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该死的鲜卑人要跑!”
    承乾看到吐谷浑人居然冲出来了,刚高兴了一瞬间,紧接着就皱起了眉头,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能让他们跑了!承乾大声喝令。
    席君买策马奔来,“殿下,吐谷浑人要跑。”
    “我看出来了,不能让他们跑了!”承乾喊道。可身着一套很朴实明光甲的席君买却说出了另外一番话,“殿下,看来慕容承狗急跳墙了,”这位先锋大将今天跨坐马上拎了一把狰狞万分的陌刀,刀锋森冽。
    “穷寇勿追,归师勿遏,吐谷浑人狗急跳墙要逃跑,要防鱼死网破,臣建议不要硬挡,不如且放开一道小口子,让他们跑。”
    他提出的是围猎之法,战术上一般也叫围三阙一,故意围堵三面,只留一面,这样更能瓦解敌军的斗志,也会加剧敌人的恐慌心理。到时士气一落,争相逃命,再没斗志。
    因为只开了一道开子,所有人都想先逃走,都怕被堵在里面,便只顾逃命没有人战斗,甚至可能因为争路而自相残杀,以及相互践踏等惨况。
    更别说,围三阙一并不是最后的杀招。
    围三阙一都必然会跟半路埋伏,衔尾追击相连的,等敌军仓惶逃命突围,没有了组织、阵列这些,半路突然杀出伏师,也不硬拦,只是衔尾追杀,就跟狩猎时的围猎驱赶一样。
    加剧敌军的恐慌,进一步让他们失去组织和阵容,这是相当厉害的组合战术,往往能让敌人一败千日。
    承乾手中的龙纹黑漆缠铁马槊虽然价值千金,可跟席君买手中那把狰狞无比且还加大一号的陌刀相比,就显得过于秀气了一些了。
    席君买提着陌刀就跟拎着把寻常横刀似的轻松。
    可承乾却将马槊在手中一振,“你说的是有道理,但今日我绝不会让慕容承从我面前逃走!”
    “传令,堵住谷口,一个也别想从我们阵前冲过去,除非踏着我们的尸体!”
    “殿下!”
    席君买握着陌刀有些焦急,“贼人若一心要逃,我们全力拦,只会鱼死网破!”
    “不,孤这天网,疏而不漏,一条鱼都别想跑,更别想撞破孤的网。”
    他将马槊往前一指,“谁若敢放跑了贼人,我就拿他问罪,谁若是能擒斩慕容承,孤赏他黄金千两,赐勋五转,赏侯爵,加官三级!若遇宣王,不许斩杀要活的······”
    他望着席君买,“不要跟孤说那些什么利弊得失,孤今日就是要将他们全都歼灭,一个也不放跑。席君买,展现你本事的时候到了,孤与尔等得领一营,各守一段,谁要是守不住自己的阵线,到时唯谁是问!”
    湟水东源的戈壁河滩上很宽阔,但也不只有几里宽,两面是起伏的群山,先前他们攻不进吐谷浑人军阵后的山谷,现在吐谷浑人要突围,也一样还得突破唐骑的这道防线。
    虽然这边的谷口更大些,但也终究有些地形阻碍。
    承乾不想放开口子,虽然放开口子,搞围三阙一,十里追杀,必能将吐谷浑这十几万人马杀个人仰马翻全军大溃,但慕容承一定会乘机逃掉。
    这是他的目标,他看中的大鱼,要亲自拿下,到时押往洛阳,献俘阙下,送到太庙祭祀烈祖宗室。
    “不要让孤失望!”
    席君买又劝了几句,可承乾眼一翻,直接以马槊锋刃指向席君买,“再有多言,便以抗令不遵,动摇军心论罪!”
    “赶紧回你阵前去!”
    五个营一万骑,打了一天,此时伤亡只有数百,倒还是人马精神,士气高昂。
    在承乾的威令之下,九千余人马,一字排开列阵,五营摆出了雁翅阵。
    承乾亲领中军营,让旗手将他的大旗插在了雪地里,他策马横槊,在阵前咆哮,“旗在人在,旗在阵在,不许后退,不许放跑贼人!”
    “孤就在这旗下,誓死不退。”
    “弟兄们,生擒吐谷浑伪汗,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就在眼前!”
    “不退!”
    太子骑在马上,在阵前来回轻驰呐喊。
    将士们也被太子的这番豪迈之言激的亢奋万分,纷纷敲打着武器、盾甲等跟着齐声呼喊,大呼不退。
    “孤与你们在一起,誓死守卫这道防线,守卫这面日月星三辰旗,绝不让任何吐谷浑贼子靠近它,不许它们触碰玷污它!”
    “大唐万胜!”
    承乾奋力的握紧拳头,狠狠的敲击着自己的胸甲护圆,发出巨响。
    “万胜!”
    “万岁!”
    无数的骑兵跟着敲打着吼叫着,很快又有人再次喊出了太子万岁的口号。
    士气如宏。
    承乾骑马在阵前一遍遍的给将士们鼓劲打气,他的中军营只有不到两千骑,两侧还各有两营。
    总共也不到万骑,但他们对面,将是十几万狗急要跳墙的吐谷浑人。
    但承乾热血沸腾,丝毫不惧。
    连续几场胜利,让他丝毫瞧不起这些懦弱的吐谷浑人,尤其是瞧不起那个慕容承。
    他有着充足的自信,相信自己仅凭这一万骑,也能将这十余万人,封锁在这片山谷里,不让一兵一卒逃出去。
    两山夹一谷,不算宽的河滩,但却也并不窄,数里长的宽度,就一万人防守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而且他们没有半点营寨工事,这一战,必须硬碰硬。
    若是侯君集的五万步兵赶到了,哪怕只来了两万,他也根本用不着半点担忧。
    想到侯君集,承乾不由的有些恼,这个家伙平时溜须拍马倒是很厉害,想不到这关键的时候,却如此没用,到现在连人在哪都还不知道。
    白雪覆盖下的戈壁河滩,都是些碎石,很平坦开阔,视线好,骑兵作战倒也还行。
    听着战鼓如雷的响动着,承乾胸腔里的心也跟着有节奏的剧烈跳动着。
    几层铠甲之下的承乾,已经经历过了战场生死,适应进来了。
    他看到席君买在自己的阵前策马来回,高声喊话,挥着那把大号的陌刀十分显眼,也看到高侃、梁建方、高甄生三将同样在远处自己的阵前喊话。
    一面面军旗树立在阵前,唐骑皆已上马。
    太子要战,几位大将也只有战斗到底。
    面对吐谷浑人骑兵的故意引诱,他们没有理会,慕容承还想派人引诱唐骑出击,让出谷口,好让自己逃跑。
    可这一切意图早被识破。
    纯骑兵拦截并不没太大的优势,所以唐骑的作战方案简单又粗暴。
    每将两千不到的骑兵,二百人一团,五十人一队。
    两队百骑一旅,组成一个战斗大队,然后两个大队再形成一个战斗团。五将各有十个团,三个战斗团组成一个三角骑兵阵形,九个团组成一个大三角阵,然后五将各领剩下不满编的那个团,做为预备团。
    这阵形,纯粹就是一个进攻阵形。
    以攻代守。
    从承乾到席君买,都打算用冲锋和进攻,来将试图突围的吐谷浑人碾碎。一次不够,就多来几次,只要他们敢离开那个山谷过来,那就一遍遍的冲锋进攻,直到他们彻底的被碾碎为止。
    这是一个大胆甚至狂妄的作战计划,从承乾到席君买再高侃,再到下面的校尉、旅帅、队头、火长、旗手们,甚至每一个骑兵,无不透露着这股子狂。
    睥睨天下,傲视无双。
    他们也有这个狂傲的资本,他们是当今天下最强的战士,关陇老府兵精锐组建而成的陇右边军精骑,由那位天王秦三郎一手组建,并带着他们拿下过一场又一场胜利,建立一个又一个功勋。
    他们每人帐下都记录着斩敌擒贼的功勋。
    甚至他们的战马、他们的装备,都是这个时代最强的。
    在这次的出击中,他们也再次证明了自己,随太子以五千破十万,以两万横扫吐谷浑人,而在昨天又打出了一比十几的战损比。
    他们身着明光铁甲,军官们甚至里面还套了铁锁子甲,他们的战马久经训练,高大威武,他们的马槊、陌刀锋利无比,除了主武器,还有副武器、近战钝器,骑射角弓,骑弩等,每一位骑兵身上的这全套的装备,都是用无数的钱堆起来的。
    而他们的本事,更配的上这些精锐装备。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关陇精骑们一点也不紧张,甚至充满着期盼,还能在等待的过程中开开玩笑,甩一甩武器,拉一拉弦。
    他们已经跟这些吐谷浑人打过许多次,这一次交手下来,早就发现这些人不是几年前他们随卫公征讨时的那些彪悍的吐谷浑了,如今的这些吐谷浑人不论是人员素质还是装备水平等都差远了,尤其是战斗的意志差多了。
    大多数都是些老弱牧民,跨上马就算称骑兵,可实际上连件像样的铁甲都没有,穿着牛皮甲或干脆就是羊皮袍子,也有罩一件牛毛毡的,连顶铁盔都配不齐。
    他们的弓箭,甚至普遍是采用兽骨磨制成的箭头,这样的箭头相比唐军的精铁箭头差太远。
    而他们的长矛、刀斧等也相当的差。
    几场战斗下来,他们更发现这些人也不会什么战斗,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的牧民而已,还是一群对唐军最充满畏惧的牧民。
    一群畏惧大唐,且还由一个脑子有问题,无比懦弱的家伙所率领的,这么可笑的一支军队,承乾岂有畏惧的道理?
    他一个都不会放走。
    一旦他们逃离,到时想要再追上他们可就太麻烦了,尤其是这风雪交加的,他可不愿意一直在这青海湖畔喝西北风。
    鼓声越来越响。
    吐谷浑的前锋轻骑虽然跑来跑去,可唐骑不为所动,他们的佯攻诱敌计划失败,慕容承的汗旗也终于移到了阵前宣王的那面金色大旗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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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承似乎也明白了唐太子的打算,不准备放他们离开,于是他准备放手一搏。
    随着剧烈的战鼓声,吐谷浑人干脆发起了全军突击,似乎想一冲而过。
    承乾紧了紧手中的槊杆,又夹了夹马腹。
    九个骑兵团分成三个战斗群,最后组成了一个三角锋矢阵头。
    军官们带头催动坐骑向前。
    缓行,慢跑,疾驰!
    吐谷浑人漫野的奔来,而唐骑却在雪地中形成了五支锋疾杀向敌军。
    五路骑兵,五支箭头。
    每个箭头,三个骑兵群组成,每群又由三个骑兵团组成,每骑兵团又由左右两旅骑兵组成······
    这些正不断加速冲向敌人的唐骑,始终保持着严密的阵形······
    承乾跨在马上,留在旗下,带着不到二百骑旅贲。
    在后方看去,八千唐骑冲向敌军,敌众我寡那么明显。
    但唐骑却气势如宏,那些旗手们高举着一面面的将旗、营旗、团旗、队旗,紧随着各自的军官后面。
    军旗在风中飘扬,猎猎作响。
    大地都在骑兵的铁蹄之下震颤。
    犹如两股浪潮猛的撞在了一起。
    唐骑与吐谷浑人终于相撞了,相比于唐骑的军容整齐,阵形严密,吐谷浑人的突围,倒像是在四散逃亡,就是铺天盖地的人马,并没什么组织调动。
    看似好像是八千唐骑一头扎进了数倍于自己的吐谷浑军中,可实际上仅一瞬间,那漫无边际的吐谷浑军就如同一个大泡沫一样被刺破了。
    唐骑甚至都没有滞缓冲锋的速度,一直在往前冲,挡在他们面前的吐谷浑人,不是被射落马下,就是被马槊长矛刺落挑飞,要么就是被撞飞······
    一个又一个的吐谷浑人倒下。
    吐谷浑军一瞬间就被撞成了筛子,紧接着被犁出一条又一条深深的缺口。
    第一波骑兵冲过,第二波唐骑又跟着上来了。
    五路骑兵,各分成了三波,一波撞过去,一波又跟着拍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至。
    连续不断的冲击,无情的把吐谷浑试图突围的人马拍的粉碎。
    向前向前继续向前,骑兵们不断的催马加速,毫不停歇,一直到他们冲破了重重吐谷浑人,到了尽头的谷口。
    调转马头,重新集结。
    再顺着来时的路,再往回杀过去。
    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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