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早晨,当所有参加比试的人手持邀请函进入府衙之后,闫文远便宣布了规则,并且告知众人,比试的场地并不在府衙,而是在城郊的岑家宅院。
    知府大人就在上头坐着,下面这些做厨师的,无论心里头乐意不乐意,面上却都是不敢表现出来的。
    再次站在岑家宅院的花厅中时,已经与前日晚上来大不一样了。
    花厅内摆了四十口炉灶,灶边是长案,案上有菜板、面案、菜刀、擀面棍等用具。前方正中的地方,好几张大案一字排开,上面摆着各色调料和香料,还有葱姜蒜等。
    长案之后是一排太师椅,椅子之间的几案上摆着果盘,想必是今日评判们的座席。
    长案之前放了一张桌子,上面有一个签筒,四十个人依次上前抽签。
    夏月初站在队伍中,跟着前方的进度慢慢往前走,顺便也打量着今日来参加比试的大厨们。
    她原本还以为会只有自己一个女的,没想到除了自己,居然还有四位女厨师,年纪最大的看起来年近五旬,看起来最年轻的那个差不多有三十出头的模样。
    夏月初排队的位置有些靠后,轮到她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在自己的灶台前站定了,只余下五六个空位。
    她随手抽了一支木签,上面写着:“北一东四。”
    花厅内的灶台,八个一行,一共五行。
    木签上写着的便是灶台的坐标,北边数第一排,东边数第四列。
    夏月初走到自己的位子上站定之后,身后一直很安静站着的人群,忽然响起一阵按捺不住的惊呼声,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圈,但是大部分人都移开了视线。
    夏月初意识到,可能是自己抽到的对手的问题,便看向了自己的右手边。
    右手边的灶台前,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中等个头,面白无须,负手而立。
    他身着一件干净利落的松青色棉布长衫,黑色长裤,白帮灰面的千层底布鞋,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竹簪绾在头顶。
    虽然从头到脚没一件贵重的东西,但是那通身的气度,只要是稍微有些眼力的人,都不会将他当做籍籍无名之辈。
    许是感受到了夏月初的视线,对方缓缓地扭头看过来,一双狭长的眼睛和凌厉的视线,让他整个人的气势又更上一层楼。
    夏月初微微欠身道:“晚辈初味轩主厨夏月初,见过前辈。”
    “和丰楼,王阳霖。”
    王阳霖说话的语气清冷,带着一股上位者居高临下,下颌轻点,若不是两个人离得近,怕是根本都看不到。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夏月初顿时明白了刚才后面的喧哗声因何而起。
    和丰楼乃是东海府的老字号酒楼,据说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
    当年东海四府被北狄攻陷后,圣祖皇帝御驾亲征,路遇到埋伏,只带着亲卫逃离至此,曾得到过和丰楼老板的援手。
    三年后,圣祖皇帝再次整兵北上收复失地,大胜凯旋后特意再访和丰楼,谁知老掌柜却已经过世。
    圣祖皇帝感念其救命之恩,为了恩泽其后人,提笔写下了“东北第一楼”五个大字,如今用御笔做成的匾额还挂在和丰楼的大厅内。
    而和丰楼的后人也没有辜负御笔亲题的这五个大字,厨艺人才辈出,两百多年来,将和丰楼经营得有声有色,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东北第一楼。
    王阳霖是王家二房长子,但因其从小天赋出众,在三十出头的时候就被老主厨提拔为主厨,在不到四十岁的时候,便从老主厨手里接管了整个和丰楼。
    兴许正是王家这种不拘泥于身份只看重才干的做法,才让和丰楼能够经历了两百多年还依旧长盛不衰,反倒更加欣欣向荣。
    可以说整个东北四府,如果说和丰楼是第二,肯定不敢有人自认第一的。
    第一局就抽到了这样一位强劲的对手,夏月初也不免心里有些打鼓。
    夏月初虽然对自己的手艺十分自信,但是也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她当年在师父那边看到过一些古代的菜谱残卷,虽然因为残缺不全,很多都已经无法再原样重现了,但是从那些只字片语中,还是能看出古人对于吃的钻研以及各种奇思妙想,绝不比后世逊色。
    如今身边站着一位东北第一楼的主厨,让这一路走过来顺风顺水的夏月初都有些掌心冒汗了。
    很快,几位评判相继露面,今天第一场的主评判并不是那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前任御厨,而是他的大徒弟,如今在御膳房做管事,这次特意陪着老爷子前来给东海府的厨艺比试助阵。
    剩下的四个人,分别是知府大人、同知大人、还有两位早已经金盆洗手的老厨师,夏月初虽然不认识,但是听到身后的人都是一阵阵抽气,想也知道应该是十分有名望的大师。
    评判一一坐好之后,便有衙役捧着签筒出来,给各组抽取主食材。
    夏月初这次抽的位置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从东边数正好是第二组。
    第一组抽出的食材是鱼翅,马上便有人将食材摆在了两个条案上。
    两个厨师都喜上眉梢,这东西他们都很熟悉,脑海里第一时间怕是就能冒出好几个做法来。
    衙役紧接着到了王阳霖和夏月初的面前,伸手在签筒里随意抽出一支,刚抽出来看到上面的字就楞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闫文远,被闫文远瞪了一眼才赶紧回过头来道:“第二组的主食材,牛尾!”
    衙役的话音刚落,便有人拎着两条毛都没褪掉、从头到尾都脏兮兮的牛尾放在两个人的条案上。
    夏月初下意识想,昨天看食材的时候,似乎根本没有牛尾吧?
    而且她也知道,耕牛对古人的重要性,大齐严令禁止随意宰杀耕牛,即便是老死或是意外而死的,也都必须要去衙门备案之后才可以买卖牛肉。
    那么这两条还带着干涸血迹的牛尾,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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