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秦珣已经被秦琅决定赶去松州,而秦俊呢如今却是当红炸子鸡,三十六岁的武安郡王、侍中,就算秦孝忠才二十岁,但是之前也袭了秦俊的魏国公爵位在头上了。
    谁高谁低,当然一目了然。
    只能说崔敦礼哪怕是五姓子,哪怕是宰相,哪怕秦珣是他亲外甥,哪怕两家联姻三代了,可崔敦礼最后依然还是希望跟秦琅联姻。
    “崔敦礼刚才希望我今后能照顾博陵崔氏家族,照顾他们这第二房。崔修业、安业还有崔处实等儿孙,更希望我能给他们安排个好位置。”
    秦孝忠秒懂。
    “这就是交易了,博陵崔氏第二房,五姓名门还是宰相家,嫡曾孙女居然肯嫁给我这婢生庶子,真是受宠若惊啊。”
    “崔敦礼还是比较务实的,当初他舍得拉下脸把嫡女嫁给外甥做妾,如今有又什么做不到的,更何况,你又不是什么普通的庶子。”
    孝忠笑笑。
    当年崔敦礼其实是想把嫡女嫁给秦琅做妾的,可秦琅看不上,所以后来便嫁给了外甥秦珣做妾,这人确实是个比较务实的。
    贞观、开元两朝,不管五姓七宗也好,关陇六姓也罢,都没少受打压,范阳卢氏清河崔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赵郡李氏甚至陇西李氏,都有好几支被砍掉了,也是伤筋动骨。
    尤其是眼下,韦萧郑王随着宫变,也正被新一轮清洗着。
    博陵崔氏家大业大,遥想当年在北朝也是被狠狠干过几次,最惨的一次,崔家差点亡族,后来任前燕秘书监的崔懿生八子,分六房,后来第二房逃奔关中投奔宇文家,待到关陇集团一统天下,博陵崔氏也便以这第二房最为得势。
    崔氏其它五房,到如今还有三房也还不错,其中崔氏大房的崔凤举,那是崔敦礼的同族堂弟,崔凤举娶太原王氏雍州司马王孝远女,女儿崔氏正是嫁给了京兆韦氏的韦玄贞,也就是废后韦氏的父亲。
    刚刚过去的宫变,被称为开元之变,韦萧都已经被定性为谋害天子的叛逆,博陵崔氏自然也受牵连,虽说跟韦氏联姻的是大房,之前韦氏当权,鸡犬升天的也是大房,可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崔氏。
    崔敦礼老了,不得不为子孙后世考虑,他得想办法不让二房受牵连,也还想为大房减轻点牵连,更想为自己的儿子孙子们谋一个好的官职。
    但想要得到,就得先付出。
    豪门更讲利益交换。
    崔敦礼提出联姻,不过是太正常了。
    “阿公愿意吗?”
    “又不是我娶妻,我愿不愿意不重要,关键是你愿不愿意。”
    孝忠笑了。
    “这样的好事,我一庶子有什么资格拒绝,只要崔小娘子是个正常女人,我都愿意。”
    毕竟五姓名门,还是嫡女,又是宰相的曾孙女,有啥理由拒绝呢。况且,秦崔都已经联姻三代了,秦崔两家在政治上结盟多年,维持秦崔两家的关系也是很重要的。
    一个篱笆还要三个桩呢。
    “好,既然你愿意,那这个事情就说定了,不能再反悔,我回头带你再去崔家拜访,把这事情说定。”
    让孝忠离开后,秦琅从桌上拿起一本书。
    这还是贞观中他与高士廉、许敬宗、令狐德棻等一起负责编撰的氏族志,上面刊定了大唐各大氏族的排名。
    最初高士廉就是定的博陵崔氏第二房的黄门侍郎崔民干家族为第一等,他没有弄明白李世民修氏族志的初衷,所以不被批准,经过数次修改都没让李世民满意,最后还要秦琅告诉高士廉方向,最终拟定了不以过去郡望为依据,而是崇尚官爵为序,以皇族李家排第一,然后是皇后长孙氏、窦氏、独孤氏等排名,再然后是宰相家,那些寒门甚至是奴隶起家的,只要职事五品以上,都得以列入氏族志中。
    而博陵崔氏这样顶级名门,反而只能屈居第三等。
    秦琅此时翻出氏族志,主要还是看看博陵崔家的家族情况,博陵崔氏老牌名门,最重要的是他们在氏族志上不仅只有一家,而是一姓里有好几家。
    整个氏族志修订后是二百九十三姓,录入一千六百五十一家。
    博陵崔氏就录入了六家,也就是如今的博陵崔氏六房,其中第二房到如今还是十分兴盛的。
    武德朝,第二房代表人物是崔民干,武德朝就当过黄门侍郎的,不过从贞观朝起,第二房的领军人物就是崔敦礼了。
    翻看氏族志,上面很详细的记录着,崔敦礼是博陵崔氏第二房的第九世,崔民干是第八世,崔民干是汲郡公崔宣猷的孙子,崔仲方是他父亲,而崔仲方是崔敦礼的祖父。
    不过崔民干最高也就做到黄门侍郎,虚封博陵郡公,贞观晚年去世,也始终没能进入政事堂拜相。
    崔敦礼的儿子们才能一般,平时喜欢跟秦珣一起瞎混,倒是他的两个弟弟能力还不错,一个是同父异母的弟弟崔余庆,名门子弟,居然能文能武,甚至弃笔投戎,在边关立有战功。还有一个堂弟崔承福,也是擅骑射通笔法,还能诗会赋,这兄弟俩年纪也都跟秦琅差不多。
    翻看了一会,秦琅也发现当初贞观年间修订的这版氏族志,上面的那一千六百五十一家,如今已经居然有一小半没了。
    比如说当初列为一等的后族长孙家族,就随着长孙无忌的身败名裂而受牵连,死的死流的流。
    还有许多功勋贵族或士族名门,都差不多。
    才不过三十多年,历经两朝,就已经如此大的变化了。
    氏族志可以重修了。
    秦琅脑中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一来这本氏族志已经不适应如今实际情况,二来氏族志的作用,本就是政治性的,如今新皇即位,也就意味着新的政治格局,贵族豪门等也要重新排名了。
    名实相符,这才不会导致混乱,也有助于加强稳固新的权力根本格局和利益。
    若是再修氏族志,那么如果还照贞观大帝的标准,那么皇族李氏当然依然还是第一等,但这第二等是以后族、宰相家排名。
    秦琅自然就得是第二等的第一名,毕竟秦家出了太后又出了皇后,更别说秦琅是宰相,儿子也是宰相,甚至秦琅父亲秦琼也曾是宰相。
    崔敦礼老了,看他样子也活了不两年了。
    秦琅提笔,先写下崔敦礼嫡长子崔修业的名字,想了想,在名字后面写上太子通事舍人这个官职。
    这是东宫属官,比照中书省中书通事舍人而设,员八人,正七品下职,负责通传太子令,没什么实权,但若是做为勋戚子弟镀金,确实是个不错的位置。
    接着写上崔守业名字,考虑了会后面写上弘文馆校书郎这个官职,正九品上职事,虽然品级低,但校书郎却属于清贵官,正适合名门子弟。
    真安排崔家兄弟当什么大理寺评事、六部主事之类的办事官,他们估计也做不好。
    崔余庆,职方司郎中,从五品上。崔承福,广州大都督府兵曹参军事兼镇海军使。
    秦琅写写停停,在纸上写下十几个崔家子弟名字,后面写了官职,审视一遍,最后在崔余庆和崔承福这两个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这是未来博陵崔氏二房值得栽培之人。
    秦琅又拿起氏族志翻看起来,良久,合上,扔到了一边。
    次日一早,秦琅洗漱过后,还在家吃了个早点才出门。
    虽然皇帝一早又派人来请,可秦琅却不急。
    眼下才大年初二,街上本应喜气洋洋,但是街坊间却到处都在议论西域的败讯,甚至京中各大报纸已经连夜排版印刷了号外一早到处叫卖。
    秦琅坐在马车里,“孝忠,一会你亲自去趟夏国公府。”
    “好的。”
    郭孝恪也是瓦岗出来的,虽然他跟李绩的关系更密切,但毕竟都是同出一系,他属于很能打的那种猛将,武德朝就是凭战功封上柱国的,贞观以来久镇西域,跟秦家私人关系这块,比不得程牛诸家,但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是瓦岗出来的,所以大是大非上,还是共同进退的。
    郭孝恪突然战死西域,不仅是大唐的损失,也是军功新贵派的重大损失。
    于公于私,秦琅都要派人去吊唁安慰。
    先派长孙去,回头他也要亲自去的。
    秦琅入宫,来到宣政殿,宰执们已经都到了。
    年轻的皇帝身着圆领袍衫黑色幞头,背着双手在殿中踱步,很是担忧。
    “尚父,西域败讯,郭孝恪战死,三千大唐将士全军覆没,大宛军镇被围,整个西域都乱了,这可如何是好?”
    皇帝见秦琅入殿,赶紧迎上前来。
    “圣人请稍安勿躁。”
    昨晚上皇帝一夜没睡好,秦琅说逢大事要有静气,可李曌毕竟年轻,刚继位就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如何又静的下来。
    “西突厥作乱,大食又趁火打劫,吐火罗和昭武九姓也都反了,怎么会这样呢?”
    皇帝不解,大唐经营西域这么多年,怎么局势说崩就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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