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玉绡把布线放下,她听到信高的话半是无语半是好笑,她道:“本宫原以为信将军是想让本宫做一个眼瞎耳塞嘴哑的皇后。”
    她站起身轻轻掸了一下因微躺而发皱的衣裙,继续道:“莫非信将军改了主意,想要本宫眼观八路、耳听四方?毕竟本宫师从云国铭鼎傅大人,也算是比霄国半数以上的栋梁之材要强了许多。”
    信高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本想讽刺慕玉绡搅起风云不负责任地在宫中享乐,没想到被她反将一军,上升到女子干政。
    倒真是傅夜朝的好徒弟,都惯会一张利嘴颠倒黑白。
    慕玉绡见信高被自己堵得哑口无言,被强灌断子汤的那口恶气终于消散,她懒懒吩咐茶茗道:“阿茗,给信将军上茶。”
    茶茗看了信高一眼,这才领命退下。
    慕玉绡拍了拍手,梅盛立马从屋内搬出座椅给信高。
    但信高却一把抓住梅盛,眼光泛冷:“你有武功。”
    梅盛也不挣扎,任凭信高揪着他的衣领。
    慕玉绡冷了信高一眼开口道:“信将军,你在本宫宫中未免太放肆了吧。”
    说罢,她讽刺地看向一脸警惕甚至露出杀意的信高,道:
    “整个未央宫都是本宫的住所,若是本宫没有几个武功高强的人傍身,倘若遇上像信将军这般武功高强的人物突然刺杀本宫,那本宫不就是人家刀俎下的鱼肉了嘛。”
    信高一听便知晓慕玉绡定然是猜出当年刺杀她之人是自己,而傅夜朝当时能成功阻拦自己,想必也知晓自己的一定行踪,这样一来,若是慕玉绡身边无武功之人,反而蹊跷。
    信高冷哼一声,把梅盛松开。
    未央宫任由慕玉绡处置是赫连炽与沈寒的决定,对于宫内尽是侍卫他不好多说,只好作罢。
    信高坐在梅盛搬来的座椅上,道:“公主虽被陛下关禁闭,但公主这禁闭关得可正是时候啊。”
    他刚接官员被杀之事,她就因不满向先帝祭祀当着赫连炽的面摔了花瓶,引起赫连炽怒火从而被关禁闭。
    这时机当真是太巧了。
    慕玉绡十分淡然道:“并非巧合。你霄皇三天两头来未央宫与本宫商议婚事,而这婚事又必关祭祀,本宫与霄皇早就有歧义,只不过你霄皇绷不住情绪,这关本宫何事。”
    信高站起身,逼近慕玉绡,眼色阴沉暗含杀意:“那五个人的死因你我心知肚明,公主何必装蒜。”
    慕玉绡抬眼看向信高:“哦,死人了,谁死了?”她像是听到十分有趣的事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陡然转冷。
    慕玉绡前倾身子,她逼近信高,原本淡然的眼湖骤然冰封:“信将军,本宫不是先皇后,更不是赫连炽。”
    她拔出赫连炽重新给她的那把刀,拍了拍信高的脸。
    这极不尊重的行为成功让信高青了脸,但碍于慕玉绡身后所代表的云国势力,只能让信高按压下拔剑的冲动。
    慕玉绡漫不经心道:“都说女子不重大局,信将军只敢灌本宫断子汤却不敢真杀本宫。”
    她虎口顶着护手,拇指推开剑鞘,露出雪亮的剑身,“但本宫情绪一上来,信将军的命还在不在,本宫就不知晓了。”
    话毕,慕玉绡斜眼看了梅盛一眼,梅盛得名,迅疾推了信高一下。
    信高未设防,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直到依着座椅,这才停了下来。
    这时茶茗也从旁侧出,她趁信高震惊之余,一把掐住信高的下颌,把她准备的茶水全部灌了进去。
    等信高反应过来,茶茗也把茶水灌完,她一把把茶杯摔在地上,躲在梅盛身后,而梅盛则面无表情把两人护在身后。
    信高扶住椅子俯身对着草地呛了几口水,他把卡在喉咙里的水咳出来,这才抬头看向慕玉绡。
    信高眼中充满杀意地看向慕玉绡,他抬袖把嘴角的水渍擦掉,但其动作却更像是拿剑抹面前人的脖子。
    他怒极反笑:“好,很好。”
    慕玉绡同样回报冷笑:“信将军果然老了,怪不得步步紧逼。”
    说到这,慕玉绡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她道:“信将军,若您真是为赫连炽好,您应该深查一下云北战事,否则赫连炽的帝王最后还不知道落在谁的手中。”
    信高楞了一下,他顾不上因剧烈咳嗽而引起的胸闷,他霍然站起,问道:“公主何意?”
    慕玉绡答道:“信将军在朝这么多年,本公主不信将军一丝都未察觉。”
    她收回目光,伸了个懒腰,慵懒道:“信将军,话再说下去就真没意思。梅盛,送客。”
    话毕,她一手拿起布线,一手牵着茶茗回到宫中。
    梅盛挡住信高的视线,对信高道:“信将军,请。”
    信高见慕玉绡进了殿内只好收回目光,他斜眼看了一眼推自己的梅盛,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了未央宫。
    一到殿内,慕玉绡立马拉着茶茗说起悄悄话,她问道:“阿茗,你真棒,直接硬灌信高,想必他得势以后,肯定没人敢这般对他。”
    茶茗递给了慕玉绡一杯水,轻声道:“公主可解气了?”
    慕玉绡抿了一口茶消了口干,一双杏眸满足地眯起,脸露笑意道:“解气。”
    茶茗靠近慕玉绡,轻声道:“公主,解气的还在后面。”
    慕玉绡听言睁大了眼睛,她立马看向一旁的药橱,里面的一瓶药显然被动。
    她惊愕地看向茶茗,道:“阿茗,你给他下了那个?!”
    茶茗含笑轻点了一下头。
    慕玉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道:“信高这下可真要出糗了。”
    信高最重衣冠,最厌文人那种坦胸露|乳的风流,他这下服了生热的药,她倒要看看他信高到底怎样对抗。
    *
    信高就诊之后,失力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地服着御医开得药。
    他现在无心计较慕玉绡对他的恶作剧,他在想慕玉绡赶他前别有用意的话。
    没错,他之前便意识到国内有股暗含的力量一直在干预朝政,甚至是在搅动三国之间的平衡。
    但每当他想去探究时,这股势力就是沉入水中,让他摸不清踪影。
    信高缓过劲来后,他慢慢走到窗边,他打开窗户,看着接近中央的明月攥紧了手,良久他如同泄力般松开。
    自己喃喃道:“真是老了。”
    那边信高刚查出死的五位官员与云北战事有关,这边钟离合就把下属暗中召集起来,共同商讨此事。
    钟离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神色平淡但威严如毒刃般看向这群下属。
    终于有一个下属忍不住开口了道:“大人不必担忧,流云草一事最终只会查到丘聊身上,信高一向宠爱丘聊,定不会再继续查下去,故请大人宽心。”
    钟离合未说话,依旧缓缓品着茶,但威严却宛如实体,压的一众人等喘不过气来,实感这宽大的议事阁逼仄恐怖。
    先发言的人脸色苍白,额前沁出豆大汗珠,身子也不停发抖,宛如将崩的土山。
    不过剩下的人恐惧感并不必那人少,甚至随着时间的漫长而不断叠重。
    终于在许多人即将虚脱之际,钟离合把茶放在桌子上,开了他的尊口。
    “你们说了一通全然没发现本官想要的重点,到底是本官心思难测,”他阴厉地扫了这帮下属一眼,反笑道:“还是你们蠢得可以。”
    众人一听,纷纷从椅子上滑下来,腿软地跪在地上。
    钟离合也不再喝茶,而是身子前倾望向众人,声音暴戾道:“本官倒要看看你们能蠢到什么地步。”
    终于有人急中生智想通了钟离合阴晴不定的原因。
    试想,信高是集六部之力,耗费许久,利用不知多好的人际关系才查出这五个人涉及流云草的事情。
    这还是在这五人死后才顺藤摸瓜查出来的,那凶手是如何知晓,并在他们生前准确刺杀?
    ——必定是他们这群人中走漏了消息,出了内奸,这才让人杀了这五人。
    钟离合自然无需暴怒这五人死牵扯到流云草的事情,因为他知晓这件事有丘聊在前面挡着,信高就算再怎样查也查不到他身上。
    可是让他暴怒不安的是,他的手下出了奸细,这就代表在他羽翼未丰之时,很有可能被信高察觉,从而进行消灭。
    一旦想通,这位手下率先开口道:“大大人,请恕属下无礼。属下斗胆猜测,大人是不是怀疑出现了内奸?”
    此言一出,原本腿软的众人纷纷炸开了锅,他们纷纷交头接耳杂乱地讨论可疑之人,甚至有人脾气一上来,脸红耳赤地相互指责对方。
    钟离合蹙紧了眉头,他拿一旁的茶杯摔在地上。
    霎时,众人静如寒蝉。
    耳边清净,钟离合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他站起身走向跪在地上的那人,半蹲身子看向他,勾唇笑道:“你还算聪明。不过你认为这内奸之人是谁呢?”
    这一问,把此人立刻推到风口浪尖上。
    现在这个情景,谁都可疑,但谁都不能说,因为一旦洗清嫌疑,届时被烈火烹饪的就是他自己。
    对了!
    此人连忙道:“大人,属下还是原来那句话——非我族人,其心必异。1”
    反正潘畔一直被他们这些人疏远,自己对他有偏见钟离合也知晓,这么说肯定没错。
    众人纷纷闭嘴,并非说话。
    他们这帮人都有可疑,但唯独潘畔没有可疑。
    毕竟他是钟离合动了离间计把他从云国挖过来的,而且一直活在钟离合的眼皮底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机会去通风报信。
    没错,最近因慕玉绡来骨明,因她想报仇一直把潘畔弄在她身边,可是丘聊在身旁啊。
    怀疑丘聊,不相当于怀疑钟离合吗?
    钟离合还未开口说话,他的侍卫便匆匆来报:“大人。”
    钟离合见他脸色气喘,估计是有要事禀告,他挥了挥手,示意讲。
    侍卫道:“禀大人,刚刚潘将军受夫人之邀,逮住了一个潜在府邸外的奸细。请您立刻回府。”
    钟离合眯起了眼,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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