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之下,花果山与东海交界之处,灵山上。
    孙悟空盘膝而坐,头微微垂着,任由月光拍打他的背脊。
    引导灵力在脉络之中游动,此为走灵。
    前面也说过,每一个境界,灵气游动的方向与方式都大不相同,甚至会因为境界的提升,而逐渐打开全新的脉络。
    而此时,在孙悟空身体的五脏之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金色虚影。
    这道虚影极为朦胧,却是已经具有了他的外貌特征,俨然是一个袖珍版的孙悟空。
    这是他的金身。
    孙悟空原本并不在意塑造金身与否,结果却是没有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
    那一日在扶柳城外收了启明,却是让凡人为他塑造了功德金身。
    这金身其实与那气运一般,带给人的好处,并不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却能够让你在无形之中增强。
    气运表现得更为直观,至于金身,大抵可以理解为念力的显现。
    如来为什么能稳做西方第一把交椅?
    那就是因为,在整个西方,几乎都是他的金身庙宇,人们的信仰,也只有他一个。
    而天庭为何能长期把控三界,为公认的三界中枢?
    就是因为天庭把持了除西方外,所有的宗教信仰。
    若是前世,孙悟空大抵对此会趋之若鹜。
    但是今生吗,无所谓了。
    重活两世,他学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这些凡人将希望寄托于神,却孰不知神的存在,就是为了榨取他们的信仰。
    他看着自己身体之中朦朦胧胧的金身,最后却是微微摇了摇头。
    要与神争,要与佛争,他必须得去做一些让自己厌恶的事情。
    他已经看得很明白了。
    天空之中,一点亮银色朝着这里疾驰而来。
    天蓬的身影落在了孙悟空的身侧,他学者孙悟空做了下来,掏出了两坛酒。
    撕开封口,酒香四溢。
    两人都没有说话,天蓬直接举起酒坛,往自己嘴里灌了大口。
    初次见面在天河,那时孙悟空还是一个光杆副帅,天庭之上没人看得起这只猴子。
    时间一晃眼,如今的孙悟空却是已经成为了实打实的一方大帝,龙王见了要让路,数千里山河在手中。
    “只是突然找不着人喝酒,想到了你,还没来花果山看过,便下来了,孙老弟不会觉得我叨扰了吧?”天蓬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声音不算平静。
    孙悟空挑开那封口,也是喝了一口天蓬带来的酒。
    “怎么着,天河边过得不顺心?”他问道。
    天篷此时的样子,可不就是心有不平气么。
    后者听这话也是摇了摇头,并不准备与孙悟空分享自己这段时间的憋屈。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喝酒,仿佛在进行着莫名的比拼。
    将手中一大坛酒喝完,天蓬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孙悟空望着山外,没有说话。
    “他奶奶的,还是凡间逍遥自在点,我天蓬现在最羡慕的,不是什么狗屁神仙,哪怕是在这下界当只猪,都比在天庭受那窝囊气好点!”兴许是喝醉了,兴许是装喝醉,天蓬骂骂咧咧了起来。
    孙悟空听到这话神色有些促狭,却是想着前世你可不是去当了头猪么?
    这一世因为他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天蓬此时还没有被贬下凡。
    但是,照他这个样子来看,估计玉帝也是不待见他了。
    孙悟空心中有数,笑骂道:“得了,堂堂一个水师元帅,别搞得自己是全天下最惨的人似的,谁还没受过委屈了?”
    天蓬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叹气。
    前段时间他好不容易面见了玉帝,如今水师军心不稳,一应军饷都无法按时发放。
    更别提修炼之地,还有那仙丹了。
    结果玉帝只是痛批了他一顿,最后答应下来会按时给他仙丹,但是到现在他还没看见仙丹的影子。
    他心有些郁结,于是便下凡来找孙悟空了。
    “实在不行,不干了呗。”孙悟空嗤笑一声。
    天蓬抬起头来,终究是摇了摇头。
    “在天河边待久了,我对那里都有感情咯,就像你与这花果山,是一样的道理,我只是过来埋怨几句,等会儿回天庭,还得接着调和,不论如何,我都会干下去,玉帝陛下虽然对我已经彻底失去了信任,但我不能负他。”天蓬说道。
    这话让孙悟空对天蓬的印象再次有了个改观。
    六耳猕猴和袁洪从后方走了过来,前者讪讪一笑,道:“就说这满山怎么都有一股酒香味,原来是大王在这里喝酒。”
    六耳猕猴并不认识天蓬,但是见其坐在孙悟空旁边,倒是也不客气。
    天蓬与袁洪对视了一眼,却是熟人见面。
    “可惜了,酒只带了两坛,否则今夜还能痛饮一番。”天蓬说道。
    袁洪当即摆了摆手,说道:“花果山别的没有,猴儿酒倒是多得是,比不上天庭的酒灵秀,但是入口绝对包你满意!”
    而后,他冲着后面大喊一声,让猴儿搬酒去了。
    原本有些孤寂的月色,在这一刻起变得稍稍热闹了起来。
    孙悟空倒是认真地看了一眼六耳猕猴,后者似乎又有进境,如今已经是那太乙金仙之境,与他持平了。
    看样子这佛教的气运,倒是没有白给,如今花果山除孙悟空外,这六耳猕猴,大抵是最强的吧。
    哪怕是袁洪,如今也不过是太乙真仙。
    几只猴儿一起抬着一大缸猴儿酒,朝着这里走来。
    天蓬看到那足足有一人身体大小的坛子,眼睛当即就亮了起来,凑过去嗅了嗅,回头憨笑道:“香!”
    几人再次饮起了酒,似乎要将那些不快,全部在今日忘却。
    饶是孙悟空这等从不醉酒的人,今日也是觉得微醺,至于其他几人那就更别提了。
    天蓬在离开时摇摇晃晃的,却还是没有忘记带走一坛花果山独有的猴儿酒。
    袁洪与那六耳猕猴相互搀扶离开。
    孙悟空一个人起身,步伐也是有些飘逸。
    他哼着前世在那取经路上学来的无名歌谣,晃头晃脑地朝着自己的妖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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