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热泪自眼角滚落,顺着布满癞痕的脸蜿蜒淌下,她缓缓提起刀,将刀横在颈前,冰冷刀锋抵在喉咙,握紧刀的手背绷的紧紧的,那是被火烧过留下的疤。
    手上力道加大,她绝望的闭上眼,却听对面坐着的人突然开了口,“夏灵死了,夏家还在。”
    她猛的睁开眼,本已用了力的手生生僵住。
    “夏灵死了,夏家还在,夏府的女人还在,死了夏灵还会有第二个被宠上天的夏灵出现,还是会有和你一样的人被践踏摧残,你能死的瞑目吗?”
    男子的话轻而缓却重若千斤,狠狠砸在她的心头,她握着刀的手微微颤动。
    “我……”她努力张了张嘴,奈何嗓子被损毁严重,她只能支吾发出个把音节,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既然又不想死了。你可以把刀拿回去慢慢考虑一下要不要死,如果还是想死,我好人做到底,赏你具棺材。若你什么时候想活了,可以再来找我。”沈拓半倚着靠背懒懒道,说着微微摆了摆手,“行了,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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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夏正浓,夜深无风,嘹亮的蝉鸣叫得人心烦,闷热的空气更是让人喘不过来气来。
    西北营,营中多西北大汉,初来江南,即便是夜里也热的难耐,营帐里将士们一个个光着膀子翻来覆去折腾的睡不着觉。
    “这鬼天气还让不让人活了,妈的。”一光着上身的大胡子汉子从铺子上爬了起来大骂了一声,起身往帐外走去。
    “胡三儿,这大半夜的你干啥去?”
    “老子上湖边冲个凉,鬼天气热死个人。”胡三儿大咧咧回了句,头儿也没回的出了帐去。
    “这鬼天儿啥时候是个头儿啊,奶奶的,在西北待的好好的咋就非得把咱们弄这儿来遭这个罪。”胡三儿出去了,帐内躺在大通铺上的人中有人不忿道。
    “听说把咱们弄这儿来是要训练咱们,训练完了就能上阵打仗了。”一精瘦汉子应了声。
    空气闷热难受,众人也都没有睡意,有人起了话头众人索性都坐起身来天南海北的唠着。
    “西北咋的不能训啊非得上这来,这有蛮子咋的?”一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呛声道,“当初俺参加征兵就是听说边关打了败仗才来的,谁知道刚报个名不两天又听说咱们打赢了,蛮子又投降了,你说蛮子都投降了,咱连屁都没得打还训练个球!”
    “谁知道上边儿是咋寻思的。”旁边一稍显瘦态的黑脸汉子摇了摇头,“对了,你们都是咋被征进来的?”
    “我先说。”一壮汉闻言当先开了口,“我之前是个杀猪的屠子,听说边关大败扔了刀就过来了。”
    “我是砍柴的,一年也卖不几个钱儿,冬天连个过冬的衣服都弄不着,听说这儿给发衣服我就来了。”
    “我是因为在我们那儿打死了恶霸,被关进了大牢,本来是要秋后要问斩,后来狱卒说皇上下令征兵,来当兵就不用死了,我就拜托他帮我交了名册,就来了。”
    “我要来当将军的。”一年轻人扬了扬拳头兴冲冲道。
    “毛儿都没长齐丫的想当将军,老子还想当天王老子呢。”众人嗤笑。
    “你呢?”众人把目光聚到一旁的黄脸少年身上,众人唠的火热,黄脸少年却一直坐在角落里没吭声,见众人都把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脸微微泛红,声音轻而弱,“我听说这里边供饭吃。”
    “姥姥的,牢里还供饭呢,你咋不去?”络腮胡子大咧咧道,引得众人一阵哄笑,少年的脸更红了几分。
    “行了行了,不早了抓紧睡觉吧,明儿还一堆事儿呢。”
    插科打诨了一阵子,稍微凉了些,壮汉一个倒身躺了下去倒头就睡,众人也纷纷躺了下去。
    须臾,鼾声四起。
    西北营驻营洛阳城西,营区选地处在两条大河汇融处,近水源,营门再往西行十里就是一片茂密森林,此处地广人稀宜驻军训练。
    因此处不是战地,故而营区不曾设暗渠沟壕等战备手段,又因营区背靠大河,所以只在两面立了倒刺栅栏,派兵三步建防。
    营门处有六队分队看守,共三百人,其中两座瞭望台各一队明哨,配弓弩。守门两队,暗哨两队,可谓固若金汤。
    “轱辘辘……”
    车轮声声,一戴巾布辔头的老妇人深佝偻着推着大大的板车缓缓来到营门口,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恶臭。
    “站住!”守门将士拦住推板车的人,神色存疑,“干什么的?”
    “官人,收夜香的。”老妇人微微仰首看向将士,皱巴巴的褶子堆了一脸。
    “这时辰收什么夜香?”将士疑惑的走向妇人,然没走近两步,板车上夜香桶的味道便肆无忌惮的灌进了他鼻子,他向前的脚步一顿,在几步远处停住抬手微微挡住鼻子。
    “官人,老身是奉了副将军的命令的,说是明天将军初次上任,今儿晚上就得收。”老妇人半仰着头一脸为难的看着守门将士。
    今日下午副将军确实通告全军说陛下调了位将军来,守门将士见老妇人难为的表情,目光微微落在放着夜香桶的板车上,按例当检查一下方可放行,可鼻子里萦绕不绝的恶臭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探头往板车上看了两眼,除了些污秽之物别无其他。
    他又扫了老妇人一眼,部队在这里驻营不过五日,虽然他今日是第一次守门并没见过收夜香的,但看老妇人佝偻的脊背步履蹒跚的样子也不像装的。
    “进去吧。”守门将士挥挥手。
    “谢谢官人。”老妇人感激的低了低头,干裂粗糙大手推起板车颤巍巍的入了营门。
    推着板车,老妇人佝偻的身影在弯月下拉的老长,穿过辕门武场转过弯,直到高大的营帐挡住了本就浅淡的月辉,暗影罩下,佝偻的老妇人缓缓直起了背。
    老妇人脊背挺直步履轻盈的走到板车对面,利落的取下车上的夜香桶,露出底下铺着的车板,手下用力,嗤的推开木板,木板下两个黑衣人倏忽坐起。
    黑白无常,鬼,王。
    “按计划行事。”老妇人低声道,脱掉外面罩着的肥大麻衣,里面是紧身夜行服。随手扯掉脸上面具,露出底下一张精致的脸,君兮。
    鬼王二人微微颌首算是应承,转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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