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的目光却直勾勾的望着赵昀,发觉赵昀腮帮颤抖,铁拳暗握,忙伸手去捏住那烫人的布满皱纹的手,叹息道:“灵素将皇极天的女儿偷偷抚养成人,必然是想再度兴风作浪,为皇极天招魂作鬼,真真是其罪可诛!夫君,你虽是隐世淡然,但对于仙林从不曾真正冷漠,无怪乎你这般咬牙切齿,痛心疾首了。既然我们夫妻有缘来到唐门,这回讨伐水月庵、剿杀灵素的壮举,看来是义不容辞。对不对?”
    赵昀明白自己刚刚过于失态,只怕已落入有心人之眼,强压下波涛心绪,一口将香茶尽数灌进肚中,“砰”的一声狠狠按在桌面上,奋然做色道:“知我者月儿也!这一回,我一定竭尽全力襄助唐门,务必让这些包藏祸心、阴谋算计者伏诛认罪!”
    他心中却是悔恨交加,刺心滴血:“怪不得灵素一见我面,就要阻止我和淼姐姐来往,怪不得她说我会害死淼姐姐!原来,她说的是对的!天葵真水身,若非因为我,淼姐姐怎会在万仙大会上公然露出身份,又怎么会招来这场飞来之祸?赵昀啊赵昀,你可真该死!”
    只是事到如今,后悔已然无及。自责化作了誓言,悔恨坚定了目标,那句让“阴谋算计者伏诛”的宣言,看似指对灵素,实则对应紫微、唐老太太等人。
    就算敌强我弱,就算机会渺茫,他也要拼将一死酬知己,为淼姐姐开辟出一条生路来。
    唐惊听到赵昀明确表态,登时大喜:“多谢杜老侠骨仁心,我替万世苍生敬杜老一杯。”
    “水龙王”胡新怀见唐惊好生尊敬赵昀,暗生不满,心道:“这杜子腾凭空冒出,籍籍无名,但唐惊对他的礼遇,远高于对待我们这些仙林老家伙。却要想个办法让杜子腾丢脸出丑,顺便也让唐惊难堪一二。”
    他便哼了一声道:“在座的都是仙林名宿,哪个不是有为正道出力之心,哪个不是急公好义,为苍生赴汤蹈火而不辞?若其不然,也就不会前来唐门了。有些人就算真的满腔义愤,也不必惺惺作态,将茶杯拍的这么响吧。又不是江湖混混,谁的喊声大点,谁拍桌子的声音大点,就最有道理了。”
    赵昀冷笑道:“看来你是把我当做江湖混混了?”他烦闷心绪苦于要保持伪装而无法发泄,这胡新怀主动送上门来,正好给了他一个出气的机会。
    胡新怀斜着三角眼,无视秦坤递上的劝阻眼神,以不屑的语声回应道:“这是你说的,我可没有这么说。何况,是不是江湖混混,也不必我说啊,在座群雄都有眼睛能看到的。”
    秦坤连忙一扯胡新怀衣袖:“胡兄慎言,你与杜老还没熟络,尚不能像对我这般乱开玩笑。杜老剑术精微,忧怀天下,又且老当益壮,壮心不已,真是可敬可佩,让我们也敬他一杯。”端起酒杯,赔笑道:“杜老莫要见怪。胡道兄说话虽然直接,却没有任何恶意的。”
    胡新怀兀自嗔道:“谁说我开玩笑了?我又没喝酒,哪来的醉话?”
    秦坤真是又气又急,直想跺脚,忙以传音入密之法进行劝阻:“胡兄啊,从唐惊的态度来看,杜子腾的修为必是非同小可。我们以散修的身份,能被唐门请进听泉阁招待,面子已然不小,为何还要与他争这一口闲气?你服气十大门派,为何不服这神剑无影?”
    秦坤虽然知道在座之人修为高深,传音之言极有可能被他人侦知,但事态紧迫,也只有掩耳盗铃,只望众人装作不知。
    却听到胡新怀恼怒传音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你的心里话?秦兄怎么一个劲阻拦我?他杜子腾一个老匹夫,名不见经传的散修,凭什么骑到我们哥俩头上?水龙王响当当的名声,凭什么就矮他一头?”
    唐惊顿生不快,暗忖道:“这胡新怀好不识趣。杜子腾是我请来的贵宾,你就算有所不快也不该当众表示。你要想脸面,却不顾我这主人之面?一条小泥鳅而已,还真把自己当神龙了?碍着奇儒门的关系,我不好对杨虚谷发难,至于你,自作自受,便由得杜子腾教训一下。”怡然自得的举起了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巴山雀舌”。
    赵昀冷笑道:“我说怎么有人说话阴阳怪气的呢,原来是妒火中烧,难过非常啊。既如此,就给你一个证明自己水龙王的机会。”
    秦坤更觉心惊,终于断了劝阻之念:“我与胡新怀都是元婴修为,而杜子腾显然将我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可见他的修为至少已有大乘。不对,唐惊已是大乘高手,却对杜子腾敬佩有加,那么杜子腾的修为??????”
    王月鄙夷道:“胡新怀这样的垃圾,也配坐在这里和诸位英杰一起品茶论道?我刚刚竟对这垃圾行礼问好,真是后悔死了。夫君啊,你可不要杀死他。因为杀死这样的垃圾,只会侮辱了你的剑。”
    玉手轻拍,华霓裳首度开口道:“王夫人真是快人快语,说的一点都没错。虽然俗物污眼,但能结识夫人这般爽利人物,一扫秽气,仍是霓裳之幸。”
    胡新怀得到丁香仙子“俗物”两字品评,越发恼怒,不敢反驳华霓裳,将满腔怒火都转移到赵昀身上,腾的站起身来:“哈,杜子腾,你真能胡吹大气!你的什么无影剑,就尽情施展吧。”
    话音刚落,胡新怀的胸口上已然插着那柄铁迹斑斑的破剑。
    一把剑再破旧,再平凡,但它若有幸结识一个真正的剑客,那么它的光彩更胜过神兵利器。
    胡新怀完全没看到赵昀是怎么出招,自然更无法防备。他能做的就是仰头便倒,将扑通的恼人重声盖住山泉涓涓的优雅清音。
    只是一瞬间,那不满的心已体会到了那种绝望的痛苦和无助的悲凉。
    赵昀猛的拔出了剑,又是轻蔑冷笑:“既然月儿这么说,我就饶了这个垃圾。”

章节目录

七煞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曲书屋只为原作者游泳的猫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游泳的猫并收藏七煞碑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