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暗移,万籁俱寂,连骆绮红也已悄然睡去。
    赵昀神采奕奕,睡意全无,瞧了一眼骆绮红,暗忖:“她倒睡得安稳,不怕我趁机取她性命。”算算时间,离胡晴姐妹苏醒还有三个多时辰,于是默运口诀,驱转四象真气,以精以纯,冲击碧火真气第七层“神明境”大关。
    这“神明境”以“秉气如神,洞若烛明”为总要,追求“气念合一”,务求真气能如臂使指,随心所欲。这一层境界,数百年来除创始人烟蓑散人外无一人达到,其原因主要在于修炼者体内真气不纯不厚,难以承寄“气念神明”之收放自如。
    赵昀破而后立,死而后生,在数番机缘巧合之下,体内蕴有四象之气,足以容纳万端,涵养无穷,基础与他人大是不同。虽然目前根基尚浅,真气未多,还无法顺势冲破“神明境”。但只需循序渐进,假以时日,使得气海扩大,丹田纳虚,便能通幽微之致,探天人之机。
    “这一连串战斗,不但使我剑术感悟更上层楼,连气脉也加扩大,真气愈加精纯。生死边缘的战斗,果然让我的实力飞速提升。但我的实力,比之叶枫大哥还相差甚远。前路漫浩,我必须要更加努力修炼才是。”
    当下赵昀心无旁骛,抱元守一,沉浸在修炼之中。
    果然如骆绮红所说,胡晴姐妹睡满五个时辰,平安无事醒来。她们见赵昀无恙,自是大喜,与赵昀情语依依,互诉衷肠。
    众人修整已毕,继续上路。骆绮红这一回紧跟赵昀等人身后,只说要游历仙林,不离一丈之地,名正言顺的很。
    赵昀念与她好歹同过一场患难,更欲从她口中探知妖碑秘辛,便任由她跟着,一路只与多宝、胡清胡岚说笑,不与骆绮红交谈一句。
    骆绮红暗想:“你肯让我跟着,便是我计划前进了一步。我相信不久,便能将你完全掌握。”她有小乖宝作伴,全不怕赵昀冷落,只是见赵昀与那两个女子行止亲密,心中不能不起异样情绪。
    沿路行去,皆是密林峻岭,奇花异草,十万大山果然名不虚传。众人虽是步行,但功体在身,行走亦是迅捷。转眼已过大半个月,却再无一路人马来犯。
    赵昀先时时时警惕,不敢有一刻放松,见到一派祥和景象,却不由滋生失望之情:“习惯了在生死边上行走,如此平淡的日子实在有些无聊。我反倒希望再多些战斗,能让我提升更快。”
    “哇哦,再穿过前面一片树林,便将到‘无双城’了!总算可以美美的洗个澡了,我的身体都发臭了呢。”骆绮红望见前面一片柳林,忽然发出银铃般笑声。
    多宝纳闷不解,对赵昀道:“师弟,那前边不是有个水塘吗?那女人身体脏了,下去洗便是,干嘛要等到城里?”
    赵昀暗想:“骆绮红身体傍皆是芬芳浓郁,哪有半分臭味?”对多宝道:“师兄,你不用理她。她是没话找话,自言自语。我们赶路便是。”
    胡岚噗嗤一笑,得意洋洋,亦是自言自语道:“某些人啊,就是喜欢自讨没趣,总以为自己艳绝人寰,天天想着要昭告天下呢。”
    骆绮红脸色一寒,却知道现在还不宜与胡岚闹出矛盾,只得生受她一顿抢白。
    “吱吱!”
    小乖宝突然叫唤起来。
    骆绮红心生警兆,本打定主意不再言语,仍是不由轻呼出声:“有情况!”
    赵昀不待骆绮红提示,早有所感,停步不发,向空一呼道:“什么人?出来吧罢!”
    “咯咯。青莲传人,果然名不虚传。奴家花息泪久候了!”
    银铃般笑声过后,却见半空中飞落五个女子,皆是黄杉翠黛,妍丽非常。当中一人更是秀丽无匹,年纪大约二十上下,如瀑的青丝,细嫩的纤腿,令人赏心悦目。脚上一双水晶莲鞋,淡雅素静而又可爱娇纵,尽显少女心性。容貌虽是稍逊骆绮红、胡晴姐妹一筹,亦可算是一等一的佳人了。
    又迎不速之客,赵昀暗暗提防,问道:“我们素无交情,不知你等我何事?”
    花息泪咯咯一笑:“我说赵昀啊,你要不要这样如临大敌,说出去可要丢李青莲的脸啦。我跟你说哦,我们虽然没见过面,但是交情嘛老早就注定了。”
    “你此话是何意?不妨一次说个明白。”
    花息泪扫视一眼骆绮红众人,轻笑道:“哎呀,你果然是青莲传人哪,他的分流多情,你也学的似模似样。咯咯,你不要着急,我说便是了。我此来乃是向你讨教。”
    “哦?那便领教阁下高招。”赵昀剑眉一轩,手中亦按住威斗剑柄。对方既出言挑衅,必是有备而来,他可不会因对方是女子便小瞧于她。
    “厉害了,我的哥。你怎么三句话不到就要动刀动剑啊?吓死宝宝了呢。我跟你讲啊,我是来考教你文采的,可不是要和你比武的呢。”
    赵昀目瞪口呆,不禁上下打量了一番这花息泪,差点把她当成了一个疯癫少女,没好气道:“谁有空比什么文才?你要是比文才,去找那些秀才老儒便是,对了,你可以找奇儒门的杨虚谷,他最喜欢拽文弄词了,你去找他,不要挡我们的路。”
    花息泪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道:“谁要找杨虚谷那癞皮狗啦,那家伙一见到女孩子就走不到了,可讨厌了。我是特意来考较你这个青莲传人的啊。哦,对了,是我忘了说,我是怜玉会的。”
    “什么怜玉会?”赵昀也是满头雾水,不明这女子是何来路。但这女人一口一个青莲传人,似乎真有些什么根源,必须要问个清楚。
    “你连怜玉会都不知道?我的天,你这个青莲传人可真不合格啊。也罢,念你入门不久,便饶了你。我跟你讲,这一场比试已经承袭千年,你若是不敢接受,便是自认失败,主动投降,那李青莲可要被你气个半死的。”
    “怜玉会?怜玉会消隐数百年,相传已然断绝传承,居然还有传人?”骆绮红一脸不可思议之色,又是惊呼出声。
    “这位美女姐姐,你也知道怜玉会?赵昀啊,你瞧瞧人家,你可是青莲传人啊,这么不地道,不感觉有愧李青莲吗?”花息泪话锋一转,又转到揶揄赵昀身上。
    胡岚心念爱郎受窘,出言相讥道:“是你要找我们比试,可不是我们要找你。你废话一堆,爱说不说,快快让开,我们可要改路了。”
    “哎呦,这位姐姐你莫生气,奴家这就把一切说出。”花息泪脸色一整,曼声吟道:“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欲下水精帘,玲珑望秋月。”
    赵昀脱口而出:“玉阶怨!”
    花息泪道:“不错,正是玉阶怨。赵昀,你那青莲剑法中应该有‘玲珑望秋月’这一招吧。”
    赵昀点了点头,暗自忖度:“不知她忽然提起李青莲这首玉阶怨有何用意。”
    “你可知道,李青莲这首玉阶怨是为何而作?为谁而作?恩,你当然不知道了,这首诗乃是李青莲特别为怜玉会祖师婆婆而作。诗歌里那个痴情的女子,便是我的祖师了。当年祖师婆婆与李青莲有过一段甜蜜的感情,却因李青莲心怀天下,聚少离多,是以颇怀怅惋。再后来,李青莲终于与祖师婆婆彻底断情而去。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李青莲这一首‘怨情’便是他绝情之日所作。祖师婆婆因爱生恨,亦因恨生爱,创立怜玉会,专门与李青莲作对。并传下会旨,历代传人都要与青莲门人为敌。”
    赵昀不禁一呆,暗道:“难怪李青莲天才英发,豪迈不羁,所作诗歌却多有缠绵悱恻。只是这怜玉会若是世代与青莲门下为敌,怎么师父,不对,是凌夜来从来没有跟我提过?”
    花息泪继续说道:“只是世代既远,连一时鼎盛的大唐国都皆覆灭,怜玉会与青莲门又哪有什么血仇值得延续?但祖师婆婆严训也不能违背,于是大家便商量好以文代武。反正李青莲号称诗仙,门人亦是文才出众。若是在怜玉会在文才上胜过了青莲门,那也是祖师婆婆胜过了李青莲了。”
    赵昀心念电转:“如此说来,这千年以来,你们怜玉会在文才上是从来没胜过青莲传人了?不然何必还要找我挑战。”
    花息泪脸上一红,辩解道:“不是的。明明是青莲门下凋零,我们怜玉会不肯白占便宜,不忍欺负你们而已。况且我师父被崂山老魔重伤,闭关疗伤数百年,哪有空搜寻青莲门人?不要扯那么多了,我就问你应不应战,你若是不敢,那便是怜玉会胜过青莲门下了。”
    胡晴附在赵昀耳边,轻声道:“这花息泪虽然失口否认,但估计前几次文才对决怜玉会都是落败无疑。只是她这次显然有备而来,把郎君的底细摸透,实在不能轻率。”
    俗话说:“熟读诗歌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但文才一事,实有赖天分良多。赵昀心知自己只是熟读李青莲诗文集子,以及浏览相关诗歌文章,但毕竟不是文人,更缺乏对文字的喜爱与创造,仓促间只怕要被这女子奚落戏弄。但若是不应战,必会丢了青莲传人的脸面,让怜玉会胡吹海谈。
    文才之战,更胜于剑术之争。
    那便背水一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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