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悯眸光灼灼地盯着沈映的眼睛,就像是要透过眼瞳直接看穿他的心,沉声道:“这帕子上的味道,与凌青蘅身上的一模一样。”
    沈映先是睁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议地瞪着顾悯,随后表情变得无语,最后嘴角一扯连嗤数声,好像是被气笑了一般,甩袖道:“顾君恕!真有你的,都过去这么久了,朕也听了你的话没再出宫见过他,你居然还在怀疑朕与凌青蘅有什么?”
    沈映演得很逼真,可顾悯这次却没那么好糊弄,认定了皇帝是心虚所以在虚张声势,“皇上当真再没见过凌公子?那请皇上解释一下这条帕子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沾染上他的味道?”
    沈映双手一摊,“你让朕怎么解释?朕甚至都不知道凌青蘅身上是什么味道!退一万步讲,就算朕和凌青蘅真的有什么,还能把证据送到你面前去?你自己想想这事可能吗?”
    沈映面上装得云淡风轻,其实心里也忐忑得很,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语气像极了一副出。轨渣男给自己辩解的口吻,明明心里有鬼,还装无辜。
    不对,什么渣男?他和凌青蘅之间又没干什么,哪里渣了?
    要不是顾悯先背叛了他投靠郭九尘,他也用不着费尽心机编造这些谎言来骗顾悯,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乱臣贼子自己的错!被骗也是活该!
    顾悯见皇帝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心里对沈映的怀疑不禁又有些动摇,难道,这条手帕,真的与皇上无关?
    沈映见顾悯的表情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冷淡,趁热打铁朝外面喊了两声:“万忠全!万忠全!”
    万忠全连忙小跑进来,“皇上,奴婢在,有什么吩咐?”
    沈映过去抽走了顾悯手里的帕子,转过身问万忠全:“这条帕子你知不知道是谁的?”
    万忠全本来莫名其妙,一抬眼发现皇帝正在朝他使眼色,立即心领神会道:“咦,皇上,奴婢的帕子怎么会在您这儿?奴婢还以为丢了呢。”
    顾悯闻言立刻走上前,问:“万公公,你说这条帕子是你的?”
    万忠全诚恳地点头,“是啊。”
    沈映抢着道:“那你倒是说说,你的帕子怎么会和那日朕赏给顾少君的荔枝一起装在了食盒里?”
    万忠全低头眼珠儿一转,抬头笑道:“回皇上,想必是奴婢在把荔枝装进盒子里的时候,不小心把帕子也一起掉了进去,怪不得呢,奴婢说怎么到处找都找不到。”
    顾悯还是不相信,“可这帕子上的味道你又作何解释?”
    “什么味道?”万忠全接过帕子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了然笑道,“原来顾少君说的是这个啊,这个味道的确是奴婢身上的没错,不信的话,奴婢这里还有条新帕子,顾少君闻了便知。”
    万忠全从袖子里掏出条帕子给顾悯,顾悯将信将疑地接过放在鼻子前面闻了一下,眉头不由得皱起,竟然真和那条帕子上的味道一样!
    万忠全解释道:“顾少君,这是艾蒿香,夏日山上蚊虫多,奴婢便烧了艾蒿熏衣服,用来驱虫的。”
    “听见了吧?”沈映似笑非笑地望着顾悯,嘲弄地道,“什么凌青蘅?这条帕子明明是万忠全的,你在吃一个太监的醋知不知道?朕看你是疑神疑鬼疑上瘾了!简直不知所谓!”
    说完便一甩袖子,背着手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顾悯以为是自己犯了错,连忙追上去给沈映赔罪,“皇上,这次是臣错了,臣大错特错,不该不相信您,还请皇上恕罪。”
    沈映头一撇,赏了顾悯一记白眼,“一边儿去,别来烦朕,朕现在看见你就来气!”
    顾悯无奈,他哪里想得到这条帕子会是万忠全的,结果搞了这么个大乌龙,误以为是皇帝在行宫里拈花惹草,这下好了,他把皇帝给惹怒了,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把人哄好。
    后面跟上来的万忠全见状将顾悯拉住劝道:“顾少君,皇上正在气头上,您有什么话,还是等过了今晚再说吧。”
    清露台的晚宴马上就要开始,现下也只能像万忠全说的那样,等到晚宴结束后他再想办法给皇上负荆请罪求原谅了。
    顾悯看着皇帝急匆匆远去的背影,忽然眉心一敛,狐疑地重新打量起万忠全,又问了一遍:“万公公,那条帕子当真是你的?”
    万忠全神色自若,笑呵呵道:“那还有假?奴婢总不可能连自己的帕子都不认得了吧?”
    沈映好不容易甩开了顾悯,到了清露台后,才松了口气。
    顾悯那家伙是属狗的吧?鼻子这么灵?光凭一条手帕他都能猜出来他和凌青蘅见过面?
    幸好他也早有防备。
    上次他出宫和凌青蘅见面被顾悯发现,就是因为被顾悯闻到了他身上沾染了凌青蘅那里的味道,吃一堑长一智,他还能在同一条阴沟里翻两次船?
    都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他要倚仗凌青蘅的势力帮他做事,平时总避免不了要和凌青蘅见面,而顾悯时不时又搞突击检查,所以沈映便想到了让身边伺候的人和凌青蘅用同一种香这个办法,这样就算以后被顾悯闻到了什么,他也查不出什么所以然。
    也亏得刚才万忠全机灵,看懂了他的眼色,将凌青蘅的帕子认作是自己的,这才成功打消了顾悯的疑心,一想到乱臣贼子说不定现在正在因为错怪了他而内疚不已,沈映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招贼喊捉贼,打了个顾悯措手不及,沈映洋洋得意地摇着手里的折扇,脸上露出得胜的微笑,没想到吧乱臣贼子,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想抓你爷爷我的错处,哪有那么容易!
    月上柳梢头,今晚受邀去清露台赴宴的人已经陆续入席,皇帝和太后差不多同时间到了清露台,众人行完礼后依次落座,便有优美动听的丝竹管乐之声从清露台上传了出来。
    众人心知肚明,今晚这场晚宴就是为了给昌平长公主选驸马,不过昌平长公主这个当事人显然对太后帮他选的这几个驸马人选并不满意,一晚上脸上连个笑容都很少露。
    几个驸马人选中,风头最盛的当然就是梁耀祖,梁耀祖听了郭九尘的话,一心要在昌平长公主面前好好表现,一会儿吟诗赞美昌平长公主,一会儿作对卖弄自己的文采,可惜昌平长公主并不领情,连个正眼都没瞧过梁耀祖一下。
    沈映高坐台上,将下面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这个梁耀祖,看上去倒是人模狗样的,可若不是凌青蘅告诉他,谁会想到,这样一个称得上是风度翩翩、温文有礼的世家公子,私底下会是一个家暴男?
    不过也不奇怪,很多家暴男,光从表面根本看不出来他骨子里有暴力倾向,这些男人,会在婚前对妻子极尽温柔,装出一副二十四孝好男人的面孔,可只要一等到婚后,便会一改温柔面孔露出本性。
    而且别指望他们会知道悔改,家暴这种事,只要动一次手,接下来就会有无数次。
    沈映扫了眼台下的昌平长公主,见昌平长公主对梁耀祖的奉承讨好毫无所动,才放心了些。
    昌平长公主抗拒选驸马,心情难免烦闷,多喝了两杯酒后,忽然感觉到一阵头晕,反正此时也酒过三巡,昌平长公主便起身向太后皇帝说明自己不胜酒力,想先行退席,沈映也看出她有点闷闷不乐,便同意了。
    而那梁耀祖看见昌平长公主离席,忙朝对面郭九尘的方向看了眼,等看到郭九尘对他点了两下头后,心里不禁一阵暗喜,立即借口出恭也起身离了席。
    沈映哪里能想到郭九尘和梁耀祖两个人狼狈为奸,胆大包天到敢对昌平长公主下药,所以对梁耀祖的离席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突然朔玉从外面进来,走到沈映身旁,趁人不注意,悄悄递给沈映一张字条,然后俯身在沈映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沈映本来还在笑眯眯地欣赏着台下的歌舞表演,闻言脸色倏地一变。
    他又低头打开字条,等看清上面写的内容后,脸色便完全沉了下来。
    纸条上面写的,正是今晚郭九尘和梁耀祖的计划!
    沈映看完纸条,往台下扫了一眼,发现梁耀祖果然已经跟着昌平长公主离席了,但他也没有立即发作,低声问朔玉:“这纸条是谁给你的?”
    朔玉小声道:“回皇上,是顾少君。”
    沈映眉梢轻挑,原来是顾悯,那就不奇怪他为什么会知道郭九尘的奸计,毕竟顾悯也算是郭九尘的心腹。
    想必是因为手帕的事,顾悯明白自己已经惹得龙颜不悦,所以才会急着告诉他郭九尘的阴谋,借此来讨好他求得原谅。
    沈映冷眼往郭九尘那儿扫了眼,心中不忿,老阉狗,连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你都不放过,真是该死!喜欢帮家暴男是吧?看我怎么整你们!
    沈映低眉一思忖,瞬间计上心来,朝朔玉勾了勾手,附在朔玉耳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交代了一阵,朔玉便点点头悄悄退了下去。
    —
    梁耀祖离了席,走出清露台后在外面徘徊了一会儿,却迟迟没等到郭九尘派来接应他的小太监,行宫里有禁军巡逻,他又不敢自己随便乱走免得被禁军当成刺客抓起来,只好躲到一棵大树后面,探头出来焦急地左顾右盼寻找着接应之人的身影。
    等了约摸一刻钟,忽然有个小太监的身影急匆匆地跑到约定接头的地方,对着四周悄声喊道:“梁世子,梁世子在吗?”
    梁耀祖听到有人喊他,连忙走出来,“我在我在,敢问小公公是郭大伴派来的吗?”
    小太监点点头道:“梁世子恕罪,奴婢今日吃坏了东西有点闹肚子,所以才来迟了,这就带梁世子过去。”
    梁耀祖喜不自胜道:“那就劳烦小公公带路了。”
    小太监带着梁耀祖一路七拐八绕避开了巡逻禁卫军,来到行宫深处一幢偏僻的水榭前面,指着水榭道:“梁世子,长公主已经在里面了,郭大伴已经让人支开了长公主身边所有伺候的人,现在屋子里只有长公主一人,您现在就进去吧。”
    梁耀祖看着前面一片黑漆漆的建筑物,有些犹豫,怀疑地问:“长公主真的在里面吗?可为什么一点亮都没有?”
    小太监笑道:“梁世子糊涂,这是能见得了光的事吗?自然是黑灯瞎火才好办事啊。”
    梁耀祖想想也是,指着小太监打趣道:“没想到小公公你年纪虽小,懂的还挺多。”
    小太监笑嘻嘻道:“梁世子快进去吧,春宵一刻值千金,放心,奴婢守在外面给您望风,一有动静就会叫您。”
    梁耀祖解开身上的荷包,把荷包里的银子连荷包一起塞到了小太监手里,“那就一切都有劳小公公了。”
    梁耀祖想到今晚在宴席上,见到昌平长公主那张清丽可人的娇颜,心中不禁一阵心猿意马,搓了搓手掌,蹑手蹑脚地摸黑朝水榭走过去。
    等走到水榭门口,发现的确没有一人外面把守,梁耀祖尝试地推了一下水榭的门,发现门一推就开了,如此顺利,更加壮了他的胆子,不再小心翼翼地试探,直接走进了水榭,然后反手将门关上。
    这里是一处空荡荡的屋子,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梁耀祖勉强辨认出左手边有一扇屏风,屏风后面似乎是一间内室,于是便绕过屏风走了过去。
    等到进到屏风后面,梁耀祖便发现里面摆了张矮榻,矮榻上躺了个人,看身形曲线起伏,应该是个女子,便认定榻上的女人是昌平长公主无疑。
    想想方才在宴席上,昌平长公主还端着公主的架子,看不上他梁耀祖,可现在呢,还不是不省人事地躺在他面前,由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等到以后再把人娶回了家,就算她是公主之尊,大门一关,也还不是任由他揉捏搓扁?
    梁耀祖看着榻上的人影咽了口口水,站在榻前开始给自己宽衣解带,等到衣服脱了一半,便迫不及待地爬上矮榻,嘴里一边说着淫词秽语,一边掀开榻上躺着的人身上盖的薄被。
    可梁耀祖没想到,他才刚摸到那女子的衣服,那女子却突然醒了,察觉身旁有人,立即翻身起来厉声问道:“谁!”
    梁耀祖吓了一跳,不是说给公主下了药吗?怎么这会儿就醒了?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你可知道我是谁?”
    女人一连声的质问让梁耀祖慌了神,只想捂住女人的嘴让她不能说话,要是把禁军招来那他可就全完了!
    梁耀祖心一横,想直接用强让女人开不了口,可手刚伸过去,就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利器重重扎在了他手臂上,疼得梁耀祖忍不住惨叫了一声,可女人还不肯罢手,拿着利器对准梁耀祖身下就又是一刺!
    这下可不得了,梁耀祖伤到了最要紧的部位,登时倒在床上疼得浑身发抖,口中更是发出宛如杀猪般撕心裂肺的惨叫。
    女人趁机从榻上逃了下去,打开门冲出水榭朝外面大声呼救:“来人啊!有刺客!来人啊!有刺客!”
    恰好有一队巡逻的禁军路过这边的水榭,闻声立即提着灯笼过来查看情况,领队之人正是林彻。
    “怎么回事?”
    女人捂着胸口,泣涕涟涟道:“启禀大人,奴婢乃是昌平长公主的贴身宫女秋词,长公主一时兴起想要泛舟夜游,可奴婢晕船所以便留在这里等候,谁知道突然闯进来一个男人,趁着奴婢睡着的时候欲对奴婢行不轨之事,还望大人替奴婢做主!”
    林彻闻言怒道:“岂有此理,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秽乱后宫?来人,进去把人抓出来!”
    两个侍卫立即进去将疼得只剩了一口气的梁耀祖像条死狗一样拖了出来,林彻提着灯笼往梁耀祖脸上一照,发现此人竟然是梁国公世子后大吃一惊,连忙差人去和皇帝禀报。
    等到皇帝太后得知此事后从清露台匆匆赶过来时,梁耀祖的裤裆已被鲜血染透了一大片,眼看着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恐怕就算救活了,很大可能也不能再传宗接代。
    沈映见状,装模作样地吩咐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叫御医过来给梁世子治伤!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郭九尘看到此情此景心里也是一惊,这梁耀祖,怎么好端端的会走到这里来?他安排的地方明明不是这里!
    这时,泛舟夜游的昌平长公主也上了岸,看见自己的婢女发髻凌乱,衣衫不整的样子吓了一跳,“秋词?你怎么成这样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秋词跪着把事情重新和皇帝太后公主们讲了一遍,沈映听完后沉下脸不悦道:“这个梁世子,朕今天乍一见到他还以为他是个持重端庄的君子,没想到竟这样下流无耻,这样的人,又怎堪尚公主?太后,您是后宫之主,不知这淫。乱后宫该如何惩治?”
    郭九尘一听急了,他收了梁国公府的好处,没有帮梁耀祖当成驸马就算了,现在人还给弄残了,若再加上一项淫乱后宫的罪名,这要他如何向梁国公府交代。
    于是立即沉声道:“皇上!老臣以为,定然是这贱婢趁梁世子酒后蓄意勾。引,引诱梁世子来此处偷。欢,但被梁世子拒绝后,贱婢恼羞成怒下便刺伤了梁世子,此贱婢才是淫。乱后宫的罪魁祸首,老臣以为应当将她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太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郭大伴所言也有道理,梁世子身份尊贵,又怎么会看上一个宫婢?怕是这宫女见梁世子英武不凡,生了攀龙附凤之心。”
    秋词立即叩首道:“太后、皇上明察!奴婢绝对没有行苟且之事!”
    昌平长公主也跪下求情:“皇上、太后,的确是昌平想要泛舟夜游,但因为秋词晕船,昌平便让她留在此处等候,秋词跟随昌平多年,向来是个稳重懂分寸的人,绝不会做出这种丑事,请皇上太后明察!”
    这时林彻也站出来出声道:“启禀皇上,臣刚好在这附近巡逻,的确看到昌平长公主曾乘船夜游,可以作证。”
    沈映揣着手,要笑不笑地斜睨着郭九尘,“郭大伴,听到了没?秋词人一开始就在这里,又怎么能把远在清露台的梁耀祖勾。引到这儿来?定然是那梁耀祖吃醉了酒跑来了这里,看到睡着的秋词后兽性大发,欲行不轨。”
    郭九尘死咬不松口道:“勾。引也未必需要亲身过去,或是传信,或是让其他人引梁世子来这里也大有可能。”
    沈映无声冷笑,瞧瞧,这才过去几天,死太监就沉不住气了,之前在他面前起码还装装恭敬,现在都敢跟他对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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