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路修远的目光朝着他打量过来,他才风轻云淡般的收回。
    路修远看着楚净川的背影,装作无意道:师兄,害羞了呢。不过没关系,我等师兄不害羞的时候。师尊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告退了。
    云尘生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皱眉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他转过身子,不看路修远,淡声道:去吧。
    .
    路修远出来之后,没有去追楚净川,反而是悠哉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系统的主动权似乎又换成了1966。
    1966一上线就超大声的说:宿主,你在干什么?你这样是要受到系统惩罚的。
    罚就罚吧。路修远挑着眉,不以为的说,想怎么罚怎么罚,真当我怕了他?
    1966似乎很是担忧:可是
    没有可是路修远把桌子的灯油挑了挑,他看向窗外,见褚红的落日掠过枝头,染红了那一方天空。
    他看了半晌,眉眼间带着一点沉寂。
    1966觉得他这会儿似乎有点儿难过。
    须臾,路修远转身,手中捏着那只茶杯,毫不留情的泼在自己的被子上。
    1966惊呼:宿主,你干什么?
    路修远垂着眸子,纤长的睫毛在他下敛打了一排剪影,只听他道:今晚子时是处罚时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呆在这个世界,在我离开之前,我想跟他多待一会儿。
    .
    楚净川坐在桌子上,心里很乱,他手里捏些茶杯,刚想一饮而尽,却发现杯子里茶早已经没了。
    他微怔了一下。
    又想起了之前路修远的话。
    我喜欢你,楚净川。
    不是师尊,是楚净川。
    他倏然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烧。
    师兄,是我啊。
    门口遽然出现路修远的声音,楚净川最开始以为听错了。
    只是,门口的人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一样,又敲了几声。
    楚净川猛然抬头,见一高挑的身影渲染在门上。
    他听见自己的心剧烈的跳动了几下。
    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起身走在门前。
    他长衫蹁跹,风吹长发,楚净川负手而立,表情恢复到之前的冷淡,摇身一变,似乎又变成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师兄。
    这么晚了,何事。他问道,只是看到路修远的模样却愣了一下。
    只见月色朦胧,院子里有些昏暗不清。
    透过门口露出的光,路修远抱着一床被子,顶着路漫漫的那张脸,模样可怜的站在门口。
    只见他把被子向前一倾,露出那块水迹,道:师兄,我的被子全湿了,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这话就比较有诚意了。
    楚净川半隐在阴影里,他面上强装镇定,小手指却缓缓的收紧。
    他想了半天,才憋出一个理由来拒绝,只听他说:男女授受不亲。
    路修远一听,倏然就笑了,他收起了那副可怜的模样,凑近楚净川的脖颈,有些轻佻的说:我是女的吗,是吗?
    楚净川不说话了。
    两人在门口僵持了半晌,院子里起了风,路修远皱了皱眉,倏然低头闷咳了几声。
    楚净川目光掠过他的脸,最后停留在他的唇上。
    原本颜色就浅,因为咳了这几下,又白了几分。
    楚净川心下一紧,担心的看了他一眼,下意识的就偏开了身子。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路修远已经钻了进去,只见他把怀中的被子随处一扔,整个人已经爬上了楚净川的床。
    他的行动矫捷,哪里有一点刚才病殃殃的样子。
    楚净川看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他一张俊脸快速的阴沉下去,目光阴沉沉的看向路修远。
    谢谢师兄,路修远侧躺在床上,指了指身边的空处,一起睡吗,师兄。
    楚净川:
    他侧过身子,努力不去看床上的路修远,你休息吧。
    楚净川的床铺很是干净,路修远趴在上面,能闻到细细的冰山霜雪的味道。
    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路修远默默地想。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楚净川坐在矮木桌前,他闭着双眼,似乎在打坐。
    路修远看了他一会,目光从他的眼睛无声的临摹到他的鼻子,最后又停留在他他薄嘴唇上。
    都说嘴唇薄的人最为薄情寡义,他的师兄似乎是个例外。
    路修远的目光恋恋不舍的看着楚净川,一刻也不想移开。
    今夜就让他放肆的多看一会吧,以后或许就看不到了。
    这个人以后看不到了。
    路修远原本带笑的唇角平了下去,这个想法让他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难过。
    楚净川能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一直在看自己,他原本不想搭理,那道视线却没有一点儿要移开的意思。
    他倏然睁开眼,对上了路修远漆黑的眸。
    路修远还没来得及收起情绪,楚净川皱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一眼,他不由自主的放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没事,路修远已经恢复如常,就是想到我下午说的话,师兄还没有回复我,我就十分伤心。
    这人就不应该搭理,嘴里没一句实话。
    楚净川继续闭上眼眼睛,决定不再理这个人。
    .
    因为照顾路修远的身子骨,楚净川暂时把自己的床让了出去,而他自己休息在地上。
    夜半。
    路修远透过窗户,看向天边朦胧的月,又最后看了楚净川一眼,轻声道:子时就要到了,开始吧。
    1966没有再说话。
    路修远闭上了眼。
    最后一点光线消息殆尽之后,他整个人都被拉进黑暗里,他整个人觉察到了灵魂撕裂般的疼痛。
    他似乎被卷进去了一个时间的夹缝中,无数的手拉扯着他,似乎要把他整个人都扯碎。
    他承受着这剧烈的疼痛,咬着牙却一声不吭。
    再次睁眼时,面前场景倏然变了。
    眼前出现了一座雪山,落满雪的长道横贯其中。
    路修远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他刚想抬脚上山,却被拌的踉跄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身形缩小了一大圈。他正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衫,长长的衣摆拖在后面。
    他嫌弃的揪了揪衣服,刚想说点儿什么,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霜雪的味道。
    这是
    他一皱眉,刚想再细闻一下,倏然一道修长的身影笼罩下来。
    那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带着点无奈的口气:怎么走这儿来了?可是迷路了!
    路修远抬首看去。
    这是鹤莲君。
    不
    他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这个人,心剧烈跳动。
    这是楚净川,
    是他嘴硬心又软的师兄。
    第三十三章
    看什么呢,小扶桑,鹤莲君一身雪白的长袍,怎么这种表情?
    路修远眼中有些发涩。
    扶桑。
    是我的名字?
    他甚至来不及细想系统在搞什么鬼,只凭借潜意识,走过去抓住鹤莲君的长袖,有些委屈的问:你怎么才回来?
    嗯?鹤莲表情淡漠,但声音又能听出几句宠溺,等着急了?
    说罢,他长袖一挥,手上凭空出现了一道红色衣衫。
    路修远,或许现在应该叫扶桑。他走过去,手捏着衣裳看了几圈,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不是,鹤莲君说,我给自己买的。
    骗鬼呢。
    扶桑显然不信他的鬼话,他一把拿到手里,眯起眼睛道:谢谢鹤莲。
    鹤莲低垂目光,看了他一眼,见他穿着自己的衣服,衣摆拖在后面,赤脚走在雪地上。
    原本白漆的脚被冻的通红。
    他眉心深皱,冷声道:你的鞋呢?
    扶桑有些心虚的低头,左右看了一圈,目光在雪地里一顿,指了指不远处说:在那儿。
    下次再如此,就不要出来了。鹤莲冷漠说。
    看人生气了,扶桑抱着红衣服低下头,不情不愿道:知道了。
    鹤莲见他模样,看了须臾,知道他顽劣,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踩着雪,走到不远处拿了鞋,又走了回来。
    他在扶桑门口低下身子,一手拿着鞋,淡声道:抬脚。
    扶桑听话的抬起脚,看着鹤莲将鞋给他穿上,声音虽冷,动作却十分温柔。
    他看的心中一动,在鹤莲给他穿上鞋之后,猛然钻进他的怀里,嘴里喃喃囔囔的撒着娇。
    还撒娇,鹤莲对这只红狐狸总是无奈,他由着这小孩抱着他的脖子,等过年的时候,按照人间的算法,你都十二岁了。
    扶桑不撒手。
    鹤莲又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着这小孩衣服下面一点红道,尾巴又露出来了,一会莫要吓到人。
    扶桑一听,向身后一看,红色的尾巴在白色长袍下格外显眼,他破天荒的红了脸,撒开鹤莲的脖颈,把自己的尾巴收了回去。
    鹤莲,我们一会还要下山吗?
    鹤莲伸手整理了下被扶桑弄皱了的长袖,看着低沉的天空,点了点头。
    去山下的了了湖。
    嗯?扶桑一听,道,你要去接人间的祈福灯吗?
    每年的腊月二十三,是尘世间的人祈福的日子,他们会在这一天沐浴更衣,然后在傍晚的时候,将祈福灯送到湖里,看着灯漂流远去。
    这样,山上住的神仙就能收到他们的愿望。
    天上又飘起了细雪。
    鹤莲君颔首,抓着扶桑的手道:走吧。
    两个人一起向了了湖走去。
    扶桑一遍小心的踩着雪,一边好奇的问道:鹤莲,为什么叫了了湖?
    鹤莲发上落了积雪,更显得整个人冷清出尘,只听他开口道:佛只是个了,仙也是个了,不知了了是了了,若只了了便不了。[1]
    他的声音淡然,如同那漫天的雪,音落便了无痕迹。
    扶桑本就是天地自由孕育的小狐狸,哪里懂这些大道理,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一蹦一跳的朝山下走去。
    .
    落日掠过树梢,褚红色倒映在水面上。
    鹤莲同扶桑站在湖边,一高一矮看着落下山的太阳。
    最后一点光亮消息殆尽的时候,水天相接的地方,千万只祈福灯照亮了整个了了湖。
    被雕成莲花的祈福灯漂流而至,鹤莲一一看过,灯火打在他侧脸,竟然渲染的有些温柔了。
    小狐狸一时看呆了,直到有一只手在他头上敲了几下,他才回神。
    鹤莲手中正捧着一朵莲,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扶桑道:他们都再灯里写了什么?
    鹤莲道:想知道吗?
    扶桑点了点头。
    鹤莲神情一缓,把那些祈福的心愿一一读给小狐狸听。
    尘世之人的心愿很简单,无非是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家安定,有个好收成。
    再或者,替自己的女儿求个好姻缘。
    他不缓不慢的读着,直到拿起另一朵莲花灯时,他顿住了。
    只见灯上写着:愿大泽山鹤莲君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这只祈福灯,是对神的祝福。
    小狐狸听完,眼睛弯了弯,他问道:谁写的?
    鹤莲在怔愣中回神,他翻滚祈福纸,只见背面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
    扶桑。
    鹤莲心下一软,在小狐狸的催促声中,瞥了他一眼,接着不咸不淡道:字太丑了。
    扶桑:
    这是重点吗?
    鹤莲又道:明日开始练字。
    扶桑:
    我这只造孽的爪子。
    .
    山中岁月须臾而过,扶桑还是喜欢偷穿鹤莲的衣服,只是衣摆不再长长的拖在身后,反而露出纤细劲瘦的脚踝。
    他已经长成了十七岁的少年郎。
    这日,他将那白袍披在身上,趴在桌子上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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