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盯着那辆车,车身是蓝色的漆,扁而尖的车头,外型极具辩识度。这样的车,在她原来的时空,街头十分常见,她的座驾,也是同型号同颜色。
    而现在,这车的产量很低,不是有钱就能买到。
    “费尽周折才买到吧?”她说。
    “你知道?”何谨修把车钥匙递给她,“有自动驾驶辅助功能,有导航,很安全。所以我买来给你开,你赶紧去把驾照拿了。”
    她接过车钥匙,按下车门把手,坐进去,在何谨修还没反应过来时,车头滑了出去。
    车绕着停车场转了一圈,他提着心,还好没有出现冲撞事故,车又停回原位。
    “原来最新的技术也并没有进步多少。”韩念初开过第一代的电动汽车后,想到她原来的那辆车。
    那车是周严果花了上百万买来送她的。
    周严果这个人,霸道乖戾,他要送人东西,就由不得人不收。
    车他挂在公司名下,车钥匙丢给她,就把她开的那辆破车开走,充到他的公司当公务车用。
    在那个时空,她唯一亏欠的人就是周严果,察觉到江临远和韩云秋的事,为防意外,她第一时间要求他把代码开源。
    他投入了钱跟时间,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会开?”何谨修的说话声音让她回神。
    “开车是什么很难的事么?”
    “……”
    他的意思是开车难么?明明是市面上很少见的车,她怎么能像开熟练了一样的呢?
    “回家吧。”他悻悻地说,把准备好的长篇大论的介绍都憋了回去。
    “你心情不好?”韩念初走出电梯问。
    “还好。”何谨修一边换鞋一边说。
    “看起来不好。”韩念初趿上拖鞋,“吃完饭了弹琴给你听?”
    何谨修背对着她摇了摇头,“不用了。”
    “你心情不好,除了听钢琴,还会做什么?”
    “喝酒。”他到沙发上坐下,那只叫安安的猫静悄悄地走过来,卧在他的脚背上。
    他的双手放在脸上用力地揉搓,是疲惫的人想让自己立刻清醒起来的常见动作。
    韩念初有些意外,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借酒浇愁的人。
    此刻,他的状态也不怎么好。
    “你要喝吗?”她把猫拎到猫屋里关上,又走回他面前,按着他的肩膀问,“可以喝一点——”
    他的手从脸下放下来,下一秒就抱住她,侧着脸贴在她的胸前,轻轻摇了下头,“你在我身边就不用。”
    房子很大,他坐着,她站着,寂静无声的拥抱,就像汪洋中的一个孤岛。
    韩念初抚了几下他柔软而浓密的头发,便弯下腰紧紧地搂着,无声地将安慰传达给他。
    不知道是从谁先开始的,也许是何谨修先隔着衣服吻了她的胸,也许是她的手从他的领口先伸了进去,当她坐到他的腿上时,两人的衣服像蜕掉的皮,耷拉在地毯上。
    窗户逐渐被漆黑的夜色浸透,黑暗的纵容下,空气里仿佛飘荡着一点就燃的气体,喘气声在彼此的耳畔急促而清晰地响起,熟悉的气息充盈在鼻尖,那与生俱来却被掩藏的需索都显露出来。
    他们总是搂着,说要做饭,在厨房也搂着,最后叫了外卖。
    吃完饭,到床上躺着,也还是搂得紧紧的,说不到几句话,空气“啪”地一声爆气了。
    房间里透着一层城市上空昏暗的光,何谨修搂着她的手放松地伸展在枕头上,他的脸侧着朝向她,鼻尖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韩念初轻轻抬起他的手,披上睡袍,赤脚踩着地板,去了一楼书房。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身在她的脸上,她戴着耳机,把刘月跟何谨修的对话又听了一遍,切到她写的爬虫程序窗口,在关键字里加了两个字:曾,璐。
    “曾”是刘月丈夫的姓,璐是刘月今天提到的“出事”了的小璐。
    程序视窗滚动着一行行的包含关键字的文字信息,她切换到苏锦电脑屏幕的视窗,已近凌晨,她的电脑还开着,但人却不在电脑前。
    摄像头的镜头对着一把椅子和椅子背后的白墙。
    刘月和盈越的图像文字信息已经抓取到一部分,她盯着刘月的照片,还有盈越的枫叶logo,那金黄的叶片似乎有些印象。
    她仔细地在脑子里翻找回忆,隐约地闪过一片血红的枫叶。
    曾?曾家!
    她蓦地睁大眼睛,是在上个时空。那时她刚到国外不久,苏锦也刚在新闻里曝光跟何谨修的关系,铺天盖地的新闻背后,还有一条不那么引人注目的新闻。
    盈越实业被举报税务问题,最后查实偷税漏税,盈越倾家荡产也缴纳不出罚款,面临坐牢的刘月和丈夫曾先生烧碳自杀。
    他们死之前,将公司的金黄枫叶logo改成血溅的白色枫叶,有小道消息流出来,是他们视若亲生女儿的苏锦实名举报的。
    这条消息却盖不过苏锦对何谨修情深意重的新闻热度,曾家两夫妻死后一年两年,再没有消息。
    她会记得,是因为苏黎世的枫叶初红,正好看到那个溅血的枫叶logo。
    而在这个时空,何谨修没有遭遇车祸,苏锦没有变成何谨修的女友,她与曾家的关系仍旧亲密如昔。
    想到这里,屏幕视窗里的身影一晃,她抬头就看见苏锦在电脑前坐下来。
    韩念初收起遐思,一只手按在键盘上,另一只手从鼠标上微微抬起,又放了回去,静静地等待她的动作。
    苏锦却并没有用电脑,左手撑着额边沉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念初困得眼皮都往下耷时,视窗里的苏锦动了一下。她揉了下酸涩的眼睛,就见苏锦的目光朝右下方看几了几秒,右手拉开了抽屉。
    她的右手从低到高,举到脸前,手里握着一串项链。
    韩念初左右手齐动,一连截了好几张图。
    苏锦换了两手捧住项链,目光沉沉地看了好一会儿,神情变得飘忽,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还是不怎么愿意回忆起来的事,她的眉头夹得死紧,那项链就像烫手山竽一样,被她放回抽屉里,韩念初注意到她关抽屉用了很大的劲。
    苏锦的脸在镜头前又闪了一下,过了片刻,她的电脑关机了。
    韩念初切到截图,仔细观察那条项链,祖母绿的翡翠项链,大大小小几十颗翡翠,太多颗显得就像是假货,但她否定了这个可能,因为那条项链不仅富有岁月感,最大的那颗翡翠还残缺了一角。
    如果是假的,残了一角,没必要留着,除非有特别的意义。
    她把截图存进加密文件和备份的u盘。
    锁定电脑前,她又看了一眼爬虫程序,仍然在滚动抓取信息。即便关键字的范围已经尽量缩小,然而互联网如同大海,想要捞针,首先捞起的一定是大量的泥沙。
    回到客厅,正要上楼梯,黑暗中闪着两道幽亮的光,气氛一时诡谲而紧张。
    韩念初慢慢转过去,走向那两道光,隔着一整面墙壁的玻璃,她弯着腰,也将瞳孔睁到最大,跟猫咪对视。
    那猫的眼皮半耷下去。
    “幸好是我,要是给阿谨见到,他肯定魂都吓没了。”她小声地咕哝,开了玻璃门,将它拎出来,“他那么喜欢你,非得把你带回来,应该不介意跟你睡吧。”
    韩念初把猫放在何谨修的旁边,猫脸对人脸,然后背对着猫和男人睡了。
    好梦正酣的半夜,她被“咕咚”一声滚下床的闷响惊醒。
    她的眼睛猛地睁开,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大约是他还没有从惊吓中回神,没有发出声响。
    好半晌,她背后的猫似乎坐了起来,那一侧的床沿窸窸簌簌有了动静,她闭上眼睛装睡。
    “啪”地一下,他带着一股脾气按了开关。
    卧室无比明亮,韩念初不满地翻了个身,一副被打扰到的不满,紧接着又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又是一连串的动静,穿拖鞋,拎起床上的猫,带有情绪的开门声,又“砰”地关门,故意踩得很重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她眼前的灯光被阴影遮住,舒适了不少。
    “韩念初!”他阴恻恻的喊了声她的名字。
    “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睁了一下惺忪的睡眼,看了立在床边的他一眼,闭眼又翻了个身。
    “你把安安弄到床上的?”
    “啊?”她嘴巴张开一条小缝嘟嘟囔囔,“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好困。”
    “我可能得去趟医院,”他说,“刚摔下床时,我的头磕到了柜子,好像有点脑震荡。”
    韩念初立刻就睁眼坐起,“磕到了哪儿了?现在想吐吗?不就是亮幽幽的猫眼睛嘛,怎么就吓成这样?”
    她跪在床上,要去检查他的头,却见何谨修一双眼睛炯炯地盯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是被猫吓的?我说过吗?”
    韩念初望着狡猾的他,转身就滚到床的另一边,“你没事就好,快睡吧。”
    何谨修气势汹汹地扑过去,手从被子伸进来,像条铁臂圈住她的腰,往怀里一带,箍得死死的。
    “睡不着,被绿幽幽的猫眼睛吓精神了。”他的牙齿咬住她的耳垂,轻轻地在齿间磨着,“所以,你也别睡了。”
    “不要,我好困了。”
    “快起来!”何谨修凑到她身后,故意把冰凉的手伸进她的睡衣里。
    韩念初被冷得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明天早上跟银行商务洽谈的人可是你,真的不用睡了?”
    “不用。”何谨修拽着她坐到他身上,“我们先来谈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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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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