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善坊、大兴善寺。
    秦琅已经是第二次来这里了,上次是跟着程咬金来见李世民,而今天则是接到秦用的传信,过来见秦琼的。
    父子再次见面,秦琅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许久,还是秦琼先开了口。
    “听说昨夜你在平康坊遇刺,是郑家干的?”
    “嗯,郑家恼羞成怒了,觉得我侮辱了他们家,所以出了十万钱想要买我一条腿。幸好阿黄警觉,把人擒下了。对了,阿黄以前不止是个战俘奴隶这么简单吧?”
    “没事就好,老马头以前是个马贼。”对阿黄的过往秦琼没多提。“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秦琅笑笑,“能怎么处理,死无对证的事情,以郑家的名声和地位、权势,就算有证人也未必告的动他,还是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账我已经记下了,早晚要跟他们算的。”
    听到这里,秦琼总算是放心了些,他就怕年轻人年轻气盛不管不顾的。
    “衙门当差还习惯吧?”
    “还行吧,才刚上任两天呢。”
    “两天,两天你已经办了两桩大案了,今早朝会时,御史台还跟雍州衙门御前打起官司来了,御史台称长安县越界办案,还有御史弹劾你这个长安县尉滥用权力,胡作非为。”
    秦琅无所谓,“随他们去吧,阿耶,你今天约我见面,总不是要来说这些的吧?”
    秦琼瞪了儿子一眼,“就算你出去自立门户了,可你也还是我秦琼的儿子,老子还管不得儿子了?我告诫过你,要低调一些,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你呢,到处惹事,那边刚得罪了郑家,这边又捅到万年县去了,你可知道那万年县不良帅张敬是什么人?他是淮安王的人。”
    “那又如何?张敬这等渣子,我遇一个就抓一个,下次遇到这样的,还抓。”
    秦琼本来是很关心儿子的,结果几句话让他气的吹胡子瞪眼的,“逆子,这是长安城,你才几斤几两?还有,你带回家的那个青楼女子又是怎么回事?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跟柴家二郎争什么?”
    秦用过来,打断了父子的争吵。
    “义父,秦王来了。”
    秦琼瞪了儿子一眼,“走。”
    李世民居然一身不良人的皂衣,他腰间挂一把三叉铁尺,匆匆走来。
    一见面就张开双臂跟秦琼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看的出秦琼有些不太自在,毕竟之前他原本是打算中立的。
    反倒是李世民对秦琼好像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重逢一样。
    “叔宝,又要到咱们并肩战斗的时候了。”
    相拥之后,李世民扭头对秦琅直接就道,“三郎,事情的发展果然跟你之前提醒我的一样,局势恶化了。太史令傅奕密奏天子,说太白经天,秦王当主天下,陛下刚让裴寂把那封密奏转给我了,用意明显,而且听说陛下还调动元从禁军,已经封锁了玄武门。”
    秦琅没有那种紧迫感,也许是因为他知道历史最终他们会成为胜利者。
    “大王之意?”
    李世民长叹一声,“陛下这是给我下了招降书,让我不战而降。”
    “大王愿降吗?”
    李世民摇头。
    “那大王有何计划?”
    “计划已经赶不上变化了,原本听了你的话后,无忌和玄龄、如晦他们已经拟了一个新的计划,打算在太子和元吉昆明池计划发动前出手,可是现在看已经来不及了。若是今天不能应对好,只怕我明日就成了阶下之囚了。”
    “三郎,我想听听你的建议,我现在是当局者迷,你是旁观者清。”李世民很诚恳的道,他麾下谋臣猛将很多,虽然如今天策府和秦王府的官僚属下几乎都被调走,可他们还是有暗中往来。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高士廉等这些天为他赶制了许多个计划和备用计划,但都赶不上如今的变化。
    如今不能先应付眼前这一关,一切计划都休提。
    “大王何不先下手为强,提前发动?”秦琅直接道。
    李世民摇头。
    “今日宫门守卫调动,守卫将士皆是陛下的人。”这种时候了,李世民也不瞒着秦琅和秦琼父子,“我在禁军里有人,可真正忠心用命的不多。若要发难,唯一的机会就是玄武门入宫,可现在玄武门守将不是我的人,唯一的机会,要等到六月初四。”
    六月初四,常何、敬君弘等禁军将领才会轮值守卫玄武门,而他们正是李世民早暗中拉拢收买的人。
    这是唯一的机会,可现在等不到后天了。
    李世民见秦琅在深思,便转头问秦琼,“叔宝,渭水大营的兵马,你能否调动?”
    若能得到这支大军的效力,那么李世民就拥有更大的胜算,甚至可以直接调兵攻打长安。
    “没有兵符调令,渭水大营的兵马,无法靠近长安城。”秦琼道。
    大营虽有几万兵马,可长安城里城外,有数量更多的番上当值兵马,和元从禁军。
    除非大营得到兵符调令,且在主帅元吉不在的情况下,秦琼才可能调动兵马入长安。
    可现在的李世民不可能拿的出调令兵符。
    “三郎,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得坚持到后天,才有一线机会!”
    秦琅想了想,“陛下既然还没有直接派兵围了宏义宫,那么就还有机会。”他脑子里仔细思考着关于玄武门之变的细节。
    “陛下已经控局,机会不大了。”秦琼更了解皇帝,也更了解朝堂,他清楚知道,现在皇帝已经表明了态度,秦王已经没什么机会了。
    “不,机会还有。”他终于想起来一些细节了,“大王四年前便从太极宫承乾殿搬出,可齐王元吉却还居住在太极宫武德殿,据我听闻,齐王的武德殿和太子的东宫,都是直接在宫墙上开有小门,可不经皇宫宫门,而直接进出大内的,甚至可直抵后宫内廷,没错吧?”秦琅问。
    “确实如此。”
    齐王元吉今年其实才二十四岁,所以虽然也早娶妻生子了,可却一直还是居住在宫中,太子虽说居住东宫,可早前为了方便,所以都是有门直接通往大内的。
    毕竟本朝初立,制度未全,早年李世民在宫里居住的时候,甚至可以带着随从侍卫直接骑马带刀箭进出,也不会有侍卫阻拦。
    不过近年制度渐全,规矩渐多,所以李世民四年前就搬出宫来了。
    “大王,我有一计,可给你再争取一点时间。”
    “你说。”李世民闻言一震。
    “大王,天子最惧的是皇权威胁,而男人最怕的是什么?”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李世民犹豫着道。
    “这话没错,但不是每个男人都有权,还有许多普通的男人,可就算是最普通的男人,也最不能容忍一件事情,那便是妻妾行为不贞。”
    李世民没明白秦琅怎么突然提到这里来了。
    “大王,你试想一下,若是陛下突然听闻太子和齐王秽乱后宫,跟后宫嫔妃有染,你说陛下会怎么样?”
    “建成和元吉虽然出入内廷方便,但绝不可能做这等事情。”李世民摇头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我当然知道这不可能,但是,后宫秽乱史上并不是没有的,如果一般人说可能陛下不会相信,但如果由大王你亲自指证说太子和齐王秽乱后宫,我相信陛下还是会有些怀疑的,我听说尹德妃和张婕妤本就与太子齐王交往密切?”
    “尹张二妃确实与太子、齐王关系密切,可只是二妃想着太子将来为天子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有些事情,无中也能生有啊,你向陛下告发,说太子和齐王与尹张二妃淫乱后宫,陛下就不得不怀疑了。若是陛下还怀疑,你就说掌握有铁证,可以与他们当堂对质。陛下也是男人,就算老了,可也一样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不贞,尤其是跟自己的儿子。就算是为了太子的名声,陛下也肯定会让你们当堂对质的。”
    “这种无中生有的事情,一对质不就全都不攻自破了?”秦琼在一边道,他觉得儿子这个想法很坏。
    “阿耶,这只是缓兵之计而已,我们现在要的是时间,只要再拖一天就行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他确实只要再拖一天就行了,房杜他们早谋划好了,等到常何他们把守玄武门时,就是发起宫变之日。
    “大王,你先不要急着上奏,今天是六月初二,六月初四常何才会当值玄武门,所以你得尽量拖延时间。你今天什么也不要做,先等一天,等明天,你再密奏揭发太子齐王秽乱后宫,到时震怒的陛下,一定会要求对质,而且这种事情不可能三司会审,所以只可能在宫中对质。”
    六月初五,这本是太子和齐王计划的昆明池之变的日子,而他们就要打个时间差,要抢在六月初四发动宫变突袭。
    “初四日早,大王只要入玄武门埋伏,杀死太子和齐王,然后控制陛下,则大事必成。到时大王请陛下颁出敕旨,接管长安,我父亲便可奉旨兵入长安,宿卫宫禁,侍卫大王。”
    秦琅的计划也不是那么完美,比如到底能不能让皇帝按计划的要求对质,对质的时间能不能定在初四那天?
    这里面还有很大的操作空间,可秦琅相信,以李世民和秦王府那些人的本事,这些都不是问题。
    他们早就已经制订了无数个计划,现在只是时间上差了两天而已。
    “叔宝,若我传来兵符调令,你能率兵前来吗?”李世民问秦琼。
    秦琼看着李世民又看了看儿子秦琅,最终右手握拳重重的砸在自己的左胸上,砰砰有声。
    “就算兵符调令不至,初四日只要长安燃起烽烟,我也一定想办法率兵赶来!”
    烽烟起,意味着长安乱,这样秦琼就有理由调兵入长安了。
    “好兄弟,我等着你!”李世民大笑着再次拥抱秦琼。
    秦琅笑道,“初四日,我会率长安县狱囚犯、长安不良人、长安游侠儿等赶来玄武门相助,到时不见不散!”
    “好,就此约定,不见不散!”李世民心中大定,满脸兴奋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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