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罢。高龄言正要点评,这时候就听沈琤冷笑道:“高大人又有何高见呢?是不是觉得舞蹈不合你的眼睛?不过,不管你怎么看,我却觉得这舞蹈不错。如果男子的腰凭女人几个舞步就能跳断,可见也不是什么铮铮铁骨。”
    高龄言哼了哼,起身道:“我是不是铮铮铁骨,倒想让爵爷你评断一二了。”
    嵘王见这是要斗殴了,恍惚想起差点把自己吓晕的血腥的筵席,拽着沈琤的衣袖低声道:“女婿,岳父求你了,切莫行凶。”
    沈琤轻轻甩开胳膊,径直走到高龄言跟前,嘴角挂着冷笑:“不知你想让我如何评断呢?”
    “听说高开元等几位叛军大将都死于你的手里,我很想领教一二,希望爵爷不吝赐教。”
    沈琤笑道:“一定一定,只是我每次征战使用的兵器多有不同,不知道你想被赐教哪一种?”
    高龄言擅长使用长矛,自然不能便宜沈琤:“长矛如何?”
    “地方狭窄,舞弄不开,你我院中戏耍吧。”沈琤走在前面:“全当是助兴,想要看热闹的尽管来一观之。”
    众人听说去院内械斗都松了一口气,到院外观望被伤及的危险大大降低,何乐不为呢,都纷纷起身跟着沈琤出去。
    世子意识到不好,叫来一个婢女吩咐道:“快去叫郡主来。”
    沈琤忍着了这么久,已经十分辛苦,一接到高龄言抛过来的长矛,便忍不住试了试抢刃,见足够锋利才满意的笑了笑。
    高龄言做了二十几年节度使,经历过大小战役无数,自诩见过的腥风血雨比沈琤经历的雨水都多,心想今天非得杀杀你的威风,赐婚筵上丢了眼,且看你以后还怎么耍威风。
    高龄言冷哼一声,提起长矛便刺杀过去,沈琤举起矛身一挡,心中对他的力气大小有个判断。
    两人使用的都是重矛,没有力气根本舞不动,舞起来霍霍生风,扫到非死即伤。
    众人都站在台阶上不敢动弹,这时赵甫自人群中挤出来,拽着禁军统军黄度到了廊下,吩咐道:“你也上去,说是助兴,帮着高龄言打沈琤,趁他不备,一刀结果了沈琤,别怕,相信公公,公公定保你无事,会将罪责都推到高龄言身上。”
    黄度咬了咬唇:“……好吧,那全拜托公公了!”说着拔出佩刀,冲着沈琤说了一句:“请爵爷一同赐教!”便冲了上去。
    沈琤正对付高龄言,突然间蹦出来一个从没见过的人,提刀向他劈来,心里骂了句这又是哪条疯狗,手支着长矛,飞起一脚体中皇度的肚子。
    黄度吃痛,手里的刀应声落地,沈琤也没管那么多,用矛尖挑起这人,从哪里来甩回到哪里去了。
    黄度才进战场就被挑着扔了出来,重重砸回廊下,赵甫躲闪不及,哎呦一声被砸了个正着,一阵剧痛登时遍布全身。
    跟随他来的小黄门见状,赶紧簇拥过来,吓的声音走音:“不好了,赵公公昏过去了,快叫大夫。”
    众人有去看赵公公的,但更多的则目不转睛继续看沈琤和高龄言的战况,已经有人下定论了:“白费力,打不过沈琤,沈琤现在耍他玩呢,你看高节度使的衣裳都划成一条一条的了。”
    果然就见高龄言浑身上下已经有数道伤口,不深,位置却要命,前胸、后背与两腿后侧皆有血淋淋的伤痕。
    不出意外,高龄言只能跪在马背上回驻地了。
    高龄言见地上洒满了自己大小不一的血点,而沈琤毫发无损,心中渐渐惊恐,按照他的岁数应该没打过几场肉搏仗,怎么如此厉害。
    沈琤火气消了大半了,决定结束了,攻击对方下盘,高龄言步伐不稳向后退去。
    沈琤冲上来,挑飞对方手中长矛,继而矛头直奔其的手臂,高龄言连连后退,又被当胸踢了一脚,终于不支跌在了地上,而这时早就冲着他手臂来的矛头刺穿骨肉,长矛如一根钉子,将他一直胳膊钉下了地上。
    沈琤这才松开矛柄,对动弹不得的高龄言道:“现在看歌舞没那么废话了吧。”扫兴的嗤了一声,转身往屋内走。
    这时就听身后高龄言的随从喊道:“矛头插进地砖里了,拔不出来,再来几个人帮忙!”
    “将地砖砸碎,要不然撬起来!”
    卢策海将一切看在眼里,不住的失望摇头,默默从廊下走了。
    沈琤心情畅快了,对一直观看“热闹”的众人道:“这下清静了,回去继续饮酒观舞吧。”
    众人相互看了看,瞬间都露出胆寒又虚假的恭维笑容:“爵爷真是厉害,果然能以一当百,英武盖世,天下无人能匹敌。”
    沈琤冷着脸斜眼看他们,心里骂你们这帮家伙,嘴上说一套,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呢,哼,怕了吗?怕就对了!
    见他这脸色,众人忍不住在心里垂泪,太可怕了,他要是一个不开心,能把咱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干掉。
    一场殴斗看下来,众人都口干舌燥,浑身发寒,没和沈琤比试过的节度使默不作声的在心里掂量了自己的手段,都道打不过,看来还得智取。
    这时候有人用板子抬着赵甫往外去,沈琤闻声回头见赵甫趴在板子上,已经昏过去了。
    “赵公公怎么了?”沈琤纳闷的问。
    不等有人回答,就听后面有人喊他:“琤郎——”
    全天下就只有一个人这么叫他,沈琤当即眉开眼笑:“你来找我了?”
    暮婵和其他女眷们本也在畅饮庆祝,突然有世子身边的丫鬟来叫她,说不好了,叫她赶快过来将沈琤叫走。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见这院内一片狼藉,肯定是发生不好的事了。
    众人马上施礼:“参见郡主。”
    “大家不必多礼,我带琤郎去上药,你们先进去吧,他一会就回来了。”暮婵惊讶的道:“啊,你手上怎么有血,伤哪里了?快随我去见大夫。”
    这时世子出来打圆场:“他去去就回,大家快进去吧,不要因为一点意外,伤了雅兴。”
    众人别过郡主和沈琤,一起往殿内走,互相递眼色,心里腹诽。
    看到了吗?沈琤一看到郡主来了,那脸色变的叫快,凶老虎转眼就成小花猫了,郡主招招手,牵着就走了。
    当然看到了,但是听见没有?郡主叫他琤郎,人家两人好着呢,皇帝赐婚并非没有来由,咱们就别瞎操心了。
    —
    暮婵将沈琤领到一处偏殿,叫丫鬟去打来水,她透湿帕子给他擦手上的血迹。
    她其实一眼就看出来他没受伤,这么说只是为了找个理由把人带走。
    “发生什么事了?你把赵公公打了?我看他似乎伤的很厉害,对了,刚才院里地上还有一个人,手被长矛扎在地上,是谁呀?”
    “哦,一个闲得慌没事找事的家伙,让我赐教几招,我就陪他玩玩,可能是我没陪好,他最后好像不太开心。”沈琤朝暮婵身后的丫鬟们瞪眼,让她们都出去,开始都不为所动,这时烟露从外面进来,朝这几个丫鬟勾勾手,将人都叫了出去。
    暮婵哭笑不得:“你将他扎在地上,谁会开心啊。要知道这样,我就不放你去筵席上,你把别人打伤了还好,别人把你打伤了,多叫人家担心啊。”
    沈琤一听她这么说,就去抱她:“真不愧是我的好娘子,这么向着我。”
    暮婵赶紧推开他:“你再这样,我可把你丢在这儿,一个人走了。”
    “好了好了,我规矩就是了。”
    沈琤老实了,她便也不怪他了,继续给他擦手上的污渍。她做事认真,心无旁骛的一点点为他擦去血痕。
    她的动作轻盈柔婉,垂首间尽显女子妩媚,如含苞欲放的娇艳花朵,沈琤观之闻之几乎要失去心智。
    暮婵发现他盯着自己看,挑眉瞅了他一眼:“你再这样,我可走了。”
    “我怎么样了,你就要走?”他越发凑近她:“倒是你,这几天非常奇怪,为什么躲着我?就算我是老虎,要吃你早吃了,也不会等现在,你到底在避什么?”
    一听到“吃了你”三个字,暮婵如同被蛇咬一般,脑海里又翻江倒海涌现出一堆图画,她红着脸连他的手也碰不了了:“你自己擦吧。”
    沈琤懂了,他上面的那番话,除了“吃了你”之外,其他都是废话,所以根源就在这儿上面:“噢——我知道你怎么回事了?是不是有人告诉你什么了?”
    “好笑,谁能告诉我什么呀。”她放下帕子,起身就要走:“我得回去了。”
    沈琤展臂拦住她,就势轻轻的揽过她的肩膀,半臂抱住她入怀:“不管你知道什么,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是夫妻么。”
    “……”就因为是所以才觉得怪怪的,她轻咬嘴唇:“……总之……太难为情了……”
    沈琤尤记得上次亲过她一次,眼下周遭没人,她在他怀里又可爱的像个小猫一样,实在撩人,便慢慢俯身,一半引.诱一半胁迫的靠近她的樱唇:“有什么难为情的?”
    她记得很清楚,母妃说什么程度可以什么程度不可以,亲|吻这一步是绝对不可以的:“抱一下可以,下面绝对不行了。”
    再下面的行为绝对不行。
    沈琤轻笑:“别怕,我就亲亲你,不碰你下面。”
    暮婵一愣,突然听懂了他这句话,气的跺脚:“你想什么呢,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也很快反应过来,刚才两人之间的对话产生了歧义,但喜欢看她娇蛮的样子,故意逗她:“那太好了,就是说可以碰了?”
    第24章
    一缕羞意从暮婵脸颊上慢慢透出来, 进而如晚霞似晕染开了全脸, 蔓延到了耳后颈间。
    “我……我不理你了!”她嘴上这样说,却没有夺门而去, 而是趴在桌上,脸埋在臂弯里不再理他。
    沈琤见她不走, 知道是想让他来哄, 否则一早逃掉了。
    他坐过去, 轻轻摸了她的耳朵, 谁知她突然惊觉,露出一只眼睛瞪他, 娇嗔道:“讨厌, 别碰我。”
    “好好, 不碰不碰。”他笑着拿开手,忽然想笑, 同样的一句话不同的场合不同的语调说出来完全不同。她前一世也说过这句话,眼神冷漠至极, 齿间透着一股恨意,而且说完话,头便扭开,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多施舍。哪里像现在,骂完他,眼睛像小鹿一样不时偷看他,直到他和她对视,才重新埋头下去。
    沈琤既然答应不碰她, 就得取道他法来哄她。
    他双手交叉搁在桌上,长长叹了一声,见她毫无反应,才故作委屈的道:“我给你道歉,是我不好,不该胡说八道,明知道你不喜欢听。”
    “……”暮婵仍旧没动弹,但心里好受些了。
    “都是我的错,我哪能料到你居然听懂了,我一直以为你什么都不懂的,没成想你长进这么快,不光是明面上的,连隐晦的也听得懂,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没等他说完,暮婵就挺直身子,脸颊上顶着两片红潮作势要打他:“还是我的错了?幸好我懂了,否则今天被你调|戏,还不知道呢。”
    沈琤接下她的粉拳,笑道:“那你就别生气了,你长了智慧,戳破我的不轨居心,难道不该高兴吗?”
    “不高兴!又不是什么好事。”她倒是放下了拳头,不过撅着嘴巴,模样是真不开心。
    “怎么不是好事,有句话怎么说的,高山流水遇知音,要是一直是我一个人说,连个听客人也没有,多没意思。”
    暮婵惊讶于他的“无耻”:“你、你还想我跟你在一起交流怎么着?”
    他眼珠转了转,似乎在脑海里寻找合适的人选:“我不找你找谁?你是我娘子,且只有你一个,只能找你。”
    她嘴唇动了动,似有话说。
    沈琤盯着她,猜测她可能想说去找小妾或者歌姬之类的话,但她终究没说出口,反倒是哼了哼来掩盖嘴角的笑意。
    有长进了!不想和其他女人一起“占有”我吧。沈琤得意的想,既然如此就再试探一下:“再说我对别的女人也没这些想法,只想和你在一起。”
    暮婵垂眸抿嘴浅笑,继而讪讪的看了他一眼:“这是你今晚说的最好听的一句话了。”
    “不对,应该是我今晚说的最真诚的一句话,刚才跟你调|笑那些话都不是发自我真心的,你想啊,我哪舍得现在碰你,别说下面了就是上面我也不敢。”
    “不许再说什么上下的了。”
    “好好,不说了。”然后忍不住嘀咕:“就是过过嘴瘾,哪舍得现在碰你。”
    暮婵见他处处顺着自己,早就不生气了,笑道:“那我也不舍得跟你生气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到筵席上去了?”
    当然不该了,他早就想溜,现在不仅溜出来了还和心上人在一起,疯了才想回去:“还是不要回去了,我刚才教训了高龄言,他们看我更像瘟神了,我不在,王爷和他们喝的还能痛快点。”
    暮婵戳了他眉心:“你呀,本来就不该理那个姓高的,外人看了又要误会你了。”
    她有时候也不理解,为什么父王他们都怕他,他明明是个颇为温和的人,甚至在她看来,甚至颇有儒将之风,虽然算不上温文尔雅,但总体上也是斯斯文文的,虽然有的时候可能会做出一些唐突的行为,但跟别人说的穷凶极恶是不沾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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