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收买了一个负责在御花园里打扫的小太监,让他藏身在假山后面,等到孩子们去御花园玩的时候,让太监趁机把沈怀容推入水中,伪装成小孩子贪玩落水身亡的假象。
    幸好众人发现得及时,把沈怀容救了上来,那太监也知道阴谋败露,自己必死无疑,于是赶在淮王府的杀手要杀他灭口的时候从宫里逃了出来,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还是在出城的时候被锦衣卫逮到,在锦衣卫的严刑拷打下,供出了收买他害肃王世子的淮王府幕僚。
    锦衣卫赶去抓捕那两个幕僚,可那两个人早已自尽身亡,临死留下一封遗书,声称是他们为了向淮王邀功,才会铤而走险设毒计加害肃王世子,所有事情都是他们所为,一切都和淮王无关。
    淮王狼子野心,早就路人皆知,两个幕僚又有多大的胆子敢做这样的事,还不都是受淮王指使。
    不过真相查明后,沈映也没急着要和淮王算账,沈怀容现在的身份毕竟只是一个肃王世子,还不是太子,谋害太子和谋害藩王世子这两个罪名还是差很多的,前者严重起来可以诛九族,后者却只能顶多算个谋杀皇亲国戚未遂。
    况且沈怀容毕竟没有真的出事,所以就算现在找淮王算账,也只能伤他一点皮毛,动不了他的筋骨。
    又过了几天,肃太妃进了京,听说宝贝孙儿在皇宫里落水差点一命归西,进宫见到孙子后差点儿哭成了泪人,早知道选个嗣子会有性命之虞,她说什么也不会舍得把孙子送到京城里来。
    等到肃太妃和沈怀容见完面,沈映在宫里单独召见了肃太妃。
    他几乎有八、九成的把握能够确定沈怀容的生母就是顾悯的妹妹,所以见了肃太妃后也没有虚与委蛇,直接开门见山,几句话便迫使肃太妃承认了肃王妃就是徐问阶的女儿。
    当年因为徐家曾有恩于肃老王爷,所以肃老王爷才会设法从天牢里救出徐问阶的女儿,带回肃王府抚养。
    既已确认了沈怀容的确也是徐家血脉,便更加坚定了沈映要立这孩子为太子的决心。
    景昌帝登基后,定了每年的七月十一,自己的生辰为长春节,而今年恰逢皇帝二十岁生辰,宫里宫外免不了要大大操办一场,沈映便打算在自己二十岁生日这日,同时下旨宣布过继肃王世子为嗣,并将其册立为太子。
    但肃王府因为肃王常年不理俗务的的缘故,在诸多藩王中势单力薄,沈映想过继肃王世子立为太子,其他实力雄厚的藩王肯定不服。
    这时,沈映掌握的淮王谋害肃王世子的罪证就派上了用场,不仅如此,沈映手里还有许多其他藩王因为嫉妒淮王孙子进选到最后一轮嗣子选拔,告淮王这些年在自己的封地不守国法,倒行逆施的黑状。
    最后,沈映用这些黑料,逼得淮王不得不上表同意并且恭贺皇帝立沈怀容为太子,而淮王是这些藩王中实力最雄厚的,连淮王都率先表态了,其他藩王就算心里不服气,也只能选择暂时忍下这口气,陆续上表同意了最终的选嗣结果。
    七月十一,长春节。
    这天一早,沈映身穿礼服先上殿接受百官朝贺和献礼,然后在朝上下旨过继肃王世子沈怀容为嗣子,并册立其为太子以定国本,太子的册封礼由礼部和钦天监选吉日进行。
    为了庆贺今日双喜临门,皇帝还大方地赏赐了四品以上官员金镜珠囊、缣彩,五品以下官束帛,百官们虽受了赏赐,但心里也都在嘀咕,万万没想到,最后储君的宝座,会落到了一个无权无势的肃王府头上,这可真的是从天上砸馅饼下来。
    百官朝贺结束后,沈映还要去皇宫的城楼上接受老百姓们的朝拜。
    皇宫外面,早就聚集了许多想要一睹天子风采的百姓,沈映在百官的簇拥下,牵着已经被立为太子的沈怀容一起登上了城楼。
    年轻的帝王,身着绛色华服,丰神俊朗,气质矜贵,百姓们一见到皇帝,便自觉地跪下叩拜,齐齐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如同山呼海啸一般震撼人心。
    沈怀容的个子还没有城楼上的墙高,有太监给他搬来了一张椅子,让他站在椅子上才看清了城楼下的情景。
    但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阵仗,看到城楼下面乌泱泱一大片人难免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紧紧抓着沈映的手。
    沈映察觉出了孩子的紧张,低头看着沈怀容笑了下,问:“怕吗?”
    沈怀容诚恳地点了点头,沈映摸了摸孩子的后脑,安慰他道:“别怕,这些都是朕的子民,以后也是怀容的,怀容现在是大应的太子了,要好好读书,快快长大,以后做一个有功于社稷,造福天下百姓的人,好不好?”
    沈怀容看着沈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父皇,怀容听父皇的话。”
    接受完了百姓的朝拜,沈映便准备带着沈怀容从城楼上下去,正要转身的时候,目光不经意间往城楼右边扫了一眼,冷不丁看到远处一条胡同的胡同口,站了一个头上带着斗笠的男人。
    男人也面朝着城楼的方向,在看沈映,发现沈映的目光移到他这边后,挺拔的身形动了一下,对着沈映遥遥地行了个君臣礼。
    相隔甚远,并不能看清那男人长得是何模样,可沈映忽然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强烈的直觉,会是他想的那个人吗?
    今日是他的二十岁生辰,所以那个人不远万里、不惧风险回了京城,即使知道两人无法相见,也只是为了能够远远地看他一眼,为他庆生吗?
    沈怀容注意到沈映一直在盯着一个方向看,可惜他个子矮,看不到什么,于是好奇扯了扯沈映的衣袖,问:“父皇,您在看什么呀?”
    沈映转头看了眼扯他袖子的沈怀容,不过一晃神的功夫,再想抬头去找那个戴斗笠的男人,那人却早已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虽然没有看到那人的模样,但沈映心里已有了答案,今早接受百官朝贺的时候,他收到了百官进献的各种奇珍异宝,可唯有这,才是他最想要的生辰礼。
    沈映低头看着沈怀容,望着孩子与那人神似的眉眼,莞尔一笑,“父皇在看,最美的风景。”
    作者有话要说:  顾少君:回来发现,离家两年,孩子五岁:)
    第80章
    长春节当日,皇帝晚上还要夜宴百官,君臣同乐。
    正喝到酒酣耳热之时,忽然有太监进殿禀报,说是平阳王有礼物派人快马加鞭从南疆送到京城要献给皇上。
    沈映一听到平阳王的名号,心头倏地一动,隐隐生出几许期待,放下酒杯,命太监把平阳王的礼物拿进殿里,他要与群臣共赏。
    太监们从外面搬进来一个巨大的箱子,大到沈映几乎以为箱子里面藏了个人,不由得心弦一紧,那个人应该不至于胆子这么大,敢藏在箱子里偷偷溜进宫吧?
    幸好箱子打开后,没有从里面迸出来一个人,沈映才松了口气。
    两个太监从箱子里把平阳王的礼物拿出来,是一幅硕大的卷轴,需要两三个太监一起才能将卷轴展开,卷轴展开后发现,这并不是一幅简单的字画,而是用蜀绣的工艺绣出来的《千里江山图》。
    蜀绣向来以“穷工极巧”著称,特点是色彩明丽,层次分明,富有立体感,这一幅《千里江山图》横约四丈长,上面烟波浩渺的江河湖海,层峦起伏的群山险峰,江南塞北,乡村农舍,飞鸟鱼虫,栩栩如生,应有尽有,将大应壮丽秀美的江山呈现在人眼前,人站在画前,宛如身临其境,不由得生出许多豪情壮志。
    百官们争先恐后地站起来欣赏这幅《千里江山图》,每个人都看得目不转睛,啧啧称奇。
    平阳王府派来送礼的长史介绍道,这幅蜀绣版的《千里江山图》,是花了三十个绣娘快一年半的时间才绣成的,沈映听长史说完,顿时了然于心,心中徜徉起一片浓浓的柔情蜜意。
    顾悯应该是一回到南疆便开始找绣娘绣这幅《千里江山图》,就是为了能在他二十岁生辰这日,将这幅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才绣成功的《千里江山图》作为生辰礼送给他。
    两人分别将近两年,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们没有见过面,更无书信往来,但是他们心意相通。
    纸上相思说不尽,一切尽在不言中,现在儿女情长毫无用处,只要他们能心向一处,将拦在他们中间的所有障碍一一扫清,何愁将来没有再见之时?
    沈映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顾悯千里迢迢给他送来这幅《千里江山图》,他也不能辜负顾悯的这番心意才是,大应的大好河山,也该是时候好好收拾收拾了。
    台下百官争相看画,谁也没注意,台上的君王嘴角边,若隐若现地浮现出一丝诡异神秘的微笑。
    —
    自从立了太子后,百官们终于不再拿国本的事来烦皇帝,皇帝越发沉迷修炼之道,整日里和那些道士们在后宫炼丹修行,不理世事,荒废朝政。
    百官们虽有心上谏劝皇帝,可皇帝不上朝,他们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就算有满腔的抱怨,也没有倾诉的对象。
    不过虽然皇帝昏庸,但幸好朝廷里还有不少能干的大臣,皇帝把政务都扔给了内阁、司礼监来处理,两个部门各司其职,相辅相成又相互制约,倒也没有耽误国家大事的处理。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就又到了年底。
    冬至这日该是皇帝领着百官祭天的日子,可没想到冬至那日一大清早,永乐宫的小太监进寝殿准备叫皇帝起床,却没想到发现皇帝躺在床上怎么叫也叫不醒,宫人们吓得忙去太医院传御医过来,经过御医诊断,原来是皇帝服用了过度的丹药,中了朱砂之毒。
    皇帝昏迷不醒,冬至祭天也只能被迫中断,朝中顿时人心惶惶,文武百官们都在心里揣测皇帝能不能挺过这关。
    虽说太子已立,但太子尚不足六岁,哪里懂得怎么治国,若是皇帝眼睛一闭,太子登基,势必得有人来在太子亲政之前帮忙处理朝政。
    一般幼帝登基,皇帝在临终前都会指定信任的大臣托孤,可皇帝都昏迷了三日,对身后事毫无交代,这让百官怎么能不悬心,有人甚至都在私下商量着要不要把刘太后从后宫请出来主持大局。
    好在到了第四日,皇帝终于醒了,但人虽保住了命,却被伤了根本,卧床休养了一个月才能下地行走。
    有大臣私下花重金买通了太医院的副院判询问皇帝的病情,副院判告诉他,皇帝表面看着没事,但其实已经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恐怕只剩一年不到的寿命。
    很快,皇帝病重的消息便不胫而走,等到皇帝龙驭宾天,身后留下一个年幼无势的太子,大应江山便等同于无主,这让有实力的藩王们谁听了不蠢蠢欲动。
    若太子是皇帝的嫡亲血脉,皇帝驾崩后理应由他继承皇位,那藩王们也无话可说,可太子沈怀容并不是皇帝的血脉,不过是一个在藩王里实力最末等的肃王的儿子,都是龙子龙孙,这江山,凭什么要他们拱手让给肃王?
    皇帝显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知道藩王们对皇位虎视眈眈,为了能帮太子坐稳皇,于是开始暗中部署,打算铲除那几个觊觎皇位,最不安分的藩王,信王、淮王等几个藩王自然首当其冲。
    自古用兵,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若是一个藩王没犯什么错,皇帝就要削了人家的权力,那其他藩王必定会人人自危,担心皇帝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自己,势必会联合起来反抗皇帝的统治。
    可若是一个藩王犯了错,那皇帝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他惩处,其他没犯错的藩王也并不会担心祸及到自己。
    这便是沈映布的局。
    他先是装病,勾出了藩王们争夺皇位的野心,然后又假借以稳固将来太子的帝位为名削弱信王、淮王等藩王的实力,逼着他们要么交权,要么主动造反。
    而只要他们一反,朝廷便有了出兵镇压的理由。
    淮王、信王等藩王,根本不会把一个病得快要死的皇帝放在眼里,更不可能会心甘情愿任由皇帝削除他们手里的权力,要他们对一个黄口小儿俯首称臣,那个代表了至高无上权力的位子,值得他们拿命去赌上一回,放手一搏!
    正月一过,各王府里听到风声,开始秘密练兵,打造兵器,为将来的起兵做准备。
    可他们这些老狐狸不知道,沈映早已给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的陷阱。
    二月末,皇帝下旨给淮王,以防边为名,欲将其护卫精兵调出塞外戍守,淮王不从,过三日,皇帝又下旨给信王,命信王入京觐见,信王知是鸿门宴找借口推脱不肯去,二王皆抗旨不遵,皇帝震怒下旨将他们废为庶人,命人将他们幽禁在封地,二王不肯束手就擒,杀了前来执行监视逮捕任务的将臣,起兵造反!
    战事遂起,沈映任命林振越为大将军,统兵讨伐二王,但淮王、信王在藩王中威望颇高,也得到了不少藩王的支持,负隅顽抗一路攻占了不少城池,战事一时僵持不下。
    南疆虽然地处偏远,但平阳王府派出去的眼线颇多,藩王作乱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平阳王府。
    顾悯为了等这一天的到来,足足做了两年的准备,这两年里,他招兵买马,暗中操练,培养出了一支精锐之师,淮王、信王一反,平阳王府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起兵勤王,而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一向与世无争的平阳王,会派兵配合朝廷大军在后方包抄他们!
    一接到淮王、信王造反的密报,顾悯便亲自率领平阳王府的十万大军轻骑挺进,直奔京城方向而去,到了藩王大军的后方,大军将要过江的时候,顾悯打算派人给林振越送信,要林振越配合自己将藩王大军前后夹击包围起来一举歼灭。
    但顾悯的信还没写好,就被赶过来的凌青蘅给拦下了。
    这些年来,顾悯虽然和沈映没有书信往来,但和凌青蘅一直保持着联络,他和沈映也都是通过凌青蘅来了解彼此的近况。
    凌青蘅打扮成一个普通的兵卒在侍卫的带领下进了顾悯的营帐,见到顾悯后,先拱手作了个揖,“一别数年,少君一向可好?”
    顾悯感激凌青蘅这两年替他守在沈映身边,帮沈映鞍前马后,所以也还了个礼:“还不错,多谢关心,凌大人也安好?”
    凌青蘅笑道:“好得很好得很,官运亨通,吃嘛嘛香。”
    “皇上好吗?”顾悯两句话不到就把话头转到了沈映身上,目光含着担忧,“我听说他病了?那些丹药他真的吃了?”
    凌青蘅不以为意地笑了下,“你觉得以皇上的聪明才智,真的会让自己以身犯险?自然是装病,少君该是最了解皇上的人,却连这都看不透,当真是关心则乱。”他摆了摆手,又道,“好了,时间不多,先说正事,皇上这次让我来见你,是要你埋伏在叛军后方先按兵不动。”
    顾悯拧眉不解:“这是为何?我听说朝廷大军与叛军交战并没有占到便宜,如今战事胶着,应该速战速决才是,皇上为何要我按兵不动?”
    凌青蘅压低声音道:“我明白你想早点见到皇上的心,但若是就这么容易地平定了藩王叛乱,又怎么能显现得出你的劳苦功高?到时不过也就是论功行赏。可你别忘了,在百官眼里,临阳侯顾悯早就死了,那现在又是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临阳侯?”
    顾悯默然片刻,习惯地用手摩挲了一下腰间的刀柄,沉声道:“皇上是想让我怎么做,你直说吧。”
    凌青蘅注视着顾悯,肃然道:“皇上的意思是,临阳侯已死,世间再无临阳侯顾悯其人,起兵勤王的,是已故前内阁首辅徐问阶之子,徐、景、承。”
    第81章
    朝廷讨伐藩王之乱的战事从二月一直延续到了四月,期间双方互有胜负,至四月末,朝廷增派五万大军围剿永平,但遭到叛军的顽强抵抗。
    四月往后,天气逐渐变得炎热起来,而朝廷征讨逆王的大军里,士兵大都是北方人,永平地处西南,气候湿热,瘴气颇多,入夏之后,士兵们便陆续开始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而这样恰恰给了叛军反扑的机会。
    自此,朝廷大军节节败退,林振越率领大军退守城池闭门固守,叛军攻城三日不下,有幕僚向淮王献计,攻城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兵力,而此时京中守军力量薄弱,何不挥师直趋京师?
    淮王听完此计深以为然,便不再花时间和退守在城里的朝廷大军多做纠缠,直接挥师北上,打算直捣黄龙。
    接下来半个月里,朝廷收到无数叛军得胜的战报,一时京中官员百姓人心惶惶,许多人都收拾细软出城避祸,到了五月下旬,叛军已经逼近京师,军营驻扎在距离京城不过百里之处,皇帝下旨命京中武将严守各处城门,誓与京城共存亡。
    京城俨然成了一座孤立无援的孤岛,就在百官们绝望地以为这次万事俱休,江山要易主时,没想到竟然从城外传来了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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