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和裴永春上京的时间也太过巧合,加上贾琏又是这番说法,那甄家实际情况也就不言而喻。
    而如此一来,能够有能力将甄家逼到这个程度,能够做到的人,也是屈指可数,范围也就小了许多。
    “他们这样,是狗急跳墙了吧。”
    各自心里有了底,忠靖侯忍不住开口。
    史家和那几家相比,不管是资产还是权利地位,可是逊色不少。
    可即便这样,当贾琏提出偿还国债的时候,虽说满心不愿,却也没得选,只能跟着偿还,哪怕是变卖为数不多的资产。
    但如今他们怀疑的这几家,似乎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且看着吧,这里头水深着。这大轩到底还是皇上的天下,这些人如今此番举动,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兔子急了尚且咬人,此前宫变,他们的把柄已经被皇帝握在手中,如今又是国债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个债欠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哪里还会有人想还的。
    因此在甄家的事情上,皇帝也好,幕后之人也罢,都是神仙打架,他们这些,不过是被殃及鱼池里的鱼罢了。
    不过对于这种形势,贾琏还是有点高兴的。
    “此前戴总管提点我最近不太平的,如今出了这番变动,我倒是觉得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眼下陛下有事儿做了,我们也松和些。”
    贾琏口中的事,此前和忠靖侯,保龄侯提过,因此两人闻言点头,原本有些提起的心,也稍稍放了些。
    原本今日见甄其姚被关入天牢,贾家又被裴永春指控,那时候皇帝对裴永春的态度,也让他们倍感焦急,不曾想提后结果却是急转而下。
    也是因此他们怕受到连累,如今三个人分析一番,心里晓得这两波神仙一时半会儿应当是波及不到他们,心里这才安心些。
    “只是裴永春的死的确太过蹊跷,陛下此番震怒,接下来怕是要出大事情。”
    沉吟一番,贾琏没忍住,还是脱口而出。
    贾琏知晓王御医说皇帝命不久矣的话,连皇帝太子都是不知道的。
    而皇帝的态度,如今贾琏看来也是尤为明显,就是想要死之前,替儿子清扫出一条康庄大道出来。
    因此不管是戴权,贾元春口中,皇帝对贾家的针对也好。
    还是朝上,皇帝毫不掩饰,想要对世家的削弱也罢,都是这一个目的。
    只是之前也说过,狗急跳墙,困兽之斗,这样的事情尤为危险。
    如今只是为了区区国债,这些人就不惜代价的将甄家拉下马,下一个是谁,谁也不知道。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贾家,史家,都是凡人。
    三个臭皮匠的谈话并没有维持多久,因着裴永春的突然暴毙,甄家的案子,皇帝当天下午就勒令大理寺开始审理。
    也许也是顾忌之前贾琏那番话,裴永春此次进京,是抱着一定要为裴永年报仇的想法,加上有那幕后之人为他打点,根本不用再派人去金陵,人证物证齐全,尤其早朝甄其姚自己已经亲口承认,接下来的事情也就毫无悬念的,罪名成立。
    保龄侯,忠靖侯才鬼府,皇帝的圣旨就下来。
    封太子少傅为钦差,即日启程前往金陵,捉拿甄家满门上京受审,甄家抄家,所有家产充公。
    虽然这个结果刚才他们分析的时候贾琏就已经提出来,但效率如此迅速,却是他们不曾想到的。
    因此几乎措手不及,保龄侯,忠靖侯刚从荣国府回来,这样敏感的时候生怕授人话柄,因此不好再去,只得派遣家人前去询问消息。
    “静观其变,先不要轻举妄动。”
    有些烦躁的朝前来传话的人开口,贾琏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虽然甄家的结果他事先已经预见,但这也太快了。
    不过细细思索,贾琏更多的,觉得恐怕还是此前他对皇帝那番话起了作用。
    之前皇帝问他看法,一来他心里因此戴权和贾元春的话,对皇帝很有意见,于是用了这样的方式,那番话就是想给皇帝添个堵。
    二来裴永春的事儿的确诡异,虽然没有证据指明是贾琏所为,但就如此前忠靖候所讲,当时只有贾琏在场,而且贾琏至少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是有动机的,死道友不死贫道,既然能甩锅,还是甩锅的好,只是贾琏胆儿比较肥,把锅甩给了皇帝而已。
    若是按照这个思路,贾琏猜想,也许皇帝下午以雷霆速度让大理寺将甄家的事儿落实,恐怕也是想要堵住某些人的嘴巴。
    只是也太过迅速了些。
    来回走动,贾琏正百思不得其解,门房却是又来传话。
    “二爷,门口有个小孩子说要见您,说是有要事,要亲自见到您才说。”
    贾琏因为不喜欢自己人拿腔作势、狗眼看人低的样子,因此往前是狠狠敲打过众人,对待来客一视同仁,因此才有眼前一幕。
    否则若是按照贾家从前的家风,别说传话了,这个小娃娃怕是连荣国府的门儿都摸不到。
    “小孩子?”
    心情因为突如其来的这些事情本就乱糟糟一团,门房此时传话,贾琏更是诧异。
    “是的,大约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倒是整齐,应当是城里哪户人家的小孩儿,只是未曾见过,应当不是咱们家的人。”
    说这话的意思,是因为贾家还有家生子,宁荣二府家生子是在一处的,到了年纪,两个府里若是缺人了,就会优先从家生子中选人。
    因此各家有几个孩子,性别以及特长,都会记录在案。
    “让他进来吧。”
    后世电视剧看得多,虽然贾琏暂时不清楚这个小孩子前来的目的,但贾琏心里隐约感觉得到,这个小孩儿怕是会给他带来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门房得信儿,很快将人请进来,大约比贾环小些,长得虎头虎脑,很是可爱。
    “这是我家二爷,还不快行礼。”
    见小孩子一个劲儿往屋里瞅,门房怕贾琏不高兴,连忙朝小孩子开口。
    伸手摆了摆,贾琏对此倒是不在意。
    “不用,你直接说吧,我就是贾琏,找我什么事儿?”
    原本正在东张西望的小孩儿,听到贾琏两个字眼睛一亮,也不管其他,一屁股坐到地上,然后艰难的脱下自己的鞋子,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朝贾琏递过去。
    “有人叫我将这个给你,说可以换糖葫芦吃。”
    眸子亮晶晶,小孩子说着眼睛眯成一条线,很是期待的看着贾琏。
    虽然心情依旧很烦躁,但看着眼前胖乎乎的小脚丫子,加上面前这个......嗯,很有味道的纸条,贾琏有些无语。
    不过这也印证了刚才他的想法。
    这个小孩儿,的确不同寻常。
    “好,谢谢你,这个是你的酬劳,东西我收下了,你能告诉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给你的吗?“
    眼下京城一天之内发生这样大的事情,虽说甄其姚也好,裴永春也好,都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但这却是一个信号,一个警告众人,要有大事情发生的信号。
    因此这时候众人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引发出各种各样的结果。
    贾琏这个举动,也是以防万一。
    “我没有看到,他带着帽子,不过他说你若是问起,直接看信即可。”
    伸手接过贾琏递过去的银裸子,小孩子脸上的开心更浓了,这下眼睛可就真的看不见了,这幅样子,原本心情不佳的贾链,看着也忍俊不禁。
    “好,多谢你。”
    忍不住干脆直接拿出一个十两银子的小元宝,贾琏直接塞小孩儿手里。
    “这个送给你,可以买很多很多冰糖葫芦了。”
    门房艳羡的看着小孩儿手里的元宝,大家都是跑腿儿的,人和人不能比啊。
    目送门房将人送出去,贾琏才坐下来,迟疑了一下,将手上的纸打开。
    “塞翁失马,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一共十三个字,而且十分潦草,看起来似乎是情急之下写出来的,书写之人似乎有些来不及的样子。
    翻来覆去,就是小小一张纸条,纸张质量上乘,比照贾琏自己用的都还要好上不少。
    而且用的是钢笔,字迹有些薄弱,可以看出书写环境似乎也很受局限。
    看完顺手将纸撕碎扔茶杯倒掉,贾琏眼睛微眯。
    这些字分开也好,直接读也好,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以这种方式送到他面前,这背后是什么意思,就值得深思了。
    不过塞翁失马,虽然后面有句焉知非福,但到底是失了马的。
    而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后面更是还有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虽然两句最后的结果尚可,但过程可是相当不美妙。
    “二爷,宝姑娘和薛太太来了,在花厅候着,也说要见您。”
    傍晚,贾琏白日的事情还未完全消化,门房又上前传话。
    “宝姑娘?”
    有些愣神,贾琏一时没反应过来。
    兴儿正在屋里伺候,见贾琏这幅样子,晓得贾琏没反应过来,连忙又开口。
    “就是从前二太太娘家姐姐的女儿,嫁给薛家那个,家里还有一个兄长,人称薛大傻子的。”
    刚才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兴儿这样说,贾琏就知道是谁了。
    原来是薛宝钗啊。
    也是因为自从王夫人死后,薛家就不常上门,后来二房出去自立门户,就更是没有理由上门。
    薛蟠还好些,因为是男儿身,平日里贾琏出门的时候,总还能碰上几次,薛宝钗就真是许久未曾谋面了。
    他记得当初薛宝钗上京,好像还是为了竞选公主伴读来着。
    “那怎么不去找你们奶奶,找我作甚?”
    皱眉,贾琏对薛宝钗并不怎么感兴趣。
    薛宝钗太过于攻于算计,贾琏在后世的时候就不怎么喜欢她,后来穿过来见了真容,就更是喜欢不起来。
    倒不是说不漂亮,凭良心讲,薛宝钗珠圆玉润的,和林黛玉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美,一种珠圆玉润的美。
    贾琏的审美是因为经过了后世荼毒,因此偏向瘦弱型,因此对薛宝钗这种比较有“福气”的审美有些欣赏不来。
    但不可否认,还是好看的。
    只是薛宝钗也好,薛姨妈也罢,她们是女眷,男主外、女主内,按理说她们应当由秦可卿接待才是。
    “奴才原本也是准备回奶奶的,只是宝姑娘特意先询问奴才二爷在不在家来着,奴才如实说了,宝姑娘就说要见二爷,看起来似乎面有急色的样子。”
    放下手里原本正在一边分析,一边写字的笔,贾琏闻言讶异。
    “可有说因为什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
    虽说薛家这些年,虽然没怎么上荣国府的门,但逢年过节的,节礼,年礼的却是不曾少。
    而且出手很是大方。
    贾琏根本不想跟着众人牵扯在一起,因此秦可卿那边,每次回礼就要高些。
    只是薛家似乎并不在意这种显而易见的社交往来方式,反而是下一次在贾府的回礼上再添些,继续我行我素的送。
    时间一长,秦可卿觉得这样不妥,请示贾琏后,便只当是普通人际处着,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话,薛家这才消停些。
    原本门房就几度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此时见贾琏问起,连忙有些八卦的开口。
    “这个宝姑娘倒是没说,不过奴才今日出门的时候,倒是似乎听人说起过,就是不知道真的假的了。”
    贾琏原本就是随便一问,不曾想竟然还真知道,只是门房脸上那副贱兮兮的样子,让贾琏有些无语。
    “说重点!”
    听出贾琏话里的不耐烦之意,门房原本想要显摆的心思也收了起来,连忙碘着脸开口。
    “奴才也是不经意听别人说的,似乎是一个月前的事情,那薛大傻子押货的时候行过太平县,在李家店歇宿,结果酒喝多了,将一个叫张三的光天白日的,就给打死了。”
    “又打死了人?”
    眉头紧皱,贾琏嫌弃的看一眼门房,心里对薛家母女为何上门,心里有了究竟。
    “二爷,您要是不愿意见,不如奴才去回了?”
    见贾琏面色不悦,门房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开口。
    若是从前王夫人还在的时候,或者即便不在了,长房二房没分家,今日薛家这事儿八成还真不好办。
    但如今却是不同了。
    这薛家和荣国府的关系本就淡淡,甚至称得上是点头之交,贾琏今日便是不出去,别人也挑不出来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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