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公的丧事,一定得按朝廷礼制,以国公之礼仪规格隆重下葬。几位,这事就交由本都督来亲自负责,定要让老国公风光大葬!”
    秦琅拜祭完起身,走到李谨行面前伸手拍着他的肩膀道。
    “还请节哀,老国公这一走,燕州这副重担就要交到你的身上了,我这就向朝廷表奏你为检校燕州都督、刺史,相信太子殿下接到表章后,很快就会授你为正式的都督刺史职了,老国公的爵位是辛苦打拼来的,我也会随表奏请由你来承袭!”
    李谨行看着秦琅的这番作态,五味杂陈。
    他很想拔刀一刀斩了秦琅,可外面就是三千轻骑唐军,更别说秦琅说了,还有五千幽州铁甲也正赶来为老国公送行。
    什么送行,就是威慑。
    不过让他冷静下来的倒不是幽州兵马,而是秦琅当众授他检校燕州都督,刺史职,并说要上奏朝廷为他请袭爵位。
    “几位,老国公生前可有什么遗愿遗表?若是有,都可交给我代为转呈朝廷。”
    李谨行面色复杂,站在那里阴沉着脸。
    秦琅拍拍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老国公的死只是个意外,但我希望这个意外不会让已经过去的灭族危险还继续威胁着你们。现在你面前有两条路,如何选择,一定要慎重。”
    秦琅掏出一叠书信交给李谨行。
    “这是什么?”
    “你和王君廓的书信往来,还有你走私的帐目,这些东西若是交到朝廷手里,你自己想想吧。”
    李谨行咬了咬牙。
    “你想我怎么做?”
    “接受朝廷的封赏,继续效忠大唐。”
    李谨行是突地稽的幼子,打小就接受汉文化教育,人是非常聪明的,不像哥哥们一根筋。
    秦琅亲来吊唁,虽然假模假样,却也给了他台阶下,而秦琅当众封他官职,让他继承都督和刺史之职,则是帮助他继承家业,成为部落之主。
    思来想去,李谨行最终想透。
    起兵造反来不及了,唐军来的太迅速,这时仓促强硬起兵,只会死的很惨。
    念及此。
    李谨行自箭囊里抽出一根箭来,举到面前,当众折断。
    然后他向着众人盟誓,表示要继承父亲遗志,继续效忠大唐。
    “谨行在此拜谢叔父,有劳叔父为先父操办葬礼!”
    李谨行没在意秦琅占他便宜,干脆打蛇随棍上称呼秦琅为叔父了。
    其实李谨行再怎么受汉文化教育,骨子里依然是胡人,他依然崇尚的是强者,欺软怕死是他的本性。
    秦琅表现的很强硬,他反而很顺从。
    若是今天秦琅没有马上率兵赶来恩威并济,可能他还真就一怒之下带兵造反了,大不了杀回关外去。
    可现在秦琅先威慑再示恩,主动还给他与王君廓往来的书信账目,又授他都督刺史之职,这样一来后患解决了,前途也有了,尤其是面子也给足了,也就不愿意再冒险造反了。
    毕竟李谨行桀骜不驯没错,但又不是真正的亡命无赖。
    许多靺鞨部族人也并不清楚这前后事情经过,只知道现在不用打仗了,朝廷也不会再追究他们先前掳掠百姓,劫掠军粮、走私贸易之事了,当然高兴。
    “叔父,小侄得叔父帮助继任燕州都督之职,现愿献黄金千两,马两千匹,骆驼五百匹,牛羊万头,做为幽州军资!”
    李谨行还是很大气的,既然选择了继续效忠唐朝,那便也拿出了许多牛羊马匹黄金来。
    秦琅呵呵笑着收下。
    对于李谨行的懂事,他还是很满意的。他原本以为这家伙会比较难搞,谁料到人家识趣的很。
    看来突地稽父子能纵横河北多年,也确实是有些道行的。
    当下秦琅便也宣布,以燕州靺鞨战士组成燕州团练军,下辖三营,以燕州都督李谨行兼任燕州都团练使,以李谨行的三个兄长分任营团练使,各统一千骑。
    秦琅还选了李谨行兄弟以及八部头领们的五十子弟,在自己的亲军里新建了一个银枪效节队,对这些子弟皆授给八九品的散阶。
    这一招,让李谨行等都很高兴,子弟们这样一来也算得了个官身。
    对秦琅来说呢,他等于是把燕州这些靺鞨头人的子弟弄到身边做人质了。
    当天稍晚,五千幽州步兵赶到。
    结果牛进达和苏定方发现秦琅和李谨行居然以叔侄相称,尤其稀奇的是三十多岁的李谨行居然喊十六岁的秦琅为叔父,还恭敬万分,哪有半分传说中的桀骜不驯模样?
    就连突地稽那些号称野人一般的儿子们,也都对秦琅客客气气的。
    燕州城里,虽然已经缟素,但大家似乎都很高兴的样子。
    甚至那些靺鞨人居然都在忙着杀牛宰羊,以款待来‘吊唁’的幽州军士们。
    “都督,这是?”
    牛进达也不由的一头雾水的来问秦琅。
    “靺鞨弟兄们都是忠心耿耿的好兄弟!”秦琅哈哈道。
    魏征听了直撇嘴。
    苏定方还担忧的道,“都督当心有诈,万一这李谨行是要麻弊我们,然后把我们灌醉之后动手?”
    “你想多了,不过小心点没错,就由苏将军你来负责值班警戒!”
    事实上,李谨行当然没那样的胆子。
    秦琅在桃谷山逗留了八天,为突地稽举办了葬礼,五千幽州战士一起为他送葬。
    八天后。
    驿骑接力送来长安回复。
    太子李世民接到秦琅关于燕州突地稽父子的奏报之后,对于秦琅的处置办法表示了同意。
    李世民下敕旨,追赠突地稽为幽州都督、右卫大将军。敕旨由突地稽子李谨行袭爵,改封为燕国公,加正三品怀化大将军阶,授燕州都督、刺史,并赐封突地稽长子李陆咄为扶余侯,加从三品归德将军阶······”
    秦琅承诺给李谨行兄弟的,李世民都给了。
    官职爵位,甚至是对突地稽的封赠,给尽了面子。
    捧着诏敕,李谨行兄弟激动的跪地拜首,把头都磕破了,一众靺鞨族人也都十分感激。
    “从今以后,我李谨行与燕州两万三千人口,誓言效忠大唐,效忠太子。今后叔父但有命令,悉听调遣。”
    秦琅安抚了李谨行几句,便开始回返幽州,在桃谷山吃吃喝喝八天,每天不是炖牛肉便是烤羊肉,也有些吃腻味了。
    不过好在这次的事情算是圆满解决了,双方都很满意。
    带着五十名银枪郊节队的靺鞨年轻子弟返回,路上,魏征跟李玄道一起讨论这次事件,李玄道坚持认为秦琅有错在先,所以不但无功反而有过,他要如实向朝廷弹劾秦琅这个上司。
    而魏征则表示秦琅有大功。
    事情最后争到秦琅面前。
    “这次的事情,挺操蛋的,你们难道没觉得?这李谨行等内附胡人本就应当效忠朝廷,听命调动,可是呢,他们暗里勾结王君廓谋反,还走私贸易,打劫军粮,最后的结果呢?不但没有半点惩罚,反倒是得了不少封赠,不操蛋吗?哭一哭,闹一闹,最后得封又得赏,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修桥铺路无尸骸,杀人放火受招安啊。”秦琅叹声道。
    “听都督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个理。不过内附胡人向来跋扈,这次的事情闹的那么凶,若是一个处理不好,那就必然是一场叛乱,但都督你镇定若常,指挥有方,轻松就化解了,还将他们收服,我幽州除一内患,还新增三千勇悍团练骑兵,这可是十分难得啊。”魏征倒还是实话实说的。
    “燕州靺鞨人老实了,那么其它诸侨置州内附胡人也就都老实了。”
    “何况,突地稽、李谨行父子前后献了那么多牛羊马匹,既能补充骑驮运所需,还得了许多肉做军粮补充呢,还有黄金、钱粮不少。”
    秦琅心里始终还是觉得朝廷对内附胡人的政策太过宽松了,搞的这些胡人倒像是国中之国,反高汉人一等一样。
    有机会,将来定要改变这种政策。
    “老魏,我觉得咱们搞定了燕州后,倒可以趁热打铁,对慎州、顺州等侨置州内附胡人部族下令,让各部抽调青壮组建团练兵,隶属于幽州都督府,听从统一调度,另外还要向他们征召一批马匹骆驼和牛羊等以补充军用。”
    李玄道一听又出来反对,“以前并无这种政策,现在这样做,会不会引的这些内附胡人不满?既然他们现在都挺老实,不如就不要去动他们?”
    秦琅摇头。
    “他们内附我中原,侨居幽州,便是我大唐的一份子,如今大敌当前,怎么能置身事外?总不能我们的将士们在前线守边杀敌,他们却在后面看戏吧?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就出力,不仅仅是这些内附部落胡人,我看整个幽州甚至是河北地区,大家都得如此,商贾们捐钱,百姓们出力,世家豪族们也得出钱出力。”
    秦琅现在刚刚解决了边军兵员的充实问题,但几万人马守边,每日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粮草,另外他还开始赶制军械补充,这些都需要材料需要工匠需要钱的。
    打仗打的就是钱,但现在幽州都督府库里,却无法支撑,而长安那边现在也无力供应不是主战场的幽州,秦琅只能自己想办法。
    “难道都督要开战争捐?这可万万使不得!”李玄道再次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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