都城,即便是夜晚也应该是生机勃勃的繁华热闹才是,但这新朝的都城白天都死气沉沉,更不要说是晚上了。
    街巷之中一片漆黑,偶尔有巡城的禁卫快马飞驰而过。除此之外,便只有打更巡夜的老者提着昏黄的灯笼在巷陌之间缓缓行走。闷热的夏夜,空气中带着一股腐臭之味,也许是数月前这城中死了太多人的缘故,似乎在夜风之中还有些死亡尸体的气味。
    总而言之,这座都城暮气沉沉,不像是刚刚建立了才一个多月的大燕国新朝的都城,倒像是快要亡国的都城一般。
    然而,洛阳城中也非全部是死气沉沉之象,起码在东城的一座高大的府邸后厅中却是一片热闹的景象。后宅花厅之中,巨烛高烧,照得厅中一片通明。灯光之下,丝竹悦耳,歌声怏怏,红裙罗裳,云鬓香雾。薄纱笼罩着的身体妖娆而灵活,红唇中吐出的娇嗔薄骂充斥于灯红酒绿之间。一派歌舞升平之景象。
    这里便是大燕国晋王安庆绪的晋王府。每天晚上,晋王府的后花厅中都是这般的热闹,因为晋王安庆绪正在享受他自以为应该享受的一切。
    自从大燕国雄武皇帝安禄山登基之后,被封为晋王的安庆绪便再没有离开洛阳一步。虽然严庄不止一次的悄悄告诉安庆绪,不该留在京城享乐,而应该领军出征,但安庆绪并没有听从严庄的建议。
    安庆绪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的,因为自己是要当太子的,太子之位决不能旁落。若是自己此刻离开京城,岂非对于太子之位拱手想让了。其他皇子近水楼台先得月,若是花言巧语的迷惑的父皇,将太子之位给了别人,那自己可是要发疯的。
    然而,留在洛阳的安庆绪其实也是无所事事。天天进宫跟在父皇身边厮混是不可能的,安禄山登基之后深居简出,自己几次求见想和父皇套套近乎都被拒绝了,安庆绪也甚是无奈。被拒绝几次后,安庆绪索性不进宫了。总之自己就在洛阳看着,看父皇到底将太子之位给谁?无论从哪方面来考虑,这个位子都该是自己的。
    无所事事的安庆绪倒也并非真的无所事事。数月前他和史思明破长安之时曾经以安禄山的名义力保三大宫中的财物和人员的完整。但安庆绪可不是省油的灯,在回洛阳时,他从长安三大宫中掳掠了几十车的财物和上百名嫔妃宫女,充斥了自己的私宅。这些掳掠而来的财物和美人儿便成了他最大的消遣。
    安庆绪本来就是个会玩的公子哥儿,吃喝玩乐这些事自然是捻熟之极。而且安庆绪和他老子有着一样的隐秘嗜好,那便是喜欢用玄宗用过的女人,因为那样有一种异常的满足感。掳掠而来的女子当中有几个曾经是玄宗宠幸过的。有一个叫江彩萍的妃子据说还是玄宗当年的宠妃,虽然已经徐娘半老,年纪都足以当安庆绪的奶奶了,但安庆绪还是不顾她的反对,强行把江彩萍给睡了。事后,这江彩萍居然在房里上吊自杀了,安庆绪知道后大骂晦气不已。
    安庆绪让那些乐师们演奏平时玄宗喜欢听的曲子给自己听,跳玄宗喜欢看的舞蹈给自己看。享受着和李唐帝皇平起平坐的满足感。让安庆绪赶到遗憾的是,他得知玄宗最喜欢听的是霓裳羽衣曲,最喜欢看的是杨贵妃跳的霓裳羽衣舞。可惜这两样都自己都无法享受了,除非抓到玄宗让他奏一曲。但那杨贵妃却已经死了。
    总之,遗憾归遗憾,但安庆绪的恶趣味却得到了满足,用着玄宗用过的物事,睡着玄宗睡过的女人,听着玄宗御用的乐师演奏,看着玄宗的舞姬在自己面前跳舞,这种满足感是巨大的。
    从安禄山父子的这种行为之中其实反映了这父子二人的一种心理。其实,安禄山父子还是挺自卑的,虽然已经坐拥半壁江山,他们内心之中还是缺乏强大的自信的。恐怕他们心中也都明白,安家的这个皇族血脉并非正统,故而他们对于亵渎真正的皇家正统还是乐此不疲深有快感,就像一个屌丝逆袭了白富美一般,这种行为恰恰反映了他们内心的极度自卑。
    夜色已深,但丝竹乐音正在高潮之时。领舞的舞姬也正露着半截酥腰舞动正酣,发髻甩动,香汗淋漓,檀口轻张,急促的呼吸之声也清晰可闻。
    坐在案后端着酒杯喝的醉醺醺的安庆绪也来了情绪,他迷离的双眼盯着那舞姬的酥胸和细腰逡巡,耳朵里传来娇喘之声让他回忆起昨夜此女在身下承欢时的媚态。他的身子有了变化,嗓子也有些发干,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了。
    安庆绪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干,伸手朝那领舞的舞姬招了招手。那舞姬忙停下扭动的身躯,唇边含笑,眼波流转,轻轻喘息着朝安庆绪走来。
    “都……退下去。”安庆绪哑声摆手道。
    乐声戛然而止,乐师舞姬仆役们飞快的退下。安庆绪的双眼盯着领舞的舞姬高耸颤动的双峰一眨不眨。那舞姬身子一个旋转,便将温香的身躯投入安庆绪的怀抱。安庆绪情绪高涨,一把搂住那舞姬横在腿上,一只手毫不拖泥带水的将那舞姬的红绸抹胸扯下,顿时一双雪白的鸽乳弹跳而出,在空气中如凝脂一般的颤动。安庆绪俯下头来,准确的擒住一只,品砸吸吮起来。
    第836章 浇油
    那舞姬口中发出娇嗔和嬉笑之声,身子如灵蛇一般在安庆绪的怀里扭动,安庆绪口舌不停,一只手也探入舞姬的裙底开始摸索桃源胜地。一双男女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纠缠在一起,像是两条纠缠在一起的八爪鱼。
    终于,安庆绪一把将那舞姬推倒在红毯上,撩起她的红裙,身子凑上去便要剑及履及。然而就在此时,忽然一名仆役在厅口探了头,蒙着眼睛不敢看着场面,但口中却叫道:“王爷,有人求见。”
    “滚出去!”安庆绪怒喝道。
    “王爷……有人……”
    “还不给我滚出去,你想找死么?”安庆绪大声喝骂道,伸手提了一只酒壶丢了过去。
    那仆役忙缩头躲避,酒壶哐当一声砸在厅外的黑暗里,有人哎呦叫了一声,紧接着传来那仆役惊慌的叫声:“严先生,你没事吧,砸了那里了?”
    安庆绪一愣,抬起身子叫道:“严先生在外边?”
    “晋王,你这是想要了老夫的命啊。”严庄的声音传来,片刻后只见他捂着额头出现在花厅入口的屏风之侧。他用布帕捂着的额头上鲜血淋漓,显然刚才那只酒壶砸中的是严庄。
    安庆绪忙从舞姬身上爬起身来,慌忙整理衣物。严庄看着地上躺着的半裸舞姬,眉头皱起,欲言又止。安庆绪忙对那舞姬摆手道:“退下,退下。”
    那舞姬慌忙起身,拢着凌乱的衣服,遮掩着胸口匆匆离开。
    安庆绪也整理好衣物,上前对严庄尴尬行礼道:“先生怎么这么晚来了?刚才不知是先生到来,这可失礼了。那伤没什么大碍吧。”
    严庄放下捂着额头的手,额头上血迹宛然。
    “无碍,擦破了皮罢了。当真直接砸上,老夫恐怕已经爬不起来来。”
    “抱歉抱歉,先生恕罪。”严庄连声道歉。
    严庄摆手道:“罢了,你也不是有意为之,倒是老夫不该这么晚来打搅,怪只怪老夫自己。”
    安庆绪忙客气几句,请严庄落座,命人上茶来。严庄环视厅中的景象,轻声道:“晋王便天天将时间消磨在这里么?”
    安庆绪有些羞愧,但很快便面色如常,咳嗽一声笑道:“本王并无差事,可说是无所事事,每日只能如此打发时光了。先生又要说我玩物丧志沉迷于酒色了,我也不想啊,可是我难道天天坐在府里发呆么?”
    严庄眉头紧皱,看着安庆绪叹道:“二公子,你有多少重要的事情要做,怎能说无所事事?老夫都替二公子心急如焚,二公子竟不知形势之危急么?哎!”
    安庆绪悚然一惊,他听出了严庄话语之中的急迫之意,猛然间想起了今日午后严庄被召见进宫之事,顿时心中惊恐。难道说严庄在宫中探听到了什么于己不利的消息?
    “严先生何出此言,听说先生今日进宫见父皇了,莫非出了什么事不成?”安庆绪低声问道。
    严庄冷声道:“难得二公子还知道我今日进宫见驾了。既知我去见驾了,为何不去见我询问情形?老夫本以为你会去见我,可惜等到二更天也没见二公子到来。二公子既然处变不惊,老夫可没这份定力,只好亲自来见二公子。不想打搅了公子的雅兴。”
    安庆绪如何听不他话语之中的讽刺之言,忙拱手解释道:“先生勿恼,我是打算去拜见先生的。但先生刚出宫我便去拜见,不免有些不妥。先生不是对我交代过说,你我二人不能交往过密,否则容易惹人非议。想到此节,我便没有去拜见先生。”
    严庄冷笑道:“看来你倒是情有可原了,倒是老夫不该来打搅你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先生万万不要多想。庆绪愚钝,行事不知方寸,先生勿恼。”安庆绪忙道。
    严庄叹了口气,安庆绪虽纨绔不才,但起码这种尊重自己的态度还是让自己满意的。自己之所以愿意为安庆绪出谋划策,一则是为了报复安禄山,二则是感谢安庆绪的救命之恩,第三点便也是安庆绪一直以来对自己恭敬顺从的态度打动了自己。
    “罢了罢了。老夫确实说过你我不宜交往过密,但那也要看是什么时候。如今已经到了情势危急的时候,岂能还为了避嫌不来接洽?”
    这已经是严庄第二次提及情势危急之语了,安庆绪意识到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忙低声问道:“到底怎么了?先生快告诉我,我都快急死了。”
    严庄看了一眼安庆绪因为沉溺酒色而变得虚浮的面孔,叹了口气道:“看来陛下说的没错,你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进宫觐见了。陛下的近况你也一无所知了是么?”
    安庆绪忙道:“陛下怪我了么?可不是我不愿去见他。登基之后我数次求见,他都叫我吃了闭门羹。既然父皇不愿见我,我还去自讨没趣作甚?所以便有不少日子没去觐见了。”
    严庄摇头叹道:“二公子啊二公子,你还想不想当太子了?你这岂是要争取太子位置的态度?吃了闭门羹便赌气不见么?那可是你的父亲,大燕国的皇帝陛下。你的将来就在他手里攥着,你却还跟他赌气,老夫当真不知说什么才好。”
    安庆绪嗫嚅道:“我……我知道先生说的对,但……但他对我如此冷淡,我都不知道何处得罪了他,为何不见我?”
    严庄摇头轻叹道:“二公子,你既知道他对你冷淡,你难道便不为太子之位担心么?越是对你冷淡,你越应该去见他,对他表达忠诚,竭尽孝道才是。你可知你这一赌气,已经全盘皆输了。”
    安庆绪愕然道:“到底是怎么了?父皇他说了什么吗?”
    严庄长叹一声,缓缓道:“你可知道你的父皇一直不上朝,躲着不见人的真正原因么?陛下身染重病,恐怕已经回天乏术了。”
    安庆绪大吃一惊,张口半晌道:“你是说,父皇活不长了?”
    严庄点头,低声将安禄山的病情说了一遍。安庆绪听完眼睛里居然露出喜悦的光芒来,他竭力掩饰住激动,颤抖着问道:“据先生看来,父皇还有多少日子可活?父皇召见先生去觐见,是否是为了太子之位的事情?”
    严庄翻翻白眼,甚是无语。安庆绪听到安禄山生病的第一反应便是问太子的归属,却对安禄山的病情毫不关心,足见他和安禄山父子感情的淡薄。不过这并不出严庄的意料之外,他知道安庆绪最关心的一定是太子的归属,他才不在乎安禄山的死活。
    “老夫不敢断言你父皇能活多久,也许数月,也许一两年,也许病体痊愈也未可知。不过二公子所关心的太子之位的归属,我倒是可以跟二公子明言。因为陛下亲口告诉了我他心中的人选,而且为了让这个人顺利的当上太子,乃至顺利即位,陛下还要替他扫清障碍,力保他登基为帝呢。”严庄沉声道。
    安庆绪脸上露出兴奋之色,低声道:“严先生,父皇心目之中谁是太子的人选?”
    严庄面无表情道:“二公子,这个人选数月前我便告诉过你了。你应该心里有数才是。我本希望你的努力陛下能看到,本以为陛下不会有失公允,会从大局出发,有所更改,但现在看来,陛下没有丝毫的更改。”
    安庆绪脸上的兴奋之色迅速消退,他明白了严庄的话意。
    “你是说……父皇选择了……庆恩么?”
    “正是,虽然我一再推荐二公子,但陛下已经铁了心要立庆恩为太子,我也无能为力。所以老夫说二公子失策了,这段时间陛下病体沉重,正需要你去尽孝道改其改观之时,而你选择的是赌气避而不见。而燕王他几乎天天去见陛下,为他敷药疗病。你知道陛下原本就是偏爱与他的,事情一下子便再也无可挽回了。”
    “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安庆绪脸色灰白,猛地一挥手,将案上的酒盅杯盏扫到地上,顿时杯盘狼藉,酒水淋漓。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我为父皇出生入死,跟着他经历了那么多的险境,替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到头来,在他心目中我竟不如庆恩么?我为他出生入死谋划起兵时,庆恩在干什么?还在襁褓之中喝奶水。凭什么太子之位居然是他的?这不公平,这不公平!”安庆绪大声吼叫着。
    严庄静静道:“二公子,谁都知道这不公平,但陛下心意已决,恐无人能劝解于他。我多说了几句,便被他认为是和你一伙,所以我也无法劝说他。”
    安庆绪转头看着严庄摊手叫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我便眼睁睁的看着太子之位旁落?我们便一点办法也没有么?庆恩当太子,我第一个便不服。若父皇驾崩了,庆恩若是登基的话,我第一个便要造反,我可不管他是不是父皇心目中的人选,我是不会罢休的。严先生,你要助我,你要帮我。”
    严庄沉声道:“恐怕二公子也等不到那一天了,陛下不会让你有那一天的。”
    “你什么意思?父皇不会让我有那么一天这句话是何意?”安庆绪尖声问道。
    “二公子,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危急的多。陛下今日跟我说了他内心之言。陛下料定你一定不会臣服于燕王,将来必然作乱。所以陛下要在庆恩登基之前……对你采取手段。”严庄缓缓道。
    “采取手段?什么手段?什么意思?”安庆绪身上冒出了冷汗。
    “陛下说……他驾崩之日,便是你陪葬之时。他要为燕王即位扫清障碍,决不许任何人和燕王争夺皇位,搅乱大燕国江山社稷。所以……二公子,你根本没有机会去造燕王的反,陛下要带你一起去泉下,你没有机会造反。”
    “啊?”安庆绪脚步踉跄,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额头上汗如雨下,呆呆道:“好狠的心,父皇,你好狠的心。”
    片刻后,安庆绪忽然情绪失控,大声叫骂起来:“你这条老狗,你好狠的心。人说虎毒不食子,且不说我这么多年跟着你征战,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老狗便如此对我。不让我当太子倒也罢了,让庆恩这小贼当太子倒也罢了,还要我陪你一起去死,为庆恩能安稳的当他的皇帝。你这老狗,你把我当什么了?庆恩是你儿子,难道我便是野种么?狗东西,你休想,我是不会认命的。你这老狗!老贼!狗东西!”
    安庆绪坐在地上,指天画地的开始咒骂,一口一个老狗,一口一个老贼。进而连安禄山的祖宗八代都掏出来骂,也不管安禄山的祖宗八代其实便是自己的祖宗八代,总之怎么恶毒怎么骂,怎么解气怎么骂。
    严庄端坐不动,面无表情的静静看着安庆绪怒骂不休,不出一言,任其发泄。他知道会有这样的效果,安庆绪目前的反应丝毫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安庆绪指天骂地闹腾了半晌,终于慢慢平息了下来。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一旁端坐不语的严庄叫道:“严先生,你倒是说句话啊,这件事你难道要置身事外么?你答应了帮我谋求太子之位,现在事到临头,你怎么一言不发?莫非你要眼睁睁看着我被那老贼带进棺材里是么?”
    严庄沉声道:“二公子,我没料到你竟然如此沉不住气,早知如此,老夫便不该来告诉你此事了。”
    安庆绪叫道:“你叫我如何能沉得住气?换做是你,你能沉得住么?严先生,你定有解决的办法是么?快给我拿个主意啊,我该怎么办?”
    严庄摆手道:“二公子坐下说话,何必哭天抢地怨天尤人?你早该想到今日才是,要沉得住气,稳得住心思。愤怒会蒙蔽你的心智,会让你无法应对,无法考虑对策。”
    安庆绪吁了口气,伸袖子擦了擦脸上泪痕和污垢,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刚才实在是太愤怒太震惊,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严庄高声朝厅外叫道:“来人,伺候晋王更衣净面,沏一壶热茶让晋王醒酒。”
    外边伺候的仆役们正被厅内的情形弄得心神不宁惶恐不安,闻言立刻进来几人,打扫地上的碗碟污垢,同时打了热水来给安庆绪净面擦手,伺候安庆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重新落座之后,安庆绪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几口浓茶下肚,肚子里的酒意也散了许多。
    “二公子。我知道这件事对你而言是个极大的打击,但事已至此,你就是哭天抢地也是无用,还不如积极思索对策。你说是么?”
    “先生说的是,在下确实失态了。但是我心中的愤怒确实难以言说,你说父皇为何会这般待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他生了病我没去瞧他么?那之前我所做的一切他怎么不记得?”安庆绪摇头叹息。
    “二公子,其实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身为大燕国的皇子,即便你没做错什么,也要承受这样的命运,这便是身为皇族的代价。大唐百余年来,皇家争权倾轧之事层出不穷。太宗皇帝的玄武门之变乃至李隆基的夺权上位,不都是杀了骨肉兄弟甚至是父母妻儿,难道说,被杀的那些人便都做错了么?当然没有。错只错在他们生在皇家,卷入夺权纷争之中罢了。而今也是,陛下想要杀你,不是你做错了一件两件事情,而是因为你的身份。若陛下属意你为太子,便是你做错了千件万件,对他百般不孝他也不会杀你。正因为他属意于燕王,你才成了必须要死的人。你的命和大燕国江山社稷比较起来,显然是大燕国的江山社稷要重要的多。”严庄沉声道。
    “可是,这对我而言岂非太不公平了?”安庆绪叫道。
    “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我问你,假如是你当上了大燕国的皇帝,今后你将如何处置燕王?我不想听你说虚伪的话,我想听你的真心之言。”
    “这……或许……我或许会杀了庆恩,因为父皇喜欢他,我看着他不顺眼。”安庆绪道。
    “这不就得了,若你为皇帝,燕王必死,那么对燕王而言,哪有什么公平可言?所以公平不公平的话不必再言,这世上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事情,强权实力便是公理正义,胜者为王败者寇,这便是公平。你明白了么?”严庄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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