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还摸了下弟弟的脑袋:你也一样,别听阿兄方才乱说,老婆和兄弟一样重要知道吗?
    那要是不能两全其美怎么办?木文扬起小脑袋,一说到这类话题双眼闪闪发亮,似乎连肚子疼都忘记了。
    木白回答的十分干脆:那说明你还不够强,你够强就不会遇到这个问题。
    阿兄你错了。木文晃晃小手指,有些得意地背手迈起了四方步走路:阿兄你应该说只要不娶老婆就不会遇到这个问题啦!
    弟弟你这解题思路很清奇啊!
    木白有些惊叹得看了眼家里的小猪崽,思考了下缓缓点头:也有点道理,我们那有个说法就是单身和秃头都能变强来着。
    旁听的沐春吸了口气,有些被这对兄弟的脑回路惊到,他沉声道:男子汉大丈夫还是要想办法两全其美的
    那如果没办法呢?木家两兄弟齐齐看了过来,那如出一辙的圆眼睛内闪动的情绪也有八成类似,只不过木白的眼中带着一点狡黠,他弟弟倒是完全的好奇。
    作为一个从来没思考过这类哲学问题的单身汉,沐春也沉默了。
    哎呀,这有什么好想的?边上路过的一个军汉当下就笑嘻嘻地对三个小毛孩说:当然是媳妇啊,媳妇香香软软的,糙汉子哪能比?
    木家两兄弟齐齐抬头看他,两个小孩同时伸出手指了指他的背后,军汉一扭头,便对上了同僚阴恻恻的目光,见他扭头,壮汉们更是一个个捏拳头扳手指,表示要和他进行一番兄弟间的亲切谈话。
    在错误的时间说了错误的话的军汉被拖回去教训了,这场1vn的战斗向众人展示了大明军汉的战斗力和团结,军汉被打得嗷嗷叫,只能嚎着表示兄弟最重要。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木白和沐春此刻早已站到了边上空置的场地挑起了武器,作为军队的演武场自然不缺兵械,而且因为兵种不同所用武械也不一样,为了满足大家的需要,从长枪、槊刀到手弩、刺刀,这儿都应有尽有。
    当然,都是开过刃的真货。
    对此,管理武械的兵哥表示真男人就要真刀实枪得干,玩假的多没意思,而且真货和假货之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如果不让身体习惯真货的力道,上了战场一个不当心闪到腰那岂不是很丢人?
    平时多流血,战时不流泪。十个字就贴在那儿呢,也不知道是谁写的,说得好听点叫狂放不羁,难听点就是鬼画符,不过笔走游龙斗志昂扬,放在这演武场上看上去还是十分能唬人的。
    沐春一上手便取了木棍,一扭头却发现木白和他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有些无语。
    你不用让我的。木白扫了眼持棍而立的沐春,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力气挺大的,真的。
    沐春也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复杂:我亦然。
    直至二人真正交手后才明白对方当时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棍与棍相接,分明十八般武器中最不带杀气的万病之祖却在交错时发出了仿若金戈交接之声,若非军匠制造的棍子韧性极佳,这两根棍子非得在二人初初交手时便折断不可。
    木白不着痕迹地抖了下手臂,让那股子从指间传递到手肘的麻意原路再退去,与他隔了四五步远的沐春亦是调整了一下握棍姿势,他五指张合,松动了下指节,看得出也不太好受。
    二人看着对方的眼神都带上了点诧异,硬要说起来的话,沐春的惊诧之情要更多一些。
    他和木白第一次接触便是在木白想要偷溜去看火铳之时,当时他降服木白并未费太大力气,木白当时的挣扎也很有限,只能说是有点小手法,因此沐春只当这位友人不过是练了些强身手段。
    但现在一接触他便知道,木白当时必然是本就有束手就擒的意思在,否则以他的手劲加上措手不及之下,或许也不是不能逃脱。
    他抬起眼,乌黑的眸子中燃起了战意。
    木白的眼睛亮晶晶的,和在一旁举着双手蹦跶着给兄长加油的木文小朋友如出一辙,他压低重心将木棍挽了一个花,战意盎然:再来!
    少年三步蓄力上前,身姿极为矫健,然而就在冲到对方面前时,他忽而一个下蹲腰间急转,将冲刺的动能转为上挑的势能,长棍直冲沐春面部而去。
    他此举不可谓不刁钻,人最不擅长应对的攻击角度中必然有以下而上这一招,更何况面对冲着面部袭来的攻击,为了护住双眼,大脑的本能便是指挥人体避让。
    但若是在此刻做出了避让的动作,那便是白送了一个空档给对方,更重要的是此举是转让了主动权。
    在任何时候,主动权的转让都是致命的,更何况是在战时。
    是以沐春应对这个刺探并不能慌乱,青年眸定如水,侧跨一步,同时腕间用力,木棍挑起轻轻打上木白的棍子。
    如果说木白的棍像鹰隼直冲而上,他的棍便像是走蛇缠绕,将那鹰隼的翅膀无情束缚,并且化为了旋风,试图扰乱鹰叟的飞行轨道,并且将之压回地面。
    此举降低了他的速度之余更是削弱了大半威势,虎虎生风的一棍经过四两拨千斤后一下子转为了一记普通的试探,相反,木白一招用死,上挑的动作更是导致他腹前大开。
    沐春于是手掌一推顺势一刺,应着木白的棍势向上,一击之下立刻转守为攻。
    木白见状干脆松手,木棍顺着重力下落一大截,被他空出的另一只手稳稳接住,双手一上一下,稳稳挡住了沐春试探性的攻击,同时他脚下用力,借着沐春刺来的力道向后跃出一步拉开到长兵最舒适的安全距离。
    这一击后他的落点微有不稳,脚下出现了一道拖痕,也可见沐春的力道。
    不过数息之间二人便进行了一次精彩且快速的攻防交换,谁也没能讨到好,此番过招看得周围的几个兵哥击掌叫好。
    不过旁人的声音于场上二人不过是穿耳微风,方才一次接触战不过是彼此间的试探,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作为人类最早掌握的武器,长棍这种武器从人类开始狩猎到如今不知传承了多少代,但无论传承多久,其基本攻击模式从未改变,无非劈、刺、敲三大类,在后期随着敌人的变化以及原材料的变化又多了许多动作变种。
    但万变不离其宗,作为没有尖锐武器的棍,棍法的主要战略都是以静制动、以逸待劳的防守反击式。
    然而在木白手中,他的长棍与其说是棍,不如说是没有安装刺头的枪、没有开刃的刀,亦或者是没有经过鞣制的鞭。
    在他眼中仿佛不存在武器形制的差异,他想要刺击之时那棍便是枪,想要缠敌时那便是鞭,想要劈斩时那就是刀,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棍招,在外人看来明明是一个小孩在胡乱舞棍,却像是在和一堆乱棍相击一样,毫无逻辑可言。
    偏偏小孩身形灵巧,身板又柔韧,许多成人无法做出的动作,想象不到的角度在他身上都能表现,极难对付。
    这小子跟谁学的,全是野路子。不知何时,演武场周围站了越来越多的人,已经有人看出了名堂:沐春那小子恐怕挡不住。
    沐小郎的棍棒功夫应是得了名师指点,只可惜他现在是老法师遇到了老虔婆,有劲没处使。他身侧的人哈哈一笑,摸着心爱的短髭直乐呵:这小娃背后一定有个大家在,教的全是实用手段,不过如此也好,此次之后沐小郎定然收益颇丰,一个不好瓶颈更是要破了,沐英那小子没见着这幕还真是可惜了。
    他没顾忌边上人看鬼一样的惊悚表情,乐滋滋道:滇地果真卧虎藏龙,好巧给我遇见了,我可一定要去拜访看看,没准能被我摸出个真佛来。
    第28章
    武学一道最是不讲道理,天赋、身体因素、经验,每一样最微小的差异都可以作为决胜的关键。
    但同样,武学又是最公正的,它的胜负丝毫不带旁人的主观判断,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
    故而,人也常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我输了。沐春收棍入怀,以拇指扣住棍尾冲着木白一揖,随后展颜一笑,一双黑眸仿佛闪着火光:不过下次未必。
    木白学着他的姿势回礼,比起沐春那只是微微急促的呼吸,他要狼狈得多。
    虽然木白的技巧要甚于沐春,但技巧可以靠学习补足,体力和爆发力却必须要有时间的积累。
    这具年少的身体到底是拖了后腿,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
    比起原来他自己的身体,人类的肉体拥有更高的成长性和可塑性,这个发现让木白欣喜极了。
    对于妖物来说,化为人形只是改变自己的形状,人形的样貌身材和本身的实力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大家化形的模样完全只是按照喜好而已。
    只有本体的修炼进阶了,战斗力才会增长。
    但人类就不一样了,人类的战斗力居然是会随着身体强度的改变而改变的,这太有趣了。
    木白莫名有种养小号的快乐,这种肉眼可见自己变强的感觉,超棒的!
    阿兄呀!!明明是个旁观者,但是全程又叫又跳把自己弄得一身汗的木小文撒着欢从场边冲到了木白怀中,不过这次木白可不像上次一样能稳稳接住他,体力消耗大半的木白差点直接被弟弟一波带走,多亏沐春伸出援手从背后撑住了他。
    阿兄你好!厉!害!啊!咻咻咻得,好帅气的!木文在他兄长怀中蹦跶了下,一个激动就凑过去给了他哥哥一个大大的亲亲,当然,木小文的好人缘靠的也不仅仅是脸,还有极其优秀的情商。
    比如他前一句夸过了兄长,后一句就立刻对失败者沐春道:阿春哥哥也好厉害,就差一点点,真的就一点点!
    一边说他还用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小小的空隙,小小年纪就将雨露均沾用到了现实生活中:文儿要向阿春哥哥学习。
    瞧,他最后还没忘记拍马屁。
    木白对弟弟这活像是个社会老油条的灵敏嗅觉无语了,正当他颠了颠小孩的屁股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一道声音从二人背后传来:小娃,你想要向阿春学武还早了些呢。
    二人忙回过头,就见一面容黝黑,唇边留着一圈短髭的壮实中年人不知何时站到了他们背后。
    如今是休息时间,故而他并未穿官服,但木白从周围兵士们安静如鸡的态度察觉到了他的身份必然有所不对,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肯定是军队内的高层,他忙将弟弟放下,冲着对方躬身一礼。
    正有些尴尬间,沐春三两步站到了他身侧,抱拳行军礼:将军。
    在大明,将军是一个军衔的一种,但在军营中能够名正言顺被称为将军的只有一个人大明洪武帝亲派征南将军,傅友德。
    同时,这位也是曾经和木白有过一面之缘,化名为傅添的那个侦察兵的父亲。
    作为大军的总指挥官,即便是在如今的修整期,傅友德也并不空闲,因此他同两个少年人寒暄几句又说了一番鼓励的话语后,便溜达着回了大营。
    徒留下被邀请三日后去中军大帐拜访的木白满头问号。
    为啥将军要见我?
    为啥将军见我还要约在三日后?有啥事今天或者明天说都行啊?
    这两个问题在少年头上飘来飘去,无人能解。
    但翌日,他就知道为什么是三天这个数字了。
    因为在这日大出风头之后,木白就因为过度运动导致肌肉酸疼直接瘫在了床上。
    胳膊、腿、脖子、后背哪哪都酸,即便每天都有十分孝顺的弟弟帮忙热敷和按摩,木白也差不多到了三天后才真正能下床。
    这三天他也没闲着,沐春说他这种情况不可剧烈运动,却可在床上进行些简单的拉伸,而且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一边拉伸一边背书。
    被心灵和肉体双重折磨的木白在能够下地的那一刻简直要哭出来,他当即借口和傅将军有约,脚下一阵踩风便溜了出去。
    木白登门的时候傅友德刚好有空,他十分大方得邀请木白共进午餐,还特地派人将木文一并接了过来。
    中军大帐的伙食的确不错,这个季节甚至还能吃到腌制的果脯,木文吃得小嘴油汪汪,若非木白制止,非要吃出个西瓜肚不可,完全忘记了前几天自己吃撑肚子时候是谁立下大宏愿说自己再也不贪嘴了。
    不过尝过教训的木白可不敢让他多吃,在摸摸小孩肚子发现那儿有了明显鼓胀后木白立刻就不让他继续。
    这顿饭木白吃得很坦然,他身无长物,能值得这位洪武帝的开国肱骨友善对待的亦是不过那两样。
    果然,饭一用完,傅友德便开口询问了木白有关作画的细节,譬如需要的时间天气大小等等,一番沟通后便是向他下了一份绘图委托。
    画画倒是没什么,但问题是傅友德提出的绘图有地点限制,且基本都不在昆明。
    尽管对方说可以派随行人员陪他一起奔走,但考虑到弟弟年纪小,马上气候又要转暖,云南即将进入对外来人员最不友好的季节,如果跟着他到处转的话,木白当真有些担心小孩的健康问题。
    家弟年幼,离不得人,您若是不着急的话可否让我先将他送回芒布路?木白沉吟片刻后道,傅友德开出的价格的确十分可观,木白正好也需要为了以后的求学之路积攒学费,接了这次任务后他以后可以轻松很多,但弟弟带在身边的确不方便。
    左思右想,他准备将木文先送回秀芒村交给村长照顾,不过傅友德倒是有不同打算。
    哎~那多麻烦,你若是放心的话,不妨将孩子留在这儿,本将会特派人照顾他。傅友德笑得极为和善,木白抬眼看了他一眼,对方虽是在微笑,但笑容中却满是不容置喙的肯定,不由微微蹙眉。
    至于旁的你也不需担心,此次出行本将会着沐春与你同行,他也要去寻人,与你倒是一个方向,你俩熟悉,也能互相照顾。
    傅友德装作没看见小少年面上微微打结的小眉毛,笑得依旧爽朗,他倾身向前,语态用词无一不和蔼:木小郎,此次托你所绘的画极有可能呈上御览,你可得好好画。
    木白缓缓吸气又缓缓吐出,他看了眼乖乖坐在一旁的弟弟,忽而冲着傅友德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傅将军仁善,白怎会不信将军,阿文过来,快谢谢将军照顾。
    木文哒哒哒凑过来,小孩已经习惯听从兄长的指令,在傅友德反应过来之前先拜下,将这份来自傅友德的照顾给直接坐实。
    将傅友德口中的照顾概念模糊化的木白假装没看到傅友德挑起的眉毛,厚着脸皮干咳一声后,木白开口就绘画的素材进行了一番问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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