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孝沾了义父的光,成了崇贤馆的插班生,他本不过是个流浪的乞儿,他母亲当年未婚被一个入侵的突厥战士给糟蹋后怀孕生下他,他从出生起就没有爹,这个一个卑贱乞儿,如今却也被秦琅安插进了崇贤崇,即将要与太子一起同学读书。
    丑儿知道这个消息后,一整夜都没有睡着,他兴奋的翻来覆去可怎么也无法入眠,最后干脆坐到天亮。
    四更寅时。
    翼国公府已经醒来,大家都知道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侍女们早早起来为三郎熨烫好了要穿的衣袍,马夫也给豹子头饮水喂料。
    厨娘们早早就开始磨面筛粉揉面做蒸饼。
    鸡鸣三遍,秦琅打着哈欠醒来。
    玉箫已经把一碗早茶泡好了。
    李存孝红着眼睛,却依然精神抖擞。玉箫把一个亲手缝制好的书包递给他,“试试看合适不,若是背带不合适我再改一下。”
    黄牛皮纯手工缝制而成的书包,双肩包式,拥有数个包袋夹层,可以分别存放经书、笔墨纸砚等。
    秦琅则把一套文房四宝交给他。
    “今天就要正式进学了,这是阿爷我和你萧娘子为你准备的。”
    看着这些崭新的书包、文具,李丑儿激动的都不知道如何言语,一双眼睛泛起泪花,这个曾经三九天睡在破庙,数天都没饭吃,也没有流一滴泪的少年,此时却泪盈眼眶。
    “谢谢阿爷,谢谢娘子。”
    李存孝双膝跪地,向秦琅玉箫磕头。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可轻易向人下跪。到了崇贤馆,好好读书,便是对我们最好的回报了。”
    对于这个义子,秦琅是真心喜欢,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发现这孩子很吃苦,很坚韧,他很珍惜如今这来之不易的生活,对秦琅是感激又尊敬,对玉箫、阿黄等府里人,也都十分尊重,哪怕是府里的仆役奴婢,也从没有轻视过。
    对于这样懂事的孩子,人们总是愿意帮一把的。
    吃过早餐,阿黄牵来马匹,其中一匹小马。
    “存孝,这是黄叔给你挑的,个头刚好,温驯。”
    “谢老黄叔。”存孝感激不已。
    骑上马离开家门,此时不过五更一点,外面天还才微微亮,不过平康坊里的那些贵族公侯大臣们却都已经开了门,家丁举着火把提着灯,护送家主们去上朝。
    今天有些例外,除了送家主上朝外,他们还要送小郎君去上学。
    同坊里永康县公李靖府上,也出来一队人马。
    为首的却是一位女子,红色抹额,大红披风,腰里居然也佩了把剑,煞是威武。只不过街上其它各家的人看到她们一行过来,却赶紧都纷纷让路。
    倒不是李靖家地位高。
    “想不到今天李药师家的母大虫出来了,可得小心点。”护卫秦琅的秦勇提醒他,“这母大虫有些疯疯癫癫的,最是难缠。”
    秦琅对这位同坊的坊邻也有些耳闻,知道这位是李靖的妾侍,名张出尘外号红拂女的,曾经是前朝权臣尚书令楚国公杨素的侍婢,本是江南陈朝人,陈灭后被掳入长安,赐给杨素的。
    后来一次李靖来拜访杨素的时候,两人居然勾搭上了,于是来了个红拂夜奔,杨素知道后不但没追究,反而送上贺礼,一时传为佳话。不过当年杨素权倾朝野,据说家中锦衣绫罗的侍侍美婢上千人,许多长安士子、年轻公子,都喜欢到杨素府上去勾搭,比如隋朝宰相李德林的儿子李百药,便也勾搭了一个跑了,杨素也没怪罪。
    甚至他有位侍妾,本是陈朝的亡国公主,后来未婚夫带着一块破镜寻到府外,整天在那里叫卖破镜,引得公主注意,后来公主便找机会与他私奔,杨素派人追上后,没治罪追究,反而送上钱财礼物,让他们离开,还成就一个破镜重圆的典故。
    秦琅刚来时听说这个故事,还很意外呢,想不到那个史上名震华夏的兵法大家,初唐战神李靖,年轻的时候居然也这么风流,还做过隔壁老李。
    张出尘敢红拂夜奔,也充分的说明这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她夜奔李靖,成了李靖的侍妾,一晃也是多年过去。
    不过据说当年李靖本来家世极好,他家关陇将门,也是国公府第,他的舅父韩擒虎还曾是隋朝开国四大名将之一。李靖虽非嫡长,但也是嫡子,十六岁便出任长安县功曹之职,前途无量,甚至其才华也是被杨素等宰相公然称赞过的,但后来发生了偷宰相侍妾一事后,虽未被追究,可也终究犯忌,李靖此后几十年官场蹉跎,进步却不大,一把年纪五十出头,也不过是个马邑郡丞而已。
    不得不说,这跟红拂女还是有很大关系的,可就算如此,李靖似乎从不曾后悔过,多年来对红拂女也是不离不弃,元配病逝之后,更是二十年不曾续弦再娶,对红拂女如同妻子一般敬重。
    秦琅拍拍豹子头,准备给那位母大虫让路。
    结果红拂女却直接策马来到他的面前停下。
    红拂女遥遥向他一拜。
    秦琅只好回礼,“三郎拜见伯母。”
    红拂女骑在马上,腰很挺,胸很大,推算年龄当起码是四十多岁了,但却觉得风韵犹存,特别是这身体很矫健,人家骑在马上就非常的健美,稳当。
    “我可不敢当翼国公这一拜呢,虽说听说咱平康坊来了位贵人,只是之前一直没机会来拜访,今日路上遇到,便来问个好。”
    秦琅赶紧道,“应当是小侄失礼,搬来平康坊,也没有去拜见夫人。”
    “我算什么夫人,可不敢当,平康公府一侍婢尔。”
    秦琅心想,谁敢当你是个侍婢啊,要真只是个侍婢,长安城又怎么会流传你母大虫之威名呢。
    红拂女虽不再执红拂,可他是李靖的心头肉啊。
    张出尘招手,叫来一个骑马少年。
    “这是我们阿郎之孙,李谦。”
    李谦今年九岁,比太子长一岁,他是李靖次孙,次子李德奖长子。
    红的发紫的秦琅被皇帝授为崇贤馆学士,在无数人惊讶之余,又都看到了这座新开的学馆的重要性,能入学馆读书,那就是太子同学。
    更别说,皇帝钦选的崇文馆十八直学士,俱是当世名士大儒,甚至国子监祭酒孔颍达、万年县令虞世南等原秦王府十八学士,都是客卿教授,也会经常去指导授课,这是好多的机会啊?
    皇帝钦选了崇贤馆的学生名单,总共三十六人,皆是皇族宗室近亲,太后皇后宗室近亲,以及宰相、王公及三品职高官嫡子,且年龄得在六到十岁之间的方行。
    可就算如此,符合条件的也太多了,最后皇帝只能从数百人中选三十六人,其余的要么送去门下省弘文馆读书,要么直接去国子监。
    李靖爵位是永康县公,是实封功臣,他现在还是灵州都督、太子左司御率,皇帝在那三十个名单里给李靖留了一个,钦点李靖长子李德骞长子十岁的李处叶入崇贤馆。
    今天红拂女亲自出马,便是故意来拦秦琅的,目的只有一个,让秦琅这位崇贤馆学士,收下次孙李谦。
    “我这小孙孙向来聪慧,应当去崇贤馆读书。”张出尘很不客气的提出了要求,甚至如同是下命令一般。
    “夫人,崇贤馆的学士,都是陛下钦定啊。”
    “不要叫我夫人,我可没有夫人的诰命,你是崇贤馆学士,我相信你要塞个把人进去还是很容易的。你莫非是要钱,多少钱,你开个口,金子还是绢帛还是田地,不是问题。”
    李靖虽说爵位不算高,只是个县公,但他辅佐李孝恭平南梁萧铣,安五岭之南,又平辅公祐之乱,近年又接连领军北上抵御突厥,功勋着著,皇帝对他赏赐过许多钱粮奴婢马匹等,就连这平康坊的宅子,也是皇帝所赐。
    “张娘子,你这是为难小侄啊。”
    “你既然自称侄,那我就充个长辈了,这个忙你得帮,就算李药师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阿黄和秦勇都看不下去,凭什么你一个县公府上的妾侍,敢这么拿大,居然这样冲堂堂国公说话?
    秦琅却只是呵呵一笑,示意两人不要乱来。
    “既然张娘子把这话都说出来了,那这个忙再困难我也得帮了。好,李谦是吧,这学生我收下了,娘子请回吧。”
    张出尘有些意外。
    “当真?”
    “侄儿虽年轻,可说出来的话那从来都是一个吐沫一个钉的。”
    “好,我就相信你秦三郎,永康公府欠你一个人情。”张出尘大笑几声,还真就把两个孙子李处叶和李谦交给了秦琅,然后打道回府了。
    等人走了,秦勇不满的道,“三郎何惧这个疯婆子?”
    “我非惧他,不过李药师的面子得给。”
    “可崇贤馆学生名额都是钦定。”
    “钦定没错,但除了那三十六名正生外,可是还有几十个陪读呢,李谦便以那个身份进崇贤馆吧!”
    李存孝就是这样安插进去的,再安排李靖的孙子进去,也算不得什么,好歹人家也是勋臣名将嫡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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