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微笑道:“咱们这叫做‘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公孙兰念了这句诗,忽然脸上发红,但也没责怪王源风言风语,蹙眉想了想道:“还有些事情难以解释,那老者说他们曾经组织过人进来,但有些莫名便失踪在里边,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王源道:“这并不难解释,外边的人进来时肯定被他们杀了,外边荒草地上的骷髅人骨怕就是见证。而被人误以为是鬼怪则再简单不过了,画个鬼脸什么的,便足以让心中担心有鬼怪的人难以辨别了。这帮挖宝贝的人定然是有武功的,等闲壮汉进来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被杀了之后也就丢在草丛之中,化为骷髅。”
    公孙兰恍然道:“这么一来便能说的通了,鬼怪之说可以破了,不知道这些人找到了要找的宝藏了没。”
    王源想起一事道:“前院的柴房周围的荒草似乎被人铲除过,左近我还发现一切排泄之物,显然有人在那里呆过。刚才我打算进那柴房瞧瞧,恰好你叫我,我便没有进去,咱们去瞧瞧。”
    公孙兰点头答应,两人从中厅再往前院去,果见院子的角落里的柴房周围似乎杂草较少好像确实经人铲除过,周围还有些黄白之物。公孙兰攥着短剑缓缓过去,一剑将柴门劈成两截,一片草屑灰尘飞舞之后,柴房中的一切呈现在眼前。但见里边横七竖八摆着一大堆的铁镐铁钎锄头铁锹等物,足有上百件。有的断口锈黄,有的还闪闪发亮,显然最近还有人用过。
    王源看着这些工具咂舌道:“这么多掘土的工具,这十几把还是新的,这样看来好像还有人经常来此挖掘。糟糕了,这样一来咱们要是买下这宅子,岂非要受他们滋扰?”
    公孙兰蹙眉道:“你是说这些人尚在这里挖宝藏么?这么多年下来居然还没找到?从刘文静被抄家到现在也有一百多年了,当初的那帮人还没死?”
    王源道:“不难理解,祖辈找不到,未必不将这个秘密告诉后人,一代代传下来,这里便成了他们子孙后代一代代的寻宝之处。一百多年了,到了这些人的孙子辈了,看来还不死心。”
    公孙兰道:“恐怕是你所说的情形了,你想怎么办?”
    王源皱眉道:“很简单,若要买下这宅子,则必须解决这件事情,否则他们必然会不断的来滋扰。这些人为了钱财不择手段,杀人之类的事情他们也绝不会心软,决不能让他们成为我们的威胁。要么我们便放弃这座宅子,要么我们便需呀除掉这些威胁。”
    公孙兰点头道:“这宅子既然没有鬼怪,那倒是个合算的买卖,而且这里地方宽阔,就是买下之后房舍的休整要花大功夫,但若是整修一番还真是个好的住处。”
    王源笑道:“我也是这么想,而且如果这里真的有宝藏的话,咱们更要把这里买下来了。”
    公孙兰白了王源一眼道:“你还真以为这里有宝藏么?就算是有,这些人祖祖孙孙找了一百多年,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你能找到?”
    王源笑道:“只是这么一说罢了,我可没抱着这个心思。要买下这宅子,便要请表姐和十二娘一起来守株待兔了,这伙人肯定还会来,或许今晚或许明晚,或许是将来的某一天,总之他们来了,便要收拾了他们,否则今后永无宁日。”
    公孙兰点头道:“此事不难,先买下这宅子再说,一旦他们知道有人买下这宅院,必会主动来驱赶我们,我们根本无需去找他们,他们会主动送上门来的。”
    王源点头笑道:“是这个道理。”
    两人在荒宅之中再次游走了一遍,这一次不再胆战心惊,因为两人已经确定这里根本没有什么鬼怪,这一次的检查也发现了些东西,靠近西侧的几座房舍之中的坑洞是新挖的,而且还有的挖了一半,几件工具还丢在坑边,在坑边还发现了两个酒囊,摇了摇里边咣咣作响,还有些烈酒在里边。这一切更加证明了两人刚才额估计,这伙人随时可能回来继续他们的愚公移山的计划。
    天色昏暗,看不到太阳的高度,但显然已经快到黄昏了,两人原路迅速返回,回到北边的主街上,找到了陈记面馆店。那两夫妻还以为客人上门,忙上前招呼。
    王源见店内没有别人,直截了当的道:“这位老板可是前面那座荒地上老宅的主人么?”
    那陈掌柜的一惊道:“怎么?又有人在里边送了性命?这可跟我无干,那宅子是祖上留下的产业,跟我可没干系,我一天也没进去过。”
    旁边的妇人也吓得瑟瑟发抖,看王源和公孙兰的打扮,还以为是官府里的人来问责的。
    王源忙安慰道:“并无人在里边送命,我只是来跟你们二位谈生意的,那座宅子我们想买下来,听说是你的产业,过来问个价。”
    “什么?”两夫妻都瞪圆了眼睛看着王源和公孙兰:“我们没听错吧,那宅子你们要买?”
    “是的,我们想买下。”王源点头肯定道。
    “莫怪我没事前说,那宅子里可是有古怪的,虽然我夫妻均未亲见,但祖上传下来的话以及周围的传闻想必你们也是知道的,那里边可不能住人。”陈掌柜的夫妻两个倒是老实人,也不瞒着掖着。
    王源道:“我们都知道,但我们不怕,我和我这位表姐都是崂山上学道归来,不惧鬼神,我们只是要买下这宅子,你开个价吧。”
    “真要买?”陈掌柜半信半疑道。
    “给个价,你要不想卖我们就走了。”
    “卖卖卖,当然卖,唔……这个数如何?”陈掌柜的伸出五个手指头来。
    王源看了一眼公孙兰,公孙兰点头道:“很好,很公道,五百贯是个合适的价格。”
    陈掌柜夫妻两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晕倒,陈掌柜的意思是只是要五十贯而已,却被公孙兰误会为五百贯,还说很公道的价格。陈掌柜脱口而出便要解释,他浑家甚是精明,猛掐他的胳膊肉,赔笑道:“这宅子的地皮地段本可值更多,我家丈夫祖上花了三千多贯买下的,若不是这些事闹腾的,光是地皮便要卖上千贯了。”
    王源看出端倪来,也不想点破,微笑道:“我们可以答应你们的价格,但我有个条件,钱和房地契交接之后,你们夫妻要离开京城去别处落户,谁问也不得告诉别人说着宅子被我们买下了。”
    “好好好,我们正打算回洛阳老家落户呢,苦于被这宅子拖累着,只要成交了,我们立刻离开京城回老家。”妇人连声答应。
    那陈掌柜似乎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呆呆的傻笑点头,五百贯呐,一下子便一辈子吃喝不愁了,洛阳老家中还有亲人,若不是生活困顿他们早就想回去了,这鬼宅就像是魔咒套在脖子上,压在身上甩不脱,今日居然卖了五百贯,真是祖宗积德了。
    “好,一言为定,陈掌柜你晚上开着门,我们带来契约和钱物交割,你是要铜钱布帛还是金子银子?还是要珠宝?”
    “都成都成,什么都成。”两夫妻连声道。
    “好吧,我便带三十两金子来,三十两金子可足足抵上五百贯钱了,也便于你们路上携带,全是铜钱你们怕是要雇马车拉回洛阳了,不方便也不安全。”公孙兰道。
    “好好好,好好好。”两夫妻点头如啄米。
    王源和公孙兰对视一眼起身来道:“那我们先走了,一会儿该要夜禁了,鼓声停歇之后我们再来。”
    陈掌柜呆呆道:“夜禁了你们还怎么来?”
    他妇人啐道:“你管呢?这两位小仙长连那些东西都不怕,还担心进不了这坊里?”
    王源微笑道:“你们多想了,我们就住在靖安坊里,关了坊门也不怕,我们只是回去凑钱罢了。”
    第90章 身份
    夜禁鼓声停歇之前,王源和公孙兰回到左相府前。在约定的地点,李欣儿正在暮色中等待,见到两人欣喜的上前来回合。
    进府时守门的仆役客气的很,没有半点废话,三人得以顺利回到府中住宅之中。
    宅子里的两名做饭的婆子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屋子里黑灯瞎火的,三人也不再乎这些了,点了烛火,聚在东厢房中悄声说话。
    李欣儿先是问道:“你们去瞧了么?宅子里有鬼怪么?”
    王源笑着将和公孙兰发现的情形说了一遍,李欣儿诧异不已,先是不信,问了一遍公孙兰,公孙兰也微微点头,这才疑惑道:“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当真匪夷所思。不过,五百贯好像挺贵的,这宅子要是压压价估计一两百贯都能成交。”
    公孙兰微笑道:“回来的路上王源已经埋怨我了,不过实际上我们心里清楚,买下这宅子是占便宜的,而且王源也让人家搬出京城以免泄露消息,人家的损失也挺大的,就当是给他们的补偿罢了。”
    王源叹口气道:“事已至此还说什么?只是我没那么钱,我那边还有五十贯积蓄和五匹绢布,合起来不过一百贯的财物。晚上去交割钱物只能先动用表姐的积蓄了。”
    公孙兰笑道:“此事不是早说好了么?钱我来出就是。你那一百贯钱是李适之赏赐的,既要离开,难道你还要这笔钱么?”
    王源愕然道:“为何不要?这是我梨花诗会夺魁的奖金,又非我跟在他身旁溜须拍马所得,我拿的心安理得。况且后面要花的钱还多得很,那宅子根本就不能住,要整修成个样子,没个几百贯根本不成,我正愁着如何弄到一笔钱来应付呢,倒要将我应得的奖金归还?岂有是理?”
    公孙兰无语,李欣儿笑道:“二郎,你可是名士,可是长安的诗坛新秀,要是教人看到你谈钱色变的样子可不好。”
    王源瞪眼道:“我可是永安坊穷人出身,你们可不知没钱的日子是怎样的。我那好兄弟黄三,一家四口每个月只花销一贯多钱,两个妹妹都十几岁了,成天穿着兄长们穿小的衣裤。半大姑娘都没办法出门,因为没像样的衣服穿。有钱的一掷千金眼睛不眨,没钱的冻死街头也无人问津,我可不觉得谈钱有什么不好,如果我有很多钱我大可做些慈善事施舍,难道不是积德么?”
    李欣儿愕然道:“我只是提醒一句罢了,你用得着这么长篇大论么?我知道呢不是贪财,好了吧?”
    王源默然不做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激动起来,可能是今天要买这个宅子要花五百贯钱,而自己只能动用公孙兰的钱,所以心中甚是不痛快。虽然公孙兰并不以为意,李欣儿也没说什么,但王源心里总是有些不得劲。
    看看天色黑了下来,街鼓也停了许久,公孙兰道:“王源你写两份契约给我带上,我去跟那两夫妻把钱契交割了,再晚些怕是他们等不及。”
    王源答应了去自己的房中写了两份买卖契约,正吹着气等待墨迹干透的时候,猛见李欣儿和公孙兰都从堂屋进来,公孙兰怀中抱着那小木箱子脸色有些不善。
    “怎么了?”王源问道。
    “有人动了我们的东西。”李欣儿低声道。
    王源吓了一跳,低声道:“怎么回事?”
    公孙兰道:“我将这箱子放在柜子里上了锁,刚才我发现柜子的锁完好无损,但柜子里的包裹衣服都被翻动过。欣儿知道我的衣裳叠好后都在衣服里塞入香片防止霉变虫蛀的,但刚才却发现香片散落在柜子里,显然有人翻动过衣物,虽照原样叠好掩饰,却不知已经露了馅。”
    王源眉头紧锁道:“丢了什么东西没?这箱子里的值钱之物丢了没?”
    “那倒没有,这箱子我放在柜子下边的暗格里,可能是没被找到,当真可恶,左相府中也能有贼?”
    王源沉声道:“没丢东西就好,显然不是什么外贼,既然柜子的锁都没撬开的痕迹,那就是有人拿了钥匙开了锁。住的这屋子是左相府的屋子,有钥匙的也自然是左相府的人。李适之啊李适之,你也忒失了身份,居然趁我们外出偷偷翻我们的东西,这岂是君子所为?”
    李欣儿怒道:“咱们去找他们理论去,这是作甚?把我们当什么了?”
    王源摇头道:“理论什么?明日我便辞行了,跟他多说一句我都嫌多余。在此之前无需弄得撕破脸皮,我不想节外生枝,毕竟我们在他的府中。”
    公孙兰也道:“王源说的在理,且忍了这一次,明日我们便离开这里。我觉得他既然这么做,定是心里对我们有了怀疑,此事若是找他理论,反倒会让他找到借口将计就计。契约写好了么?拿来给我,我去办妥了便回。”
    王源将契约书签好名字交给公孙兰,公孙兰打开箱子在里边翻找出十余只小金元宝来,估摸着在三十两左右,连同契约一起揣在怀里。李欣儿取来黑披风给公孙兰披上,三人到了院子里。
    公孙兰道:“我去了。”
    王源低声道:“小心。”
    公孙兰一笑,身影一晃已经在小院围墙下,纵跃之间已经出了院墙消失不见。王源羡慕不已,他其实一点也不为公孙兰担心,出入左相府这样的地方队公孙兰而言算不上什么极大难度。
    王源和李欣儿回到屋子里,两人坐下之后,王源这才问及李欣儿见太子的情形,见李欣儿的神情,也知道事情基本上没什么大碍了,否则以李欣儿的脾性,定不会淡定到现在。
    “奴见到太子了,将你的情形告诉了他,他很是惊讶,他也没想到杨钊居然会主动与你结交。”
    “那是肯定的,不光他觉得惊讶,我自己都觉得惊讶。他答应了我的条件了没?”
    李欣儿微微点头道:“你猜测的没错,他惊讶之后便是狂喜,虽然他竭力压抑自己心头的狂喜,但他的眼睛暴露了他的心情。他不但全部答应了你的条件,而且还让我带了一件他随身的玉佩来赏赐给你,说从现在起,他便是除我之外唯一知道你身份的人,要你小心的跟杨钊搞好关系,赢得他的信任,将来会有大作为。他还说找机会要亲自见见你。”
    李欣儿说着话,从腰间取出一块碧绿的双鱼玉佩来放在王源手里,王源呵呵而笑,拎着那玉佩在烛光下旋转。
    “不亏是心机深邃的太子,他很清楚我的位置对他是有极大好处的,答应的真是爽快,然则他也答应替你掩饰身份了?”
    “是的,他说他会安排这件事,让潘成芳相信我已经逃出京城死在京外,今后我便是你和太子之间唯一的联系人,不到万不得已,无需你打探消息,除非太子觉得需要动用你的身份。”
    王源点头道:“好,这样一来,我们便能过一段安生日子了,我可以名正言顺的什么都不做,也没有被识破的风险,这正是我希望的。”
    李欣儿点头道:“太子还封了你为詹事,每月月例十五贯,只是你无法公开享受这待遇。太子会让一个叫李辅国的贴身内侍每月将月例送到一处隐秘之地让我去取,同时传达最新的情形。”
    王源皱眉道:“也就是说这个李辅国也会知道我的身份?”
    李欣儿道:“太子身边的一切事情都不会瞒着这李辅国,这个人是太子身边最信任最贴心的内侍,很多太子的决策都是这个人的主意,他知道此事是无可避免的。”
    王源无奈道:“看来想完全的保密是不可能的,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们也就越安全。对了,太子除了这块玉佩难道便没有赏赐什么金银珠宝么?你没告诉他我要买宅子安家?”
    李欣儿道:“我说了要离开左相府,太子并没说要赏赐钱财什么的。”
    王源咂嘴道:“哎呀,你可真是的,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敲一笔竹杠。搬出去难道不用花钱么?这李亨也是装傻,小气的紧。对了这玉佩看起来很名贵的样子,不知道能卖几个钱,明儿去东市去问问价。”
    李欣儿吓了一跳道:“你要卖太子赏赐的玉佩?”
    “是啊,我现在穷的很,买宅子的钱还是你师傅借的,之后又要花大钱整饬,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当了这玉佩也许能补贴补贴。”
    “不能卖了啊,太子赏赐给你的玉佩便是你的独有身份凭证,今后你便可凭玉佩证明身份,在罗衣门中,每一阶人员都有自己的信物,这都是相互之间识别的凭据。就算你的身份罗衣门中其他人不知,但这玉佩将来必有用场的,你怎能卖了它?”
    王源不解道:“此话怎讲?罗衣门的规矩还真是有些难以搞懂。”
    李欣儿道:“很容易懂啊,罗衣门中等级森严,成员之间几乎都不相识,特别是上下级之间,上级有知道下级的身份的权利,但从何识别?便是从特有的信物上识别了。譬如执事若看见一人腰间挂绣桃花五彩香囊,便知这人是紫衫卫的身份,而紫衫卫身份之人却不知道执事的身份,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执事的信物是何物。然他们却可以知道下一级红衫卫的信物标识。以此类推,级高者知晓低级者,而低级者见到高级的标识也是不认识的,除非高阶者主动与他们对上暗语,这也是保护高级人员的一种手段。”
    王源不得不佩服着罗衣门的组织严密,太子李亨耗费心血建立了这样的特务组织,足见从很久以前,李亨便有夺位之心了。
    “我可以问你的标识是什么么?”王源微笑道。
    李欣儿轻声道:“论级别来说,你我平级,你现在也是特别执事身份,我们之间本没有识别的必要,但你我之间又有什么好隐瞒的?我的是这个东西。”
    李欣儿说罢伸手从发髻上抽出一物递给王源。王源接过迎烛火光亮细看,那是一株雕刻成含苞待放的带茎梅枝的玉钗,雕工精细,精致入微,栩栩如生。正是平日李欣儿别在发髻上的那一只。
    “还有一位特别执事,他的信物是什么,你可知道?也许将来能遇到他呢,他不是很有可能隐藏在皇宫之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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