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我当然喝。你小子还担心我赖账吗?”
    谈墨仰起脸,将安孝和带来的酒一口气喝光了,然后又摆出一副要去点歌的样子,安孝和也赶紧回到了江春雷的身边,趁着谈墨还没开麦,能多唱几句是几句。
    吴雨声麻利地又混了一瓶酒出来,起身走向谈墨。
    沙发上的楚妤点开了自己刚才敬酒时录下来的画面,庄敬凑过来问:“在看什么呢?”
    “人间绝色。”楚妤笑着关掉了视频,然后点了发送。
    “人间绝色?谁?”庄敬看向台上“执手相看泪眼”的两人,“江春雷还是……安孝和?”
    “你猜。”
    吴雨声来的时候,谈墨已经起了戒心,他接过了吴雨声手中的酒瓶,放在了一旁的台子上,吴雨声刚要说什么,谈墨的脚尖在他的小腿上轻轻踢了一下,“你鞋带散开了,绊倒你自己没什么,别绊倒我。”
    吴雨声低下头去系鞋带,谈墨顺带接过了他的酒瓶。
    等到吴雨声站起来的时候,谈墨拿过了自己放在台子上的酒,抬了抬下巴,“阿声,废话不多说了,兄弟情义都在酒中。”
    吴雨声才喝了一口,差点没呛到天上去。
    这不就是他倒了一大杯xo的那瓶酒吗?
    吴雨声一抬眼,就看到谈墨勾起的嘴角,笑得就像人渣反派。
    “别愣着,干!”谈墨一口气把酒喝完了。
    吴雨声已经开始头晕了,他娘的“兄弟情义都在酒中”,吴雨声算是明白谈墨那句话的意思了。
    此时的洛轻云正在灰塔指挥中心的办公室里,面前的全息电脑呈现出这段时间内银湾市的疑似开普勒现象。
    他起身去煮了个咖啡,低下头的时候才发现手腕上的通信器有一条信息。
    点开一看,画面里昏暗的光线下好像是某个人的脖子。
    “无聊。”
    洛轻云正要将它关闭,画面里脖颈线条随着酒入咽喉的动作而紧绷起来。
    镜头上移,对方的下颌线形成一个独特的角度,出现在洛轻云的视野里。
    那是一种富有力度感的线条,仿佛从极致的黑暗里破茧而出,揉杂着最隐晦却温柔的欲,随心所欲和克制严谨交织在一起,仿佛荒草与磐石,越是压抑就越是肆虐般四下蔓延,当对方的喉咙一个滚动,无形中一种力量悄然而坚决地撞击在洛轻云的心头。
    咖啡好了,但是他却打了一杯冰水一饮而尽,不紧不慢地回复:你们在哪儿?
    半个小时之后,谈墨还是没能拿到麦,酒倒是被灌了不少。
    一队那帮人,从一开始的“把谈墨灌醉保住耳朵”变成了“谁是最后那个让谈副队倒下的人”。
    吴雨声已经趴下了,王小二想要护着谈墨,谈墨却摸了摸王小二的脑袋,“小宝……你谈副队厉害着呢……这群漏渣不是我的对手!”
    王小二欲哭无泪,“谈副队,我不是小宝,我是王小二……我是实习医疗兵……”
    “我知道你是实习医疗兵,你是我们队里最小的宝宝,所以你是小宝。”谈墨笑着说。
    王小二看着谈墨,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谈墨的笑,有点恍神。
    “来,我陪副队走一个。”常恒靠着谈墨,手在桌上排成一排的玻璃杯上弹了一下,玻璃杯上的小铁杯稀里哗啦落进去,这酒度数高,除了常恒,没人敢来跟谈墨拼。
    “你这是自不量力。”谈墨扯起嘴角。
    车轮战之后,谈墨已经有点上头了。脸上发烫,要不是包厢里的光线偏冷色调,其他人应该早就发现他脸红了。
    不仅如此,他能很清晰地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当楚妤走到全息舞台上放声高歌的时候,谈墨的脑袋有点晕。
    这是喝醉的前兆。
    啧啧啧,这群龟儿子……他今天好不容易听了一些关于洛轻云的事情,还想分析分析他那双手的能力是什么呢,结果现在脑子都不灵光了。
    他向后仰着,靠着沙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江春雷拎着酒瓶在谈墨的身边坐下,大着舌头说:“谈……谈副队……我敬你……我们来一个!”
    谈墨有气无力地回答:“我醉了,不喝了。”
    江春雷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狠狠在谈墨的肩膀上拍了一下,“骗……骗人!喝醉了的人都会说自己没……没醉!你说自己醉了,说明你没醉!”
    “真的醉了……我头晕。”谈墨回答。
    “你看不起我!所以才不跟我喝!”江春雷强硬地把酒瓶塞进谈墨的手里。
    谈墨把酒瓶又塞了回去,“不用怀疑,我就是看不起你。”
    酒精会降低自己的判断力,非必要情况,谈墨不会让自己喝断片。
    江春雷说风就是雨,竟然哭鼻子了。
    “哇——谈副队看不起我!我就知道他看不起我!我开枪没他准!胆子没他大!经验没他丰富!更加没他讨高队长喜欢!没有话语权!哇——哇——”
    江春雷哭到打嗝,看得旁边还没有倒下的常恒、庄敬还有安孝和向他投以谴责的目光。
    “好好好!别哭了!我喝我喝!”
    谈墨又喝了一瓶下去,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歌声停下来了,只剩下此起彼伏打鼾的声音。
    王小二倒在地上和常恒抱在一起,吴雨声侧躺在沙发上,安孝和和江春雷坐在地上靠着沙发,两人的脑袋挨在一起,就跟在比心一样。庄敬很端正地坐着,双手交叠放在身上,闭着眼睛。
    至于楚妤,就侧卧在谈墨的身边,谈墨随手拎了一件外套,盖在楚妤的身上。
    有点头晕,睡一会儿吧。
    迷迷糊糊之间,谈墨听到了包厢的门被推开的声音。
    原本xo和啤酒的味道占据了整个空间,可就在那一瞬,咖啡醇厚的香气一涌而来,瞬间五脏六腑都变得暖热,还有一丝让人清醒的夜间露水的味道,直达谈墨的嗅觉神经深处,他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个身穿灰塔制服的男人,逆着光,谈墨只能分辨出他修劲利落的身型,腰背挺拔,形成一种峻峭冷淡的轮廓,步伐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谁啊……”谈墨的喉咙动了动,酒精上头的他慵懒得很,连声音都没发出来。
    黑色的制服随着光影变化折射出金属质感的冷光,上衣被皮带束缚着,产生了禁情割爱的约束感。
    对方的五官笼在昏暗的阴影里,揉杂了欲念却又和这个世界疏离,克制与欲望本就是矛盾的,此刻却混合成了一种令人心颤的剪影。
    他走进了全息舞台,四面八方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黑色的发梢缀上了一层银光。
    他的眉眼温和,看不到丝毫杀意,就像温和的流淌在谈墨身上的瀑布,谈墨眯起了眼睛,自己仿佛身陷入了学生时代的旧诗故梦里。
    那个时候……他崇拜着灰塔中最年轻的队长洛轻云,听过无数关于他的故事和传闻,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温柔有礼,能力超群,谈墨想要成为他的监察员,想要成为他可以依托的后背。
    再然后,他毕业了,跟着洛轻云出了一个实习任务,接到任务之前他兴奋到几晚没有睡着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谈墨捂着眼睛笑了起来,自己并没有真正了解洛轻云。
    一个足以当上队长的融合者完成了许多不可能任务的人,怎么可能温柔?他不会有悲悯,他最大的慈悲就是一枪解决自己被胎果同化的队友——这是看完江春雷传来的视频得出的第二个推测。
    他不需要人类成为他的后背,因为他有一半是属于开普勒世界的。
    是否“越界”,全凭他自己的心意。
    可是当洛轻云将“真实”展现出来的时候,谈墨忍不住在想其实从不存在绝对的“越界”。
    心在哪里,那里就是他的领域。
    洛轻云在谈墨对面的桌子上坐下来,他的身边是东倒西歪的酒瓶和酒杯。
    “我以为是神明降临……”谈墨低声道,“但是这世上没有神。”
    洛轻云向前倾,把谈墨盖在脸上的手挪开,笑着问:“你们可真够意思,喝酒都不叫我。”
    谈墨别开了脸,皱着眉头说:“要真没人叫您,您怎么会来?”
    “为什么不看我?”洛轻云又问。
    “不想看。”
    “怕看久了,离开了之后又会想念?”洛轻云轻声问。
    谈墨伸手一阵乱摸,终于从沙发的缝隙里摸到一瓶还没开的啤酒,递到了洛轻云的面前。
    “咱们走一个……您来了银湾市我还没给您敬酒呢!”
    谈墨把啤酒瓶在桌子边上敲了许久,想要把瓶盖起开,但是醉酒之后的大脑总是无法掌握距离感,酒瓶在桌子边上晃了半天,就是没把瓶盖起开。
    洛轻云低着头,从他的角度正好看见谈墨发丝柔软的头顶。
    “洛队……帮个忙把瓶盖起开吧!”谈墨说。
    洛轻云靠到了谈墨的耳边,轻声说:“都醉成这个样子了还要喝吗?到底是要拧开瓶盖,还是拧开你的天灵盖?”
    “又是选择题?”谈墨把啤酒一扔,“这世上万千可能,都不是我们可以选的……就好比我无法选择不穿过那片爱德拉之海……你无法选择不成为融合者……我也没办法时空穿越……”
    洛轻云倾向谈墨,感觉到阴影越来越接近,谈墨向后靠着沙发椅背,洛轻云一手撑在谈墨的耳边,几乎笼罩在谈墨的身上。
    “穿越到哪里?”
    “穿越到你和缇丰交战的时候……那时候的我才刚学会用枪……”
    谈墨侧过了脸,他发觉洛轻云的脸颊就要贴在自己的脸上,他刚想要问“你干什么”,洛轻云另一只手拿过了被谈墨扔了的酒瓶,坐了回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恢复了,谈墨竟然觉得有点冷,想要有什么来取暖。
    “谈副队,如果我把这瓶酒干了,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洛轻云问。
    明明整个包厢里还有那么多人,可这世界却安静得只剩下他们俩。
    “好啊。”谈墨提起了精神看着对方。
    洛轻云被黑色手套束缚包裹着的手指抵在瓶盖的边缘,轻轻向上一弹,瓶盖就飞了出去,正好落在了谈墨的腿上。
    谈墨眯起了眼睛,看着洛轻云对着瓶口仰起了下巴,他起伏的喉结还有“咕嘟咕嘟”的声音,莫名让谈墨想到了子弹上膛的声响。
    那瓶酒很快就空瓶了,洛轻云把它很随意地放在了自己的身边,看向谈墨。
    “五年前你跟着我出第一次实习任务的时候,明明被爱德拉的花刺扎伤了,为什么拼了命也要在我面前装作不疼的样子?”
    虽然洛轻云早就站在谈墨的角度上猜想过了,可是比起去猜想一个人的心意,洛轻云更愿意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为什么……为什么啊……让我想一下,我都快忘了。”谈墨皱起了眉头。
    这么多年回想那一刻,他只觉得倔强的自己很好笑。
    有什么好忍的,忍不忍结局都一样。
    “对啊,你好好想想。”洛轻云不紧不慢地说。
    仿佛极致的耐心,只想要一个最真实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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