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绵长商路就此开通,从西海、经千渠,抵漠北。
    在孟河泽的“祸害”下,西海不再是没人敢去的邪修老巢,一大半邪魔歪道为了保命,都被迫改邪归正了。
    漠北各部族归顺卫王,不再常年抢夺地盘,百姓得以安居,也有了像千渠坊一样的商贸市场。
    纪辰经常去紫云观找骊英切磋棋技,得到紫云观上下一致欢迎。
    但等到八月十四,他们不论身在何处,天涯或海角,总要回到千渠。
    当夜他们一起喝酒,吃千渠九宫格和烤肉。
    第二天八月十五,通过传送阵前往大陆尽头。
    起先三人同行,后来他们分开行动,比谁第一个到达擎天树下。
    再后来随着修为提升,各自神通手段增多,便开始增加难度,约定不能使用越过白龙江的传送阵。
    等到第五年,又约定只能使用阻拦、困扰手段,不能用法器打斗,避免误伤旁观者。
    第六年,新增约定不得动用千渠城卫队、猎队、漠北卫队等等助力。更多修士加入进来,虽然争不到第一,但重在参与。人们以这种比赛纪念宋王。
    第七年,这件奇闻轶事传遍大陆,千渠坊大开赌局。数万人参与豪赌。
    第八年,“赶路大赛”已成修真界第一盛会,各类赌局遍地开花。
    徐看山、丘大成在千渠坊当庄家,赚得盆满钵满。
    “来来来,赌谁第一个到达擎天树下!一共三个候选人啊!”
    周小芸劝道:“今年可是第十年,我隐约觉得会有变化发生。不要轻视女修的直觉。”
    纪星:“是啊,万一是除了他们三个之外的人最先到呢?难道庄家通赔吗?”
    徐看山:“这怎么可能,谁还能比他们更快?我不信。”
    丘大成:“我也不信。我跟你们打个赌,要不是他们三个其中之一,我就再也不赌啦!”
    今年宋院的气氛莫名有些紧张。
    三人对月喝过酒,像在期待什么,又不敢太期待。
    天色未亮时,宋院悄然无声,墙角老猫也陷在美梦中。只听得风吹花叶,沙沙作响。
    一道人影轻盈跳出院墙:“喝了我的酒,三天后再见吧。”
    孟河泽今年改良了“红尘酒”配方,初时入口甘甜,酒劲近乎于无,但后劲极大。
    他第一个出招,要赢在起跑线上!
    飞剑行至白龙江下游,乍见水雾迷茫,烟波浩渺,一座云楼拦住他去路。
    楼中跳下数十位高阶修士,嘻嘻哈哈地将他团团围住。
    一道熟悉笑声响起:“西海的酒,我实在不敢喝啊。”
    孟河泽脸色微变:“卫真钰,说好这次不用帮手!”
    卫真钰:“只说好不用现成的帮手,你看清楚了,他们可不是漠北人,也不是千渠人。”
    孟河泽打量这群奇装异服的修士:“诸位困不住我,何苦来这一趟?”
    卫真钰很是得意:“能拖住你就行了。我也算书圣他老人家半个传人,黑店这些掌柜与我有些交情,不帮我,难道帮你?”
    “想拖住我?”孟河泽心道幸好我早有防备,他高声道,“出来吧!”
    卫真钰:“你带了西海的人来?你犯规!”
    却见一群身穿华微弟子服的修士从四面涌来,又将云楼和卫真钰团团围住。
    他们修为不如黑店众人,胜在人数众多,阵型严密,训练有素。
    孟河泽向对面喊话:“陈掌门最近可好?”
    一位年轻修士答道:“有劳孟师兄挂念,家师很好。”
    卫真钰露出亲切笑容:“诸位华微同道,宗门初立百废待兴,可需要漠北的帮助?”
    心里却骂,这孟河泽,什么时候跟陈红烛狼狈为奸起来?
    孟河泽笑道:“我当年能顺利拐带华微宗外门弟子下山,全靠陈姑娘掩护。后来小华微宗要重建为正统华微宗,我也算帮了忙,自然与他们有几分面子情。你就省省吧。”
    卫真钰试图突围,孟河泽也要突围。
    双方又不动强大法器,整个巨大的阵型在半空缓慢移动。
    日落月升,天色渐渐昏黑。
    两方都没打过这么磨人的战斗,个个打得头晕脑胀。
    终于从白龙江下游磨到上游,却感到江面传来古怪的引力,不得不纷纷降落山林,观察形势。
    只见水势湍急,怒浪奔涌。
    一叶乌蓬小舟却泊在江心,稳如磐石,分毫不动。
    定睛再看,舟上不是纪辰,还能是谁?
    纪辰在船头翘着腿,抱着阵盘自在摆弄:“你们看这条江,像不像血河谷那条河?”
    孟河泽:“你也装醉!”
    纪辰心想我可没装,我是真的千杯不醉。
    他笑道:“今夜这白龙江被我锁死了,渔民能过、虾蟹鱼鳖也能过,修士却过不去,就算你们搞来千军万马,也是入江无门啊。”
    卫真钰不为所动:“当年仙盟用鲛油点火都没封住这白龙江,你如此大放厥词,那些靠江吃江的帮派岂能答应?”
    孟河泽也道:“你在白龙江上动手脚,这下不用我们俩动手,他们也不会答允。”
    此时此时,刚在还针锋相对的两人,竟成了“我们俩”。
    谁知纪辰仰头一笑,大喊一声:“诸位朋友,答不答应?”
    两岸呼哨声此起彼伏,夹着豪迈爽朗的大笑声。
    鱼龙帮、沙海派等等各路江湖帮派如地鼠出洞,漫山遍野地冒出来。
    阎帮主道:“不碍事、不碍事。纪小兄弟花了灵石,让他占江一夜又如何啊。”
    又有人喊道:“你们千渠人争锋,咱们谁也不偏帮,只站着看热闹,且看你们显本事啦。”
    “凡间有中秋庙会,我们修真界有赶路大赛!”
    “万一,今夜宋王在擎天树下复生呢?你们谁最厉害,谁才能接宋神王大驾,兄弟们说是不是?”
    “说得好!”
    一时间两岸亮如白昼,呼声震天,乱如闹市。
    孟河泽、纪辰、卫真钰面面相觑,真怀疑这些人也隐约感应到了什么。
    卫真钰做痛心疾首状:“纪辰,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你竟然用肮脏的灵石收买他们!”
    纪辰拱手,略显苦恼道,“区区不才,祖上阔过,真的比较有钱啊。”
    孟河泽撞了撞卫真钰:“别演了,拖时间没用的。你用‘不尽火’喂的那只笨蛋混沌,早被我用两只食铁兽骗走了,这时候不知道缩小成什么样,又在哪里疯玩,可没空过来帮你。”
    卫真钰深深吸气两次,冷笑道:“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钻尽规则空子。”
    “兽类”不算“帮手”,最多算帮爪、帮足。
    “彼此彼此吧。”孟河泽向纪辰方向抬抬下巴,传音道,“现在我喊食铁兽过来,顺便带那只笨蛋混沌来,在天乾山拦下这小子。”
    “可以,你我合力破阵,渡过此江,再各凭本事。”
    纪辰正在白龙江两岸的叫好声中转身,志得意满:“卫兄、孟兄,慢慢破阵,在下先行一步了。”
    ……
    三人一路追追打打,时而两人合作,时而互相使绊子,终于赶在月上中天、月华最盛时,来到大陆尽头的擎天森林。
    “这次算谁先到?平局吗?”纪辰问。
    孟河泽气道:“分明是我左脚先进来!”
    卫真钰阴阳怪气道:“我还说我头上发带先飘进来呢。”
    忽然他们一齐收声,像被人贴了定身符,呆呆望着擎天树。
    擎天树依然散发着金色光芒,夜空中如点点萤火。
    “那是谁?”纪辰怔怔道。
    没有人回答他。孟河泽、卫真钰也愣了。
    近乡情怯,一时泪意上涌。
    孟河泽哽咽:“师、师兄……不对,师兄旁边是谁?”
    ……
    子夜文殊又来了。
    这十年间,他常来这里写日记,偶尔喝点酒。
    他没有特意避开别人,只是青崖有时事务繁忙,有时累月无事。
    但是每次他来,身畔都会开出一朵新的土豆花,在很显眼的位置,一眼就能看到。
    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树下没有土豆花。
    他缓步慢行,遍寻不获,下意识喝了一口酒。
    “这么快就学会喝酒了?”一道熟悉声音响起。
    子夜文殊转过身,怔怔望着缥缈的白影。
    “怎么不理我?”宋潜机笑问,“不会还生气吧?”
    子夜文殊眸光深邃,脸上无甚表情。
    我不该生气吗?
    有你这样的朋友吗?
    他想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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