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抿了下嘴巴,他掏心窝子说了这么一通话,结果就这?
    他兜住小孩还有些婴儿肥的脸,使劲揉了一把:睡睡睡,行吧,快睡。
    季夏给落朝留了一盏夜灯:有什么事喊我,我就在隔壁。
    门被关上,房间里陷入一片昏暗,落朝眼眸暗沉下来,上辈子郁尘叫了他一辈子的97号,把他利用到极致。
    这辈子怎么会突然给他起名字。
    他把落朝这两个字在唇齿间反复咀嚼,突然不想这么快杀他了。
    像上一世他骗自己一样,这一世他也让他尝尽他遭受过的苦难,看帝国高贵的百合花跌落在污泥中,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此时的季夏当然想不到落朝是重生的,他从小总是孤单的住在疗养院,一直想有个弟弟妹妹。
    他简直觉得落朝是上天送他的礼物,想到落朝可怜的身世,更是恨不得摘星星送月亮,把人宠上天。
    临睡前,盘算了下明天要带落朝去剪头买衣服什么的,季夏心里高兴的冒泡。
    只是他刚睡着没多久,就陷入一场血腥乌黑的梦魇。
    白天消灭的四只猛兽在梦里血淋淋的爬到他脚边,睁着纯净的眼睛留着血泪冲他嘶喊:
    季夏,我好痛啊,这都是你打的枪眼,你不会愧疚吗?
    我好想活着,我也有朋友在等着我回去,是别人逼我们才跑上街的,你为什么不杀他们杀我们?
    季夏,你怎么能下得了手,怎么能一点都不犹豫?
    我好疼
    季夏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银白的发丝汗津津贴在额头,他弓着腰大口喘气,眼尾湿红一片。
    对不起
    季夏脱力般地闭上眼睛,如果不杀他们,会有更多人受伤害,□□对这种庞大的s级猛兽生效时间很长,根本来不及。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沾上鲜血,他也很难过,很害怕。
    原本以为未来星际世界是梦幻一般的天堂,没想到除了科技的高度进步,此外到处潜伏着各种各样的危险,甚至还有和虫族的战争。
    他只能紧绷着维持人设,完成任务,不能在外人面前流露出一丝不属于郁尘的软弱。
    好想赶快回家啊。
    季夏擦了擦眼泪从床头柜拿出个人终端,找到那四只猛兽烧灭地点,披上外套起身出门。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的落朝突然睁开眼睛。
    烧灭地点在罕无人迹的荒野,到处是焦黑的巨大石块,地上是枯黄的野草,城市的灯光在远处闪烁。
    季夏来的太匆忙,穿着睡衣拖鞋就来了,手里还拎着个小篮子,里面全是吃的。
    他知道这样做也是于事无补,甚至以后遇到相同的情况也不可能、不允许自己手软,可是至少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
    他连只虫子都没踩死过的人,一上来就杀了四只猛兽,梦里它们澄澈的眼睛像根刺戳得季夏浑身都疼。
    季夏把东西拿出来一个个摆好,又掏出才取的钱买不到冥币,真钱也能凑合,反正他账户上多的是钱。
    季夏小心翼翼蹲在地上点燃,眼睛又红了:对不起我以后每年今天都给你们带好吃的来,还给你们钱花,能不能别进我梦里来吓我啊
    落朝侧身站在不远处的石头后面,目露嘲讽,原本他以为季夏半夜出来有什么秘密行动,结果是这种不知所谓的东西。
    还真是,越来越不如从前。
    他从怀里掏出一柄漆黑的消音枪,歪着头半眯上一只眼,瞄准镜的十字线中心在季夏背上缓缓移动。
    他是不打算现在杀了季夏,可是让他断个胳膊断个腿,提前收一下利息也不是不可以。
    银子般的月色从云层里泻下,荒野起了风。
    落朝慢慢扣动扳机,浑身的血液抑制不住的沸腾起来。
    季夏对这危险毫无知觉,他余光瞥见脚边竟然有一块烧忘了的骨头,眼眶一下红了,他吸了下鼻子,转头看着这块骨头,眼泪掉了下来。
    落朝扣动扳机的手指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青年柔软纤细的身体弯成优美的弧度,眼尾嫣红,眼羽湿润,他垂着脆弱白皙的脖颈落了泪,红润的嘴巴被牙齿咬得微肿,像碾落的玫瑰花瓣。
    那个高高在上冷落冰霜的帝国上将,白天下手毫不留情,夜里却脆弱的露出他娇软的花蕊。
    落朝眼睛暗沉下来,手指缓缓摩挲着枪l管边缘。
    季夏祭拜完就立马回去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起到了作用,一夜好梦,直睡到日上三竿。
    他神清气爽地出了房间,心想郁尘每天六点就起是怎么做到的,万一以后他上战场打虫族,是不是也要起这么早?
    那还不如杀了他。
    哥哥,你醒啦!落朝一头黑长卷发乱糟糟的搭在肩上,带着军章的白衬衫已经弄得全是牙膏印。
    他啪嗒啪嗒跑过来,季夏眼睛一亮,弯腰将人抱起来颠了颠:吃早饭了吗?
    落朝摇了摇头:哥哥,我、我不小心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自从昨天季夏给他起了名之后,他总想试探季夏的底线在哪里,想看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装不下去,最好是露出像昨天夜里的那种表情,这一想法简直让他头皮都发麻起来。
    而带着勋章的军装是郁尘最为看重的。
    谁知季夏瞥了一眼,不仅没生气反而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你是不是不会刷牙呀?
    季夏故意逗他:多大了,还不会刷牙,丢不丢人?
    季夏这幅无意间流露的得意小模样,让落朝忍不住用舌尖抵了抵齿根,把原先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他微眯了眼:那哥哥你能教我刷牙吗?
    话音刚落,他自己都愣了。
    季夏贴了贴他的额头:行,不过先把衣服换了,我给你买的衣服应该到了。
    季夏手指刚碰上衣服纽扣,就被落朝按住了。
    落朝:你干什么?
    季夏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眼睛一弯:我们家朝朝,这是害羞啦?
    第39章 照顾 季夏诡异的有了一种背着对象和别
    季夏见落朝糕点大的小手紧紧攥着他的手指不放,圆溜溜的眼睛小兽似的瞪着自己,一脸的防备。
    他寒星一般的金眸中有了点笑意。
    多大点小孩,怎么换个衣服就害羞成这样。
    他把落朝放在地上,拍拍他的脑袋:行吧,那你自己去。
    不过,你会穿衣服吗?
    小孩才到膝盖这么高,脸蛋也是粉雕玉琢的娃娃脸,乌溜溜的一双眼睛像闪着光的黑玛瑙,十分严肃地看他:我以前看过别人穿过,当然会。
    一句话说得季夏又心疼又心软,恨不得把人揪过来狠狠亲上一口,但看落朝那副认真的小模样,估计现在亲一口真的能不好意思死了,只好作罢。
    季夏投降似的抬起手:好好好,朝朝会穿,是哥哥不会行了吧。快去吧,等下哥哥带你去剪头发。
    落朝点了点脑袋,心里啧了一声。这哄谁呢,真把他当小孩了?
    几分钟后,落朝穿着季夏给他挑的衣服出来了。
    季夏放下刀叉,从早餐桌里抬起头,小孩白衬衫套在灰格子背带短裤里,白生生的两条腿又细又长,蹬着高筒袜和一双小皮鞋哒哒哒的跑过来。
    落朝不情不愿的喊了声哥哥,想不到季夏竟然给他挑这种孩子气的衣服。
    季夏心里越看越喜欢,让机器人把落朝抱上椅子,推过去一盘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的早餐:我眼光可真好,这衣服你穿真好看。
    快吃吧。
    落朝长睫落下,眼眸暗了暗,他瞥了一眼桌上的早餐:哥哥你怎么还吃饭呀?
    在星际社会,不少人为了追求高效率都直接吃营养液,郁尘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落朝一瞬间有些疑惑,一个人真的能装到这种地步吗?装到各种习惯全部改变。
    还是他的重生导致世界某些因素发生了变化?
    季夏又不是真的郁尘,当然吃不惯这些,好在有自备的厨用机器人帮他搞定了。
    他重新拿起刀叉,往嘴里塞进一块肉:我吃这些不行吗?你要是不想吃,那边有营养液。
    落朝垂睫注视盘子里陌生的菜色,又看一眼青年吃得鼓起的脸颊,竟真的被挑起了些食欲,他叉了一块洋芹放进嘴里嚼了嚼,面无表情的吐进桌上的纸巾里。
    这什么草。
    正巧被季夏逮个正着,作为哥哥监督弟弟吃蔬菜的责任感顿时喷涌而出,他指关节敲了敲桌面:落朝,不要挑食。
    落朝眼眶一下就红了:可是真的好难吃,哥哥~我可不可以不吃
    季夏简直顶不住,可是又想到挑食的小孩会营养不良,只好道:乖,听话,你吃了哥哥答应你一个愿望好不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落朝知道自己不得不答应,可他也不想季夏好过,他瘪嘴道:那好吧,不过要哥哥喂我我才吃。
    季夏眼睛一亮:好呀。
    他直接坐过来把小孩抱到腿上坐着,叉了一块胡萝卜递到落朝嘴边:啊张嘴。
    落朝看着面前放大的精致面庞愣住了,青年冷峻的眼眸里是星星点点的暖光,勾着下巴的银发温顺的垂到肩膀上。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会过来喂他,甚至还有些乐意至极的意思。
    这真的是郁尘,那个洁癖龟毛目不染尘的上将?
    季夏腿一颠,看着终于回过神来的小孩弯了弯眼睛:别跟我玩这招,再装乖也得吃。
    落朝又羞又愤的被季夏喂完一顿饭,等到季夏吃的时候,发现他竟然也不吃蔬菜,小大人似的:哥哥你怎么也不吃蔬菜。
    季夏睨他一眼,叉子在手心转了一圈敲在轻轻敲在落朝额头,眼一弯:哥哥是大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管不着。
    落朝看着眼前这张眉眼飞扬的脸,突然心尖不知被什么勾了一下,微微发痒。
    吃完饭,季夏如约带落朝去理发。
    店面是原主常去的地方,里面的客人非富即贵能在星际时代用昂贵的人工做剪头发这种小事,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里面的人对季夏十分熟悉,因此季夏一进来就恢复那幅高高在上的神情,把落朝带到预约的位置上坐着。
    过来的理发师很懂规矩,没有对这个突然出现在季夏身边的小孩多问:请问是谁理发?
    季夏视线扫了落朝一眼,理发师就明白了:那请问二位有想剪的发型吗?没有我们这边可以根据客人特点设计。
    季夏看向落朝,声音平淡:你想怎么剪?
    季夏这幅突然冷淡下来的神情让落朝非常不爽,脑海里想起青年刚才那幅言笑晏晏的模样,心里翻滚着一股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躁郁。
    他故意跳下来抱住青年的腿闹,眼泪啪嗒啪嗒的直掉:哥哥,你、你凶我。
    哥哥,我不剪了好不好,我想回家。
    小孩哭得气都喘不上来,委实让季夏也跟着心疼,他弯腰把人抱进怀里,神色稍缓:怎么了?
    他冷冰冰的解释:我没有凶你。
    落朝揉着红通通的眼睛:那你怎么不、不对我笑了。
    季夏恍然大悟,在家在外的性格转换对他来说习以为常,可对于一个刚刚捡回来没什么安全感的孩子,只会觉得是惹到你生气了才让你冷下脸。
    季夏心里微叹,这都怪他。
    他拍了拍小孩的背,俯到他耳边轻声道:哥哥没生气,你先理发,哥哥回去跟你解释好不好?
    声音很小,只能他们两人听见,可脸上还是那幅风轻云淡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冷漠。
    落朝眸色暗沉下来,心里的烦躁戾气不减反增。
    他眼睫耷拉着:好哦哥哥,那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呀,我想自己一个人理发,好不好?
    这个样子的季夏让落朝看得火大,不如滚出去别在他面前。
    季夏还想说什么,手腕上的个人终端亮了亮,他把落朝放在椅子上坐着:好。径直走出门外。
    落朝想不到季夏走得这么干脆,脸都黑了。
    冷静下来又觉得丝毫不奇怪,他上一世不就就知道了吗,像郁尘这种表里不一的人,伪装不了多久的。
    就算再怎么不一样,那个人还是那个人。
    落朝黑得不见光亮的眼眸,慢慢浮起一丝疯狂。
    旁边的理发师看得有些心惊胆战,郁上将刚走,软面团子一样的小孩瞬间变了脸色,似乎下一秒就能站起来置你于死地,谁他妈不怕?
    落朝掀起眼皮看他,声音脆生生的:叔叔,你怎么不剪了?
    理发师太阳穴狠狠一跳,觉得这一句简直像是在问他手是不是断了,他连忙拿上工具走过来:不好意思,我这就来。
    季夏走到理发店的大厅,这个时间人不是很多,他打开通讯,耳边响起夜阑紧张的声音:郁上将,不好了,我们昨天逮捕的那批人,全部被人、被人给杀了。
    季夏眉头皱了皱:警署防备监控严格,有找到遗留线索吗?
    夜阑深呼吸一口:没有,不仅如此,犯人手段残忍,几乎全部虐杀。
    夜阑不想再回忆今早她一打开警署大门,地面全是湿哒哒的血渍,犯人还十分好心的把尸块一路撒到事发地点,就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夜阑闭上眼睛,十分艰难的说出口:我们还在事发地点发现了您的徽章。
    郁上将,我们当然相信不是您做的,您不是这种人,只是证据确凿,您能不能想一下谁能有机会接触到您的徽章?
    季夏眼睫颤了一下,他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向这种方向发展,原身现在可是人人爱戴敬佩的帝国上将,也没有死敌,谁会用这个诬陷他?
    由于死者是罪人,就算季夏罪名没有洗清最后也顶多被降职,但名誉恐怕全毁了。
    那他岂不是还要连累落朝跟着他被人骂?
    季夏冷静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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