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昀见集宝阁主藏头藏尾,故弄玄虚,心下先自不喜,抱了抱拳道:“听闻阁主搜罗万宝,我此来乃是求换北冥暗晶,不知阁主可有收藏?”
    那金色光球滴溜溜的一转,似乎便有一双锐眼上下打量着赵昀。
    好一道强势威压!
    竟有一种身不由主臣服的感觉自赵昀心间蹿升,怂恿着他低下头去。
    赵昀心下一警,收摄神识,不惧强威压身,目光一动不动,傲然挺立胸膛,面上亦露出轻蔑的笑容。
    “好小子,气度不凡。进我集宝阁来诸人,要以你最有风骨。”集宝阁主洒然一笑,又道:“北冥暗晶乃是上古密宝,能中和阴阳,最是珍贵。但我生平爱好便是集宝,恰恰手上就有一片。”
    集宝阁主手上果然有北冥暗晶!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叶家千辛万苦寻获不到的救命灵药,就这么与赵昀不期而遇。
    只要服下北冥暗晶,那叶芷的天生阴脉便有了救治之法,她那脆弱单薄的生命便将恢复鲜亮颜色。
    希冀满满,饶是心志已逐渐稳重,赵昀也藏不住眼中兴奋,微微颤抖的语声揭破他将信将疑的心情:“敢问阁主要何等条件,才肯赐予密宝。”
    光球轻轻一笑:“不急,照老规矩,自然要先让你验验货。”
    一旦蓝色光华骤然而现,一个红色锦盒安静的浮在赵昀眼前。
    盒盖大开,一片指头大小的黯淡黑色玄晶跃然入目,晶体之中却又有一粒米粒大小的金色玄珠,闪耀金芒夺人眼目。
    赵昀一拉李洁洁衣袖,恳求道:“李洁洁,你医术如此高明,有劳你帮我查验下。”
    李洁洁冷冷道:“我不仔细验过,只凭眼睛观察,怎知它真假?但这等上古密宝,他放心落入我手中吗?”
    “哈哈,小姑娘太也多心。若是不放心你们,我便不与你们见面了。拿去拿去,尽管细看。”
    爽朗笑声中,红色锦盒轻轻一飘,不偏不倚就落入李洁洁手中。
    李洁洁玉指轻点玄晶表面,神识灌注,顷刻已知密宝药性,又将玄晶从盒中拾起,放在琼鼻前细细嗅闻,柳眉一舒,将北冥暗晶放回了锦盒,道:“此片玄晶通体孕育阴寒之气,而内中一点昊热火苗,万古燃烧不尽。寒热混合,妙合阴阳,和谐而处,对应天生阴脉症状,应是北冥暗晶无疑。”
    赵昀大喜非常,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重复道:“却不知阁主要何等宝物相换,才可割爱北冥暗晶?”他心中已下决定,无论集宝阁主开出的价码如何艰难,费尽千辛万苦也必须要将北冥暗晶换得。
    他的眼前不由浮现出叶芷那张精致瘦削,苍白憔悴的脸蛋,而那条眉心贯入鼻尖的红线更让他揪心生怜。
    这一刹那,赵昀突然明白了关烁何以不自量力要去唐门送死。那种不惜一切代价的心境,终于感同身受。
    当心心念念的北冥暗晶就在眼前,不要说去偷唐门的孔雀羽,就算要偷遍十大门派的镇派之宝,他也会冒险一试。
    却听集宝阁主道:“你能找到此处,会来到此处,自代表相信我公道信誉,童叟无欺。北冥暗晶的珍贵,无需我再多言。我瞧你身上,倒恰有一物可以相换。”
    “我身上?”赵昀眉毛一扬:“是什么?金线宝衣吗?”他身上金线宝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确是一件神器密宝。
    集宝阁主哈哈一笑:“非也非也,金线宝衣是一件死物,怎比得上这改天易脉的灵药。你再想想。”
    “那便是须弥芥子、容纳万物的君子囊?”
    “我集世上诸宝,储物宝袋自是常备无缺。”集宝阁主又是给予否定。
    赵昀疑惑道:“除此之外,我身上已无法宝。还请阁主明示。”
    集宝阁主又是大笑。自见面一来,他就一直在笑,甚至比一生中所有的笑还要多些:“我说赵昀啊,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我其他都不要,单要你手中那一把威斗神剑。”
    原来他早已知晓赵昀身份了。
    集宝阁主那一连串的笑声,到赵昀耳中,却不啻惊雷滚滚。他千想万想,实在没想到集宝阁主说的宝贝竟是威斗。
    在赵昀心中,威斗神剑已不是简单的一样武器,不是普通的一件法宝,而是一个亲密无间生死与共的兄弟。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的兄弟。
    兄弟之情,知己之恩,赵昀两样都不能放弃,集宝阁主却偏偏要将他逼入两难境地。
    前一刻还想着为换北冥暗晶不惜一切的赵昀,不禁犹豫了。
    他淡淡的眉头紧锁,一双手情不自禁的握紧,艰难想要开口,却又把在喉间的话语咽下。
    突闻李洁洁冷冷道:“集宝阁主,你藏贮万宝,眼力却是差劲。就算一百片北冥暗晶,也比不上威斗神剑的。”
    集宝阁主也不生气,语声里是稳坐钓鱼台的淡然:“小姑娘又说错了,物之轻重,我当然知道的。若非知道的话,我又岂会轻易拿出北冥暗晶?”
    “你说什么!”李洁洁差点便要跳了起来:“你既然知道威斗神剑的玄奥,竟想以区区北冥暗晶相换?好一个狮子大开口,亏你也有脸!”
    集宝阁主云淡风轻:“交换本是你情我愿,我可一分也没有强迫的。赵昀,你慢慢考虑,不着急的,买卖不成仁义在嘛。李家小姑娘,你那柳眉倒竖的模样,可实在不漂亮。你不妨听我一个故事,至于能不能听明白,那就看你的悟性了。”
    李洁洁见赵昀额头上已渗出了冷汗,知道他徘徊在取舍两难中,对集宝阁主印象更换,没好气道:“什么破故事,我听个屁。”
    “我姑妄言之,你姑妄听之。至于是不是屁呢,我自己肯定是不觉得臭了。呵呵。”集宝阁主自顾自说道,那圆球上金光亦随之不停闪烁。
    “我刚不是和你说过嘛,很久前我还是一个穷书生。那时候,我很爱做梦,又没有其他谋生手段,自以为文采过人,足可卖文为生,于是认认真真的写着一本叫《七煞碑》的小书。”
    李洁洁默声不语,什么七煞碑七傻比的,她完全不敢兴趣。但她却不禁怀疑起这个集宝阁主的真实身份来。无论如何,一眼看破她和赵昀的来历,掌握上古密宝北冥暗晶,更似乎知晓威斗神剑秘密,这样的一个人,实在让她感觉到不可思议,让她本就不安的心绪更加难以平静。
    集宝阁主继续道,语声却已变得沉重:“那时的我无疑太过天真。呵呵,很多狗一个字都没看过,只因我是毫无名气的穷书生,张口就喷我的书垃圾,狂吠不止。这也罢了,无良书商明知我这小书毫无名气,还疯狂的盗印。于是乎,口中喊着支持我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我还清楚记得,他们纷纷留言说,继续努力,继续加油,加紧写,不要结束,却一个个都是看着盗印的文字,连一文钱都不想出。他们说,老子来看你的,就是给你脸,就是让你涨人气,真写的好,老子一定会花钱的,你有什么资格不满?
    我那时候天真的很,只想着这么多人支持,我的确没资格不满了。我喝着稀粥,挨着寒风,认认真真的写了七十万字,等着那些许诺说花钱的大爷们赏口饭吃。后来嘛,最后的米都吃光啦,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才终于明白庄子说的那一句‘索我于枯鱼之肆’是什么意思。小姑娘,你说我可笑不可笑。”
    索我于枯鱼之肆的故事,记载于《庄子外物篇》,是说庄周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无奈向监河侯借钱。监河侯说:“等我收到税金房租后,再借你三百金,你忍忍嘛。”庄周生性豁达,却也勃然大怒:“我就像一条在车辙中快要饿死的鲋鱼,只求一点点水就能活下来,你他码的跟我说以后我会引整整一江水来救我,呵呵哒,那你还是到卖鱼干的店里找我好了!”
    这一段典故,李洁洁自是知悉,她只是没有想到集宝阁主会和她说这些。
    这段过往实在显得不堪,已配不上集宝阁主窥笑先秦的气派。这样的丑事,一般人成名后都是拼命遮掩,但集宝阁主却偏偏要在她面前抖露出来。
    更奇异的是,她竟不由自主被集宝阁主沉痛语气感染,奇特的气氛已让她情不自禁的同情起他来。
    “我奄奄一息,昏倒在大路上,生死关头,终于大彻大悟:要么是我的书一文不值,要么这些看盗印的读者都是些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宁肯为别的东西一掷千金,却舍不得花一文钱看书。只要一文,也许我的心血就能苟延残喘下来,然而,一文都没有。小姑娘,你说我可怜不可怜?”
    李洁洁脱口而出道:“不是你可怜,是那些看盗印还乱喷的人可怜。若换做是我,早将他们统统杀光。他们有什么资格看你的书!”
    金色圆球剧烈的抖动了一下,沉默半晌,才道:“小姑娘,你可是说真心话吗?”
    不待李洁洁回答,他又哈哈大笑道:“多少年了,早该淡忘的过去,我竟还耿耿于怀,真是让后辈见笑了。哈哈,说真的,小姑娘,我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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