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门被自动关上。
    二人对视一眼,分明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冉冉兴致。
    顾俭身上冷汗淋漓,湿热的温度通过衣物和互相碰触的肌肤附着在一起,望舒从他怀中出来,拉起顾俭。
    我觉得望舒状若思考,顾俭却先知道了他的计划。
    不用你觉得,明早我引那老太出来,你再进去。
    他徐徐善诱,今夜变数太多,听话,乖。
    茅草屋里复又遍布灰尘,方才成群的婴尸从上面经过,顾俭铺的整齐的被子瞬间染了一层薄灰。
    望舒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又道,今夜是没办法睡觉了是吗?
    寻常人过站吓都要吓死,恨不能时刻保持警惕心,望舒从还是一团光球时就在沉睡,对他而言,再没有此回归本源更舒服的事情了。
    神明无需类五谷过脏,更不需睡眠,可好奇心重的幼崽对每件事情都做的郑重又认真。
    给。
    顾俭装了奶到恒温杯,打开被害吸管biu的一声弹出来,他像一个合格的饲养员,耐心又沉稳。
    可以睡,不过今夜得委屈你跟我铺一个被子。喝吧。
    顾俭将被弄脏的被子反过来叠起,夜晚的村庄寂静无声,他最大程度的不令灰尘席卷整间屋子,还有两床行军被,一铺一盖。
    望舒没什么讲究,喝完以后眼巴巴的看着顾俭。
    他揉揉对方毛茸茸的柔软发丝,明天再给你。
    望舒可乖,自觉爬上去睡在里面,顾俭将他围绕,都不用空调,他就是自动恒温热源。
    这里不见阳光,只能通过天空的明亮程度来判断白天黑夜,可笼统计算的话,黑夜的到来要比白天提前八小时,也就是说可供顾俭行动的时间只有四个小时。
    入夜之后发生什么都是无法预料的事,望舒提出由自己去引开老太,被顾俭言辞正色的拒绝,用顾俭的话说就是,你太细皮嫩肉,婴尸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轻易的划开柔软嫩滑的皮肤,肠肚一套掏出来,钻进去吃干净。
    望舒一阵恶寒。
    这不是理由。
    顾俭正色,我进去等于零,我没有你那样的天赋和共情能力,偷不出来还是未知数,那老太能上当一次未必能上第二次。
    望舒思略片刻。
    这个你拿着。望舒拨开他的手,放进一枚小小的花种。
    那东西还有些爱娇,悄悄地转过身子将屁股对准顾俭。
    好了好了。望舒摸摸花种乖乖的。
    顾俭敲响房门时,油纸窗的门边倒映着一双昏黄的眼睛,似乎正从内里窥视着什么东西。
    于是他转为踢门。
    砰的一声,门被从里大力打开。
    他面无表情,不是说这里是旅游写生的著名景点吗?我想拍几张照片,带我去看看吧。
    他的表情更像是说,我想快点儿弄死你,赶紧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吧。
    老太转悠了下眼睛,似乎在思考他说话的真实性,半晌,二人僵持不下。
    那他呢?你们一起去?
    顾俭低声,还没睡醒。
    他眼神里是沉于深处妥善安放的爱意,老太不知想些什么,片刻,她点点头。
    慢悠悠从里面拿出只挎篮出门,头上的婴尸强壮阴邪,门开合的间隙,顾俭好似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光亮,瞬然间复又消失不见,顾俭落于她身后,步步跟随。
    路过小屋时,顾俭微微一顿,背在身后的手指勾起。
    门被从外面锁死,望舒将灵力灌进去融成一把钥匙,小心在不破坏这把锁的前提下把门打开。
    听我讲,那老太要是在我们出来后把门锁住,你就用灵力复刻一把钥匙出来,切忌不能冲动行事,答应我。顾俭讲的话还近在眼前,他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提醒望舒不要冲动,细细的交代妥帖。
    咔哒
    望舒眼中显而易见的笑意,探索这件事情的确赋予人无穷尽的快乐。望舒推开门,将那把被打开的锁放到一边。入目先是一道横跨的门栏,望舒抬眼望去,不由呆愣住。
    房梁上悬挂着一排又一排的胎盘,深近极红,泛着诡谲黯淡的血色。
    纵使风干一些,腥气也是刺鼻冲天。
    整间屋子除了装潢要比小屋更齐全一些其实没什么不同,茅草土墙,只不过不漏风雨。
    那枚铜镜,毫无钳制般摆在正堂的烛台之上,供奉着瓜果明灯,活脱脱写着我就是身有异常,来啊,你来把我抱走啊!
    从开始到现在,这一切简直顺遂的不可思议,望舒面无表情,他放轻脚步抱起铜镜撒腿就跑。
    滑腻腻的触感一点都不像是金属造物,反而类似
    人皮。
    今日村庄又起了雾,望舒察觉不到任何的生命反应,他召唤花种,
    毫无回音。
    糟了。望舒反其道而行,却逐渐被卷进大雾弥漫的漩涡深处,与对方错身而过。
    大雾愈渐消散,望舒先听见的是阵阵潺潺流过的水声。
    那声音伴随着嬉戏声,似乎在吸引着过路人,魔媚的声音渐入脑海,望舒眼底清明,自在进去。
    那便一探究竟。
    这里绝计不再是村庄,泉水潺潺,春暖花开。可他距离村庄不过一二百米,障眼幻觉。望舒还不惧这等雕虫小技。
    这条路仿若没有尽头,望舒怀中一湿,容色秀美的女子便顺势跌进去。
    她娇怯怯而温软软,热香扑鼻,浑身上下不着寸缕,但凡是个男人想必也无法拒绝此等美景。
    望舒眉目瞥紧,水润的嘴巴比起眼前人怕是更加诱人采撷,珠玉在前,尔敢称之美景。
    笑话罢了。女人显然发现这点,靠近些道,小公子年方几何怕是还没尝过女人的味道吧
    滚。望舒将她猛然丢出去,摔得对方措不及防。
    小公子显然不想尝尝女人的味道,他面露不耐,板起脸时竟活脱脱与顾俭有几分相像。
    小公子为何如此对待奴家,奴家好伤心啊!女人泫然欲泣,直挺挺躺在地上春光乍现。
    不过一具皮囊,尔敢造次。
    你!你是何人那女人惊诧,不由退后两步。
    他揽星抱月,又岂是寻常,话语炸裂般从那张形状放好的唇中吐露,惊起千波浪清霞是么
    他嗤笑,披了张皮子就不是你了么
    你!
    她双目血红,光滑的皮囊寸寸无端生出被啃食撕咬过的痕迹,障眼法再蒙骗不了眼前人,那具皮囊气急败坏,沾沾黏黏从地上的一摊向着望舒飞速移动,恨不能生吞活剐了他。
    我说。他歪头笑笑,满目天真无邪。
    手指轻点的位置舜然凭空生出一大堵筑起的屏障,将那团作怪的丑恶东西团团围绕其中,复又压迫而下,直到再直不起腰来。
    说说吧,这铜镜,是怎么来的
    呸!明明是迫害人的那一个,如今却显现出有多嫉恶如仇的样子,得亏那张皮上没有表情,不然还不知道得有多狰狞。
    那么,他指尖操纵,屏障直直压得对方血水泵出,本就不太平缓,如今直接压成一 张薄薄的书页。比起清霞,他才更像个作怪的妖孽,只可惜生了张欺骗性到达巅峰的面孔,只叫人仰望想到神明普度众生。
    试试这滋味如何。
    我.....我....说。她声音一派咬牙切齿,望舒稍微放松屏障,与清萍走马灯□□情之后却愈发添了份人气。
    他打心眼里痛恨这个迫害亲妹,杀母取子的女人。
    爱神身上的每一丝情绪皆由过往的爱意所给,他在一步一步被打造的更加完善,只是自己尚不知情。
    我死之后,那小免崽子竟然又回了炉子里,直到一个老女人将我又捡村子,她是村里的管事,很能说得上话,爹娘以为她将我超度往生便也没有将我安葬,而是随了那老女人带走。本就只是一张空荡荡的皮囊,可我竟亲眼看着她从铜炉里捞出那只小兔崽子,放在这张皮里重新缝上。她顿了顿,话语中无不得意,可是没想到吧,那小兔崽子在我肚子里过了三月,扒开肚皮出来后竟然对这张皮亲近的不行。你猜如何清霞大笑,那小兔崽子将我认作他娘,死了也还想找娘,他显然是又进了炉子里忘记过往。
    清霞的笑里掺杂的情绪令人胆寒,这铜镜是那小崽子从坟里扒出来的,他吃了我,又企图复活我,你说可不可笑。
    她一遍又一遍重复,我当然得好好利用他。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谢谢看到这里的朋友们。
    第27章 铜炉婴尸(12)
    铜镜内附有半分小世界,清霞蜗居在里面,休养生魂。
    可接着她便发现,这是一种近乎于等同自虐的修炼方式。
    月出日,清霞得到释放披上那具皮囊得以拥有身躯,可代价却是婴尸索求报酬。
    它们会啃光这具充盈起来的皮囊,得到血肉补给和滋养,清霞仿佛在这一刻丧失了心智,一次又一次重复着生前的痛苦。
    她才明白,原来比游荡无家更可怕的,是无穷尽的人间炼狱。
    老太仿佛早有耳闻,在主屋出现那枚铜镜开始,她就日日供奉它,清霞栖息其中得到香火,铜镜却要她一直重复这样的死循环。
    那些在主屋里挂着的胎盘是怎么回事?望舒忽然开口。
    清霞嗤笑一声,冷的结冰,你还不明白吗?那老太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她在供养那些婴尸啊!
    母体内的胎盘是婴尸最好的滋养品,这副躯壳是容器,那老太,从一开始就计划好要我以身供养!
    清霞双目血红,我无法拒绝她供奉进铜镜中的香火和力量,可这些通通在月出之时转化为婴尸身上的力量。
    可是没关系。她喃喃道,那只婴尸特别钟爱这具皮囊,他一定能再给我找到栖身的容器,终有一日我能摆脱这一切的。
    至于你。清霞冷笑,我早已与铜镜融合贯通,它即是我,我就是它。
    我是不死不灭的。她森然开口,宛若亡灵索魂的序章,令人不禁从后背升腾起蔓延的凉意。
    清霞。望舒抬眸,眼中是无言的怜悯,仿若一柄利剑直插胸口,你入不了轮回了。
    那张皮微微一顿,声音凄厉,你胡说!你胡说!你骗我的!你骗我的!
    她扭动的越来越厉害,在屏障下竟还能爬行几步。
    望舒叹息一声,苍色眸子仿若寒冰深渊,你作下孽障,残杀亲妹,剖腹取子,法则容你不得。
    对你而言,究竟什么才算满足?少年眼中是无言的困顿,似乎连带着屏障的束缚都柔和些。
    满足?清霞顿住。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满足这个词竟也不再出现在她的意识里。
    是从每次爹娘偏向妹妹开始,还是从发觉心上人早已同至亲之人苟合,抑或是她肚子里象征着未婚夫背叛的证据。
    或许从一开始,她们生生厮磨的命运便早已注定。
    她声声泣血,我有什么错!一胎同胞,她貌若西施,而我就是地上草芥,爹娘从不会过问一句我在地里收拾庄稼累不累,每每对她嘘寒问暖。唯一钟爱却早已被捷足先登,因为什么呢?是我天生丑陋平凡,还是没有她那样的玲珑心思,好不容易修成正果,可又天降灾祸,我生了鬼面疮,而她安然无恙!你们都说我不满足,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不满足!
    天道待我不公!何其不公!
    清霞。望舒低身看着那张皮。
    不可否认的是,有人生来光芒万丈,亦有人平淡一生,可你回不了头了,从痛下杀手的那一刻开始。
    你知道鬼面疮的寄生原因吗?
    什么意思?清霞愣住。
    鬼面疮因恶欲而生,你喝了铜炉里的水,炼了自己的亲缘婴孩,嫉妒、贪欲、愤恨、和求而不得。从一开始,它就是双向的啊。
    清霞,若你不想此法,本可以幸福美满,恩爱一生。
    法则虽给每人安排不同命运,可你心生恶念,一步一步促使自己走向终结。
    那只骨节分明的瓷白手掌张开结印,清霞不由自主看向他。
    迷蒙的雾冽頃袭其间,走马灯似的一瞻瞻剧情从她面前流淌而过。
    那是有别今生的结局。
    那里的她梳着垂下来的低簪,怀中抱着个白胖柔软的娃娃,身边人正在砍柴,却并不是她梦想中的爱人。
    他壮硕而憨厚,无父无母,偶有一次打猎被伤从山上飘到河边被清霞所救,拿清霞如金似玉般对待,成婚后未曾受过生活磋磨的清霞自有一番风情,虽面容平凡却身材丰盈而白皙,那里的她盈盈笑着,与对方度过无数个美好而平淡的日日夜夜,直到百年合棺,恩爱不移。
    清霞愣住了,她回神,满身戾气再不复见。
    你本有机会再与他做下辈子的姻缘夫妻。你们是佳偶天成。
    他声音清冷,珠落玉盘般寸寸砸在清霞心上。
    而他就出现在不久后,你们擦身而过,从此阴阳两隔。
    望舒收回屏障,清霞却未借机反扑而过,她将自己缩成一团,望舒怀中的铜镜却寸寸碎裂。
    繚绕的雾气瞬然消逝,随着清霞的自爆消亡,铜镜也再不复人间。
    望舒没有耽搁,他伴随着灵力的牵引前行,越向前便越熟悉,总觉得有意识般来过这里。当漆红的柱体横桓在前时,他终于明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半山腰,村庄祠堂。
    极淡的血腥气飘荡在空气中,望舒瞬时捕捉到,他推搡开漆红的大门,手心却染上成片的黏腻液体,让人极不舒服。
    沉重的铁门轰隆被推操开。
    望舒愣住了。
    成群□□的女人重见天日,她们尸身横桓在地,被蛮力撕咬开的腹部鲜血直流,无一不是从中被啃噬个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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