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净生老婆一直以来是有些忌恨我的。究其原因,不外呼就是因为我和净生走得太近了。在她心里,净生和我是死党、是同盟关系。基于此,他身上所发生的一切,自然难免就都和我存在了某种关连,还更不用说他出轨的对象是我“理论上”的亲戚阿依了。
    想到这一层我原谅了她。“不联系就不联系了吧!”我心想。反正我知道,如果那一天净生能够清醒了的话,那他一定是会来找我的。我想,并在心里祈祷这一天的早日到来。
    就在探望净生的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我看见净生戴着上次“看见”他时戴的那顶高帽。仍旧是一副宋朝时候的打扮,不同是那些华丽的衣衫已经褪去了原有的色彩,它们和梦里整个的世界一样阴暗又潮湿。华丽精巧的建筑与那些迂回曲折的院落小道都不见了——那些小桥流水和亭台楼阁;偌大的城市以及那条繁忙而宽阔的运河也没有了踪影——那些喧闹的人群以及摩肩接踵、来来往往的游人商旅和牛马车船……
    此刻的他一个人孑然独立在一处幽暗地虚无中,身前流淌着一条和北冰洋一样辽阔的大河,大河是冰冷与静止的。净生就站在岸边,苍老的脸上,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向着远方望眼欲穿……
    “你是净生吗?”我在梦里问他。他说:“是、也不是。”“你为什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我又问。他回答说:“因为我无处可去。”“那你还记得我吗?”我说。净生说:“我看不见你,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他问我能不能带他回家。我说不能,他问我为什么,我说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这里不是你的世界、你的梦吗?”我望着眼前寂静而又深沉厚重的黑暗问他。
    “我的那个世界已经崩塌了。”净生说,“现在我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他说,如雕像屹立在冰冷寂寞的河岸。这时候我才发现,我和他其实“没有在一起”,我们两处于“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里。我们都站在那条大河的岸边,彼此对立于彼岸。大河莽莽苍苍、浩淼无边,墨绿静止的河水上面,浓雾翻滚弥漫至天边……
    “河”是不能被跨越的,也不可能架起如何的桥梁。不能够这样,是因为它太过宽广了,已经超越了我们对时空的界定和想象!而且它还很深。里面,沉积了亿万万人累世期盼、希望和悲伤的河水,它们已经凝结成了一片望不到边的哀怨,这种哀怨是沉默有型的,但它们却无法承载那怕是一根羽毛的重量……谁想淌过它,那等待的只有无情的吞噬和嘲讽——这是一条永远也不会被逾越的河流!彼岸,只会在梦里……
    意识到这里,我感到无比的心酸和绝望……
    “阿支呢?还有杜鹃?”静默了不知道多久(天荒地老?),我问他。他说他找不到她们了,“我们在黑夜里失散了,我现在孑然一身。”他说。
    “你的那个世界呢——你那个生机勃勃又充满温情的国度?”我问他,望着眼前充满迷雾、黑暗又寂静深沉的世界。
    “它就在脚下。”净生说。
    “那我怎么看不见它呢?”我有些惊讶,“我曾经来过。”我说。
    “因为它已经‘消失’了。”他说。
    “为什么会消失?”我说,“这不是你和‘那个人’的交易吗?他得到他想要的,而你得到现在。”望着茫茫黑夜的河流,我想起了那个“猪头”一样的男人、那个自称来我们世界寻找“爱”的莫名生物。
    “他也消失了。”他说。
    “他为什么会消失?”
    “我不知道,”他说,“可能是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所有吧……”
    “这不公平!”我愤怒的讲。
    “这世界本来就没有公平。”净生说,隔着无边又黑暗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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