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先看看情况。幽砚淡淡说着,将手中香喷喷的烤鸡递到了亦秋的面前,道,吃完动身。
    嗯!
    终于快要可以离开此地了,亦秋是又开心又忐忑,生怕今晚的行动出现了什么差错。
    她很快吃完了自己在蛇山的最后一顿晚饭,摸出绢帕擦了擦嘴和手,便连忙跟着幽砚朝那翳鸟的山中老巢赶了过去。
    赶路的途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一轮圆月自夜空升起,月色柔和得有些暗淡。
    秋日的山风在脸上呼呼吹着,亦秋不禁想起了一句老话「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
    她想,若幽砚没有受伤,且还是从前的那个反派幽砚,估计真会在带走朝云的同时,一把火烧了翳鸟的老巢,顺路宰了翳鸟夺走那朵五色千叶莲。
    毕竟这样的夜晚,真是太有「杀戮」感了。
    此刻她只是走在这座山里,听那树木枝叶飒飒而响,脑子里都忍不住浮现出了各种小说或电视剧里夜袭、暗杀一类的场景。
    就那种,一群杀手,身着黑衣,脚下步伐轻而缓,手里是用黑布蒙着的长刀,他们赶赴「战场」,静静埋伏在了四周。
    只待一声令下,便会拔刀向前冲去,换得一时刀光血影,惨叫连连!
    想什么呢?幽砚不禁瞄了一眼旁侧目光游离的亦秋。
    没,没想什么亦秋不禁低下了头。
    这么二的想法,还是别告诉幽砚了,否则又要被嘲笑。
    幽砚闻言,沉默片刻道:你走得好慢。
    亦秋瘪了瘪嘴:这山路又不好走
    幽砚:我带你
    亦秋:不用不用,我现在又不是羊驼了,重了好多呢
    幽砚:那又如何?若要离开此处,横竖都得我来带你。
    亦秋:唔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亦秋话音刚落,便被幽砚揽入怀中,展翼冲上了那林间树梢,于这月色薄凉的夜空之中向前飞去。
    这一刻,幽砚卸下了所有对于自身灵息的伪装,那双暗红的羽翼遮蔽了月色,行过之时掠起的强风,惊得无数山间妖灵四散而逃。
    它们当中没有一个知道眼前这灵力强横的外来者究竟从何而来,一时只顾着四处奔逃,惊呼着想要寻到那个守护它们百年千年的神女。
    看来,蛇山之中无人知晓翳鸟每逢月圆便会虚弱的秘密。亦秋伏在幽砚怀中,小声说道。
    换做是我,也不会将自己的弱点轻易告知旁人。
    那你有弱点吗?亦秋反问道。
    嗯?幽砚低眉看了一眼亦秋,一时饶有趣味地反问道,小说里怎么写的?
    在小说里,魔尊幽砚是没有弱点的。亦秋认真应道。
    倒也属实。幽砚全然没有反驳,脸上写满了自信。
    你让我想起一句话。亦秋道,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幽砚笑了笑,道:如果有,那应是你。
    亦秋一时失了言语,只得低眉抿了抿唇,眼底似有微光闪烁。
    不过那份少女的情思并没能在心底飘摇多久,幽砚便已带着她闯入了翳鸟于那老巢四周设下的结界。
    上一次,幽砚是隐蔽着自己灵息悄悄进入的。
    这一次,幽砚则在足尖点地的瞬间,抽出腰间吹雪长鞭,直接鞭碎了那一层用于囚困朝云的灵力结界。
    幽砚先前说过,这层结界是必须碎掉的,否则不只是朝云出不来,她待在里头也多少有些灵脉受阻,不便为朝云解除体内封印。
    结界碎裂的那一刻,朝云自卧房中跑了出来,眼底满满写着诧异。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又一次「对面不相识」,这次却再没有人为她做半点解释。
    此处结界已碎,翳鸟必定有所感应,以翳鸟对朝云的重视程度,只怕是再怎么疼痛难忍,也会第一时间赶赴于此,现下留给她们的时间并不算多。
    说时迟那时快,幽砚松开亦秋,一个瞬步飞身上前,右手向前一探,欲要擒住朝云,朝云凭着本能侧身躲避,却又在接下来的三招之内彻底落败。
    记忆与神力双双被封,她如今面对幽砚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下一秒,幽砚一如上次那般,快速将五指按在了朝云颅顶三穴之上。
    亦秋下意识上前两步,只见那股幽绿的灵光如潮般猛然暴涨,与朝云体内散发出来的那股五色灵光不断发生着冲突。
    那一瞬,两股灵力于朝云周身僵持不定,一方吞噬、一方抵御,一时照彻了这个黑夜。
    幽砚见难以破除封印,不由皱了皱眉,再次聚气凝神,将灵力催动到了极致,碎裂之声,随之响彻四方。
    只一瞬,便掀起了一阵灵浪,震向四周,摧得草木险折。
    亦秋下意识闭目抬手护住头脸,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未到来,睁眼之时,只见自己身前竖起了一道灵力屏障,而朝云此刻已然昏迷在了幽砚的怀中。
    幽砚皱眉说道:这个封印,果真连着翳鸟的心魂。
    亦秋愣愣看了一眼幽砚,又看了一眼幽砚怀里瘫软着的朝云,眼底似有几分醋意一闪而过。
    可她甚至还来不及吃醋,便已听见不远方传来了一阵声嘶力竭的哀鸣。
    抬眼望去,那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影,已从远方赶赴而来。
    那翳鸟追来了!
    无妨幽砚说着,将朝云扶至亦秋身旁,她此刻已受重创,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尽快离开。
    亦秋上前帮忙搀扶,近距离抬眼之时,望见幽砚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一时心疼不已,却又不知如何相帮。
    你还有力气破除封山结界吗?
    封山结界为翳鸟所设,翳鸟弱它则弱。
    幽砚说罢,周身忽而泛起了一道刺目的灵光,灵光散去之时,她已幻出妖身,垂眸给了亦秋一个眼神。
    亦秋见状,连忙拽着朝云爬到了钦原鸟的背上,刚才坐稳身子,便已飞上了那缀满繁星的夜空。
    她于钦原背上护着身前的朝云,目光却不自觉回身望向远方。
    那身形无比庞大的翳鸟,此刻正于身后穷追不舍,可此夜并无风雨,它却飞得摇摇欲坠。
    朝云体内的记忆封印连着翳鸟的心魂,翳鸟此刻必定伤得不轻。
    付出如此代价,只为强留一人,真的值得,真的有意义吗?
    这只从小说里偏执到小说外的翳鸟,何时才能明白,感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呢
    第154章
    蛇山本就是只隐匿于北海之中的一处孤岛,算不得多么广阔,此刻翱翔于高空之中,便能望见那远方的海岸。
    今夜乃是月圆之夜,天火之毒将会攻上翳鸟的心脉,方才朝云体内那道记忆封印被幽砚强行损毁,更是重创了翳鸟的心魂,毫无疑问,此时此刻的翳鸟已是伤重之身。
    幽砚修为本就高过翳鸟许多,此刻更是幻作妖身全速而行,伤重至此的翳鸟又如何能够追得上?
    果然,不出亦秋所料,这还没飞多会儿呢,幽砚便已拉开了自己与翳鸟的距离。
    可这种距离所能争取到的时间,真够幽砚破开那封山的结界吗?
    幽砚,你现在怎么样啊?亦秋挪了挪身子,趴在那钦原鸟的后颈边上,担忧道,还撑得住吗?
    这么不相信我?幽砚不禁打趣道。
    听这轻松的语气,想来也没有什么大碍。
    亦秋瞬间松了一口气,连忙伏在钦原颈边,小声嘟囔道:我这叫关心你,我怕累着你了!
    幽砚问道:那要不,你从我背上下来,换你背我和朝云?
    亦秋一时噎住,抱着朝云翻了个幽砚根本看不到的白眼,道:你明知道我背不动的!
    幽砚不由轻笑了一声。
    亦秋瘪了瘪嘴,觉得多少有些丢了面子。
    她沉思片刻,忽而鬼使神差地伸手抚了抚钦原柔软的后颈。
    下一秒,她见钦原不自觉缩了缩脖子,一个没能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别闹
    干什么?就准你摸我,不准我摸你吗?亦秋说着,向前伸长手臂,摸了摸钦原鸟头上的羽毛。
    怎么?你不好意思啊?
    亦秋也是没有想到,幽砚竟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好大一只钦原,说自闭就自闭了,让她这罪魁祸首多「不好意思」啊?
    亦秋想了想,爬到幽砚颈边,轻声说道:幽砚,等回魔界了,我就跟着你好好修炼,往后我厉害了,就也可以背得动你了!
    虽然她一点也不想做谁的坐骑,可要是能在幽砚身体虚弱之时帮上点忙,她绝对是愿意的。
    不用的
    用的,必须用的,我以后总得帮得上你的忙啊!
    你再怎么修炼,也不会有我快的。幽砚说着,又补了一刀,平日没必要,关键时刻用不上。
    这还能不能相亲相爱了?
    亦秋短暂沉默了片刻,回神时下意识扭头朝身后望了一眼,只见那翳鸟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幽砚,翳鸟不见了亦秋不禁问道,她,她难道没在追了?
    我若一心要逃,她又如何追得上?幽砚反问。
    可她就这么放弃了?
    这怎么想都不合理啊。
    干扰金乌与扶桑历劫,趁虚囚禁木神句芒,无论哪一项都是一桩重罪,今日朝云若是逃走,他日忆起一切,与那洛溟渊和江羽遥一碰头,必定少不了天界的追责。
    翳鸟既已做到了这个地步,又怎会允许幽砚将朝云救走?
    困兽无望之时都能爆发出极为可怕力量,莫非她的伤势已经重到无力顽抗了?
    亦秋这般想着,忽见昏暗的远方,骤然亮起一阵无比明亮的五色灵光。
    她下意识抬手遮住了双眼,直到适应了这抹光亮,这才向着那刺目的光源怔怔望去。
    她虽对这个世界的术法知之甚少,却仍能感觉到那灵光好不寻常
    她看见五色灵光一点一滴失去了属于自己的光亮,它们与这夜幕相融,不再像是天空的虹霞。
    反倒像是吞噬天地的诡谲怪雾,在那遥远的夜空之中愈渐扭曲,就像
    就像一副巨大的抽象派油画被人贴在了天上,只是这么远远望着,都会觉得好压抑。
    这特喵是什么鬼形容啊!
    亦秋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她再次将目光望向那头之时,只见那扭曲的彩雾之中,渐渐泛起了黑烟与血色。
    那异样的感觉,让她感到有些熟悉,却又如何都想不起来这到底是个什么。
    一股说不出来的压抑感,随之撞入了她的心间。
    血腥气,她闻到了血腥气。
    蛇山群妖瞬时乱做一团,惊惶无措地四处奔逃。
    亦秋看见,那些妖灵身上有什么东西,正在被那一团扭曲的彩雾吸走。
    与此同时,一股吸力将她向那头拽了些许,又忙被幽砚撑开的护体灵力尽数拦阻在外。
    翳鸟这是在做什么!亦秋不由惊呼。
    幽砚沉默片刻,道:疯了
    疯了?亦秋眼角不自觉抽搐了一下。
    什么叫疯了?
    那翳鸟不一直都很疯吗?
    她控制不住自己了。幽砚话音落时,已然带着亦秋飞到了蛇山的一面海岸。
    眼前的封山结界也因那翳鸟的「癫狂」产生了一定变化。
    曾经笼罩着蛇山的五彩光华,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层沾染着黑烟与血气的怪雾。
    亦秋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记起了这种熟悉的感觉自己到底在哪见过。
    魔气,那是魔气!
    对,抓稳了!
    幽砚说着,身子微微向后一倾。
    亦秋大惊,连忙一手搂住朝云,一手紧紧抱住了钦原鸟的脖颈。
    只见钦原鸟扇动着那暗红的羽翼,于身前卷起一团巨大的幽绿灵光,灵光之中竟也夹杂着那黑烟与血色。
    没错,这是魔气。
    幽砚生而为魔,能够使用魔气十分正常,可翳鸟又是如何使得?
    她她堕魔了?
    心智不坚者,自会为魔心所扰,她想用魔的力量对付我。
    幽砚淡淡说着,将面前的封山结界打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下一秒,她自那窟窿之中飞身逃离。
    亦秋慌忙地回望着身后,只见那翳鸟一声惊啸,已振翅飞上高空,浑身上下皆染魔气,以一种极为可怕的速度追了过来。
    幽砚,她要追上来了!
    她控制不了心魔,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吸食掉蛇山上千妖灵,以此力量平复心绪
    亦秋不由诧异地低下头来。
    说出这句话的人,不是幽砚,是她怀中的朝云。
    她见朝云挣扎着想要坐起,连忙搀扶了一把,却见朝云撑着虚弱的身子,于那钦原背上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望着翳鸟抬起了双手,似是想要结印。
    小说里曾经写过,句芒下界之时曾自封神力以逃避天界监管,封印解除之前若执意动用神力,必定伤及灵脉。
    可此时此刻,灵力耗损过重的幽砚定然无力迎战那已然堕魔的翳鸟,能够阻止翳鸟的,只剩下一个朝云了。
    朝云,你亦秋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将其阻止。
    她本不应如此
    朝云说着,指尖结印已成。
    一抹柔和的灵光,自她指尖洒向了身后那片被魔气侵蚀的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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