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衍停下动作,直起身,垂头敛目,像是在沉思和观察。
    虽然内力被封,但是他以前学过的打斗技巧和剑法口诀,现在都需要重新开始练习。
    不知道是不是梁轻有意还是无意,萧承衍发现镇国公府的侍卫府兵,不但不盯着他,还会避开他。
    好像只要自己不逃出去,就没人管他。
    这种自由和被信任的感觉,让萧承衍很是恍惚。
    萧承衍练了半个时辰,等气息平缓,便走出竹林,来到膳房。管事的看到他,狐疑问道:“你去哪了?到饭点了,就知道出现了?”
    提着食盒的绣绣正好从里头出来,忙走过来将食盒塞给萧承衍,说:“这个太重了,大人刚回府,急着要呢,萧公子帮我快点送过去吧。”
    萧承衍没拒绝,往主院去了。
    萧承衍到正厅的时候,梁轻也刚好回来,还穿着面圣用的厚重的锦袍,整个人端庄严肃的不容侵犯,眼皮微微一抬,说:“放桌上。”
    萧承衍闻言照做,稳稳当当将食盒里的糕点和米粥拿出来摆放在桌上,就见梁轻推了轮椅过来,盯着桂花糕,眼睛亮亮的。
    见到了甜食的梁轻还不忘正事,问:“你跟宫里的国师打过交道吗?”
    萧承衍一怔,南越国师名叫佛朗,是个非常神秘的人物,他在前世杀回临安、推翻萧涉的统治后,佛朗就消失了。
    他对对方的印象,就是不涉俗世、在宫中整日算卦打坐,跟司礼监差不多,只不过对方连朝政都很少干涉。
    不过倒是有一点,当年萧承衍报复“梁轻”的时候,佛朗去见过“梁轻”一面,再之后“梁轻”就像是疯了一样,彻底没有存活的意志了。
    梁轻说:“皇帝说,你身上的药的解药,在国师那里。”
    萧承衍皱眉,没想到国师竟然参与了这件事,道:“这位国师不简单。”
    梁轻低头喝了口热呼呼的小米粥,口感微甜而丝滑,他一抬头,就瞧见萧承衍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剑眉星目,身高很有压迫感。
    梁轻眼皮一跳,想起昨晚那件事,男人的体魄和气息,仿佛蓄力的雄狮一样带着藏匿的力量和血性,侵略性十足。
    他说:“你,坐下。”
    陶管家震惊,奴才在主人面前坐着成何体统啊?!
    萧承衍也是一愣,正要扭头找椅子,梁轻继续道:“找个蒲团,坐地上。”
    萧承衍:“……”
    瞧见人比自己矮了一截,梁轻舒坦了。
    萧承衍那句“你要小心”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皇帝还透露了想见你的意思。”梁轻咬了一口桂花糕,心情飞扬。
    萧承衍道:“我不能入宫。”
    罪奴不得入宫,这是默认的规矩。
    梁轻挑了下眉,思考了片刻,胳膊肘撑在椅子上,垂头认真说:“净身就好了,如果陛下真的要见你,萧公子,那本官也没办法了。”
    萧承衍面色霎时就青了,大概是从未面临过如此状况,傻眼了片刻。、、
    之前那次陶管家来叫他去烧热水给梁轻洗澡,也说要阉了他……
    这人到底什么毛病,怎么就……就偏偏对自己有这奇怪的想法呢?
    萧承衍艰涩道:“大人,这不可。”
    “是吗?”梁轻语气淡淡,“你昨晚胆子不是挺大的吗?”
    第12章
    他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诘问。
    问完了,也没有注意到萧承衍眯起了自己的浅瞳,梁轻扭过头,拿了个桂花糕吃了。
    萧承衍面不改色,垂眸解释道:“大人行动不便,而且手臂受伤,耽误不得。”
    这个解释情有可原,而且萧承衍的语气真诚,梁轻一时间特相信了对方抱自己是出于一片善心的,而自己过多揣测,倒显得自作多情了。
    萧承衍问:“大人,我听说北魏使臣来了。”
    先皇刚登基的时候,南越还是大越朝,统治南北江山。可惜帝王昏庸,被崛起的北魏从京城赶走,直到当今皇帝萧涉登基,重新定都临安,才算安定了这么多年。
    萧承衍的父亲豫王,便是还存着夺回北方故土的心思,所以在战事上风格激进,遭到皇帝猜疑,被冤枉成勾结敌国北魏,还遭到了自己人的截杀。
    而此次豫王,正是率兵出击北魏途中被陷害的。在截杀发生前,豫王的军队刚刚将北魏军击退的落荒而逃,眼看就要夺下城池了。
    北魏在这次战争中落于下风,此次派使臣来,也是为了停战议和。
    可惜因为皇帝的猜疑,南越占据的一座城池,不得不归还回去。
    梁轻点了下头,说:“没错,后天皇上要举办宴席,欢迎北魏使臣。到时候本官也要去,晚上不用准备晚膳了……但是可以备上糕点夜宵。”
    最后一句话,不是对萧承衍说的。
    陶管家道:“大人,府医说让您在服用滋补养生药膳的时候,少吃甜食。”
    梁轻不喜欢味道苦又奇怪的药膳,却也没说什么。
    他常常担心这具身体,就算萧承衍不杀他,自己也活不长久。
    萧承衍看着梁轻的眼睛从亮亮的、到垂眸掩去眼中的失落,美人不高兴的神情总是惹人怜惜。
    萧承衍说:“大人,我想去。”
    梁轻一愣,皱眉道:“你想去宴席上?这很危险。而且入宫要经过排查,你就是藏在我身边,也会被发现。”
    萧承衍道:“我会易容,只要大人愿意带上我,我就有把握不被人认出来。”
    萧承衍清楚自己如今的实力,他不是年仅二十、家道中落、谦和温润的小世子。
    这具身体里是活过一世的萧承衍,也是曾统一南北、建立新朝的冷酷暴君。
    他知道怎样获取自己最大的利益,也知道如何避开不利的威胁。
    梁轻看见萧承衍眼中的笃定,即便只有二十岁,经历了家族动荡的龙傲天已经飞快成熟,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而自己不能一直将人留在府中。
    况且,萧承衍可能需要追查豫王案的真相。
    梁轻自知心虚,但无法阻拦。
    “可以。”梁轻神色严肃,说,“但是如果被发现,我不会救你。”
    -
    第二日,镇国公府又传出消息,镇国公再度杖责了萧承衍,而且把人打的皮开肉绽,下不来床。
    临安城的百姓们饭后闲聊之余,对镇国公的形象又畏惧了几分。
    镇国公府内,梁轻盯着帮他办事的陶管家和幕僚,怀疑道:“虽然是演的,但本官不能传出一点好名声吗?”
    幕僚道:“大人,我们传消息的时候,说的明明是,萧公子夜闯您心爱的温泉池,触犯府规才受的罚。”
    梁轻眼皮一跳。
    陶管家道:“大人您英明神武,世人对您只是有误解。”
    梁轻扶额,豫王没的冤枉,在世人眼中,自己就是那个欺负落魄小世子的残酷大魔王,萧承衍是天然站在弱势那一方的。
    梁轻说:“府里的人都封口了吗?”
    陶管家说:“都说过了,没人敢怀疑这件事的真假。”
    梁轻点头,马上要入宫,为了保险一些,幕僚提了这一招,但效果真是……一言难尽。
    很快就到了宴请北魏使臣的当日,梁轻换上厚重华贵的锦袍,束发戴冠,出门前,陶管家带着萧承衍过来了。
    梁轻看着一副平平无奇的相貌、和穿着一身侍卫服的男人,迟疑了片刻。
    萧承衍说:“是我。”
    他逼人的气势收敛,梁轻身边的侍卫个子又都挺高的,所以不算特别明显。
    梁轻点了下头,他除了带上萧承衍,还有绣绣。实际上除了自己,他们二人也无法出现在宴会上,一般是在旁边的偏殿等候。
    华贵而宽敞的大殿上灯火通明,身着华裳的舞女踩着轻盈的脚步走入大殿,席位上拜访者精致的碗筷和酒盏,陆续有人到达。
    梁轻因为腿脚不便,需要被人抬上去,阵仗比旁边爬楼梯的大臣们都大,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中途遇上安定侯家的二公子程子瑞,对方看了眼梁轻,想起在镇国公府上看见的令一个洁癖重度患者崩溃的场景,面色大变跑了。
    梁轻正被抬着上阶梯,他侧过身,手臂撑着,一双明亮的黑眸微睁,薄唇的唇角若有若无的勾着,语气慵懒:“怎么就走了呢?”
    他头顶传来低低的声音:“大人不要乱动。”
    能这么跟他说话的,就只有萧承衍了。
    梁轻端正坐好,让众人抬着自己到座位上。他的坐席是皇帝特设的,不需要盘坐,不但在上位,还比一般人的位子更高一些,象征着皇家对他照顾的殊荣。
    萧承衍将梁轻送到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梁轻跟过来找他攀谈的大臣们聊了会儿,宴席就开始了。
    两国谈判的事情结果早已由鸿胪寺敲定了,这次宴会主要是吃喝聊天。梁轻神情恹恹,想等宴会过一半就离开,忽然见到有人猛然起身,面朝他这个方向走来,是北魏使者。
    北魏使者拿着酒杯,忽然对侧上位说:“在下瞧见那边那位锦衣华服的大人一直未曾言语,不知能否赏脸,请这位大人喝一杯?”
    他话音刚落,便瞧见神情散漫、却有着极俊俏相貌的男子抬了下眼皮,那落在他脸上的目光淡的仿佛是幻觉,探出的一只手却是白皙修长,声音淡淡的:“本官不碰酒。”
    一眼便能让人看出他的苍白病弱,却透着高不可攀的冷淡。
    使臣来了兴致,道:“堂堂男子,怎么能不会喝酒?”
    坐席上有人站起,正要为梁轻辩驳,却见他们的大人比了个手势让自己坐下。
    梁轻平静问道:“你会绣花吗?”
    使臣一愣:“当然是不会!堂堂男人,怎么能去做女人才做的绣花?”
    梁轻说:“你一个男人,怎么连绣花都不会?”
    使臣怒道:“难道南越男子都只会绣花吗?大人瞧着好看,竟然是只会绣花之人?”
    梁轻忽然咳嗽了起来,这下连梁轻身边的人都站起来了,皇帝都皱起眉,梁轻却又淡声说道:“北魏男子不会绣花,甚至连城池都守不住。”
    他目光冷淡而刻薄地落在那位使臣身上,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像是带着压迫感似的,让使臣失去了张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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