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大房二房的关系是有目共睹的,贾元春的事情贾琏连贾赦都没说,在甄其姚和史家人面前,就更是不会开口。
    因此依旧是戴权做了主角,贾琏摊手。
    “事急从权,我年轻不懂事,前些时候风头太盛,如今,除了这个,也实在是别无他法。”
    话说得有理有据,态度放得端正。
    其实原本按照贾家如今的地位,根本无需将姿态放得这般低,但他就是这样做了。
    加上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们也说不明白,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方式。
    因此众人齐齐沉默,贾琏也跟着叹气,甄其姚倒是无所谓,贾琏如今的境遇,他心里其实庆幸不已。
    而保龄候忠靖候便是心里在不情愿,但到底如今也算是贾家遭了难,他们原本就没帮上什么忙,若是这时候再胡搅蛮缠的,倒是伤了亲戚间的情分。
    原本贾母的死就让这份姻亲变得岌岌可危,若是再闹出点儿什么,指不定两家人就此崩了。
    因此心里虽然对这次贾琏的私自行动不甚满意,但如今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可是陛下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心里的怒火渐渐平息,保龄候的心情稳定下来,脑子便也变得灵敏起来。
    毕竟不管怎么看,这件事来得实在太过突兀。
    经过宫变一事,贾家太子党的标签已经打上,既然皇帝属意太子,那么贾家太子党的标签这种时候就应当是一个护身符才对。
    再则,在宫变事件之前,贾琏可还是皇帝身边的红人。
    虽说那御赐金牌来得有些水分,但同样的水分,何以只有贾琏有,别人就没有?
    这也侧面说明了贾琏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可如今猝不及防的,贾琏口中,皇帝就突然要对贾家动手,而且找的还是这样一个时机。
    保龄候说这话得意思,并不是不信任贾琏,毕竟贾家欠的国债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果不是因为形势所逼,想来也没有人会砸锅卖铁的把国库这个窟窿补上。
    所以百思不得其解,保龄候眉心皱成一个川字,看着贾琏满脸疑惑。
    “唉~”
    微微叹气,贾琏闻言抬头朝门口看一眼,心里也是纳闷得很。
    “伴君如伴虎,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因为曾经我给予了戴公公一些方便,想来也不会知道。
    可我仔细想了想,在宫变事故之前,皇上对我还是信任的,否则也不会将御赐金牌交到我手上。”
    御赐金牌,如皇帝亲临,可先斩后奏,号令抽调各处官员。
    这样的功效,如果不是皇帝对贾琏信任,是万万不会放任贾琏一直拿着的。
    “可后来我送林姑父的船到苏州,帮忙处理林姑父的身后事刚回来,就听到这番言论。”
    如果不是贾元春耗费那样的力气,专门告诉贾琏有这么一件事,恐怕下一次朝会,皇帝就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质问他贾琏了。
    可贾琏也是真的纳闷,这老皇帝此前和他的关系明明就很信任,可如今才不过短短几天,老皇帝对自己的态度竟然就成了这样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帝王心,海底针。
    这事儿本就来得莫名其妙,如今既是已经解决,贾琏心里也就放下心来。
    只是此前贾元春既是已经说了,老皇帝的目标根本就是他贾家,所以贾琏也十分忐忑,担心那个高高在上的老头再出什么幺蛾子。
    这次聚首最后也是无功而返,贾琏不过浪费几滴口水,最后保龄候忠靖候晓得贾琏现在自身难保,一行人也没分析个所以然,只能还各回各家。
    只是出了这个门,各人脸上的神色便又变得不一样了。
    “琏哥儿的意思,是皇上故意要针对贾家,所以他才不得已砸锅卖铁的先将国库还上,以此堵了皇上的嘴,兄长,你觉得这个说法可信吗?”
    周到的和甄其姚分道扬镳,忠靖候朝正要上马车的保龄候开口。
    虽然贾琏说的煞有其事,而且还有戴权出来通风报信,并且如今虽说你是砸锅卖铁的,但至少国库是已经还清的。
    因此忠靖候看看写着赦造荣国府的牌匾,心里虽说不怀疑贾琏的说法,但却是担心另外一层。
    保龄候的脚已经踏上马车,听闻忠靖候这样一说,也是深深往荣国府看一眼,最后却是摇摇头。
    “他没有骗人的必要。”
    忠靖候想要问的当然不是这个,因此并不满意,正想要追上去再问个究竟,保龄候却是掀开帘子,正好对上忠靖候。
    “回去再说。”
    另外一边,甄其姚自从贾家回来,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
    虽然在京都如今才不过短短几天,但他其实已经领教过众矢之的是怎样一种感受了。
    京都纨绔众多,甄其姚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根本不能与这些皇孙贵胄的相比。
    甄家女儿虽然也嫁了好几个于皇家,但娘家背景决定家庭地位。
    如今甄家的处境变得如此尴尬,甄家的女儿又想能够得到一个什么好下场?
    因此没有当初在金陵时候的轻松自在,也没有当初在金陵呼朋唤友时的成就感。
    甄其姚因为第一个归还国库的事情,这几日出门,每每遇到这些浪荡纨绔公子哥儿,可是就要闹出些不自在。
    虽说不至于被打什么的,但针对性太强,每个人看到都嘲讽几句,对甄其姚这种内心极其骄傲的人来说,也是十分难受的了。
    所以如今贾琏虽说没有跟他预想的那样,分期还钱,但如今一次性还清,目标性更强,甄家也就没有那么显眼了。
    贾琏当然不明白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当然,他也不在意。
    如今他既然已经知道老皇帝是明明确确要拿贾家做伐子,想来一计不成,估计还有二计。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虽然贾琏自问对得起良心,百姓,但总归不好千日防贼。
    更遑论不是贼,而是堂堂大宣皇帝。
    老皇帝命不久矣,贾琏虽说不明白老皇帝到底是听到什么风声也好,吃错什么药也好,他如今晓得太子既然一直都是帮着他的,那大不了将老皇帝熬死,那他也能松口气了。
    毕竟戴权和贾元春口中,太子自始至终,可是都不赞同老皇帝的做法的。
    只是贾琏就怕老皇帝临死之前豁出去让贾家陪葬。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贾琏不敢赌。
    不过心里因着这些事情,贾琏总是不由自主想到红楼。
    红楼中,贾家最后可是被抄家的。
    可是这个抄家和贾琏记忆中看别的电视却是不同。
    贾家在明明已经有了这么些实锤证据这下,虽说算不得全身而退,但女眷们的嫁妆,最后大赦天下,贾家众人被放出,也算是十分不错的结局了。
    毕竟贾家本就不是什么仁义之家,便是如贾政贾赦这样的主子死了,也不冤枉。
    可如今的贾家和从前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至少在贾琏的带领下,京都百姓中,对贾府的评价还是夸奖居多。
    可是即便是如此,老皇帝依旧不知道吃错什么药要收拾他们,贾琏虽说已经堵死了老皇帝想要从国债走的这条路,但保不准老家伙从其他什么方面入手。
    因此以防万一,贾琏想着既是已经放出贾家已经一无所有的话,不如就装得像一点。
    和贾赦商量一番,因此贾琏狠狠心,干脆用当初忽悠贾政的法子,用举人巷那边刘兆轩的名字,悄悄将剩下的其中两个庄子,另外还有温泉庄子以及金银铺子粮油铺子来了个乾坤大挪移。
    以及其低廉的价格,将东西过户到刘兆轩名下。
    而贾府账上如今除了大量现银,却是没了除祭田以外的资产。
    钢笔厂当初贾琏在准备做的时候,就已经将股权分散给了贾迎春平儿等女眷,因此不算是贾家家产。
    当初贾家混蛋成那样,贾家女眷的资产可是都没有充公,到了这里,贾琏自然不会出手阻拦,反而尽量将所有东西归到秦可卿平儿等人名下。
    而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以防万一,万一最后老皇帝临死之前,或者想到其他什么办法,要拿了贾家做威慑,那么贾家的内眷不被卷入其中。
    而为了防止秦可卿平儿等人担心,贾琏甚至反复练习叮嘱多次。
    若是万一发生了贾琏一直担心的这件事,也千万不要慌。
    贾家如今贾琏清扫多便,在确保不会有家人出去为非作歹的同时,也勒令约束家族中的人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力求将整个贾家笼罩保护起来,不让有心人找到贾家的弱点,以此击溃贾家。
    老皇帝的生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消逝,只要到时候只要等皇帝一死,太子登基,贾琏一直担心的事情,也就再也不会发生了。
    当然了,如果不幸,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太子也没能及时施以援手,那此前贾琏所做的安排,也就可以起作用了。
    比如院子......比如转移的资产。
    这算是贾琏最后的挣扎。
    毕竟原本红楼的结局摆在那儿,自己努力奋斗这么久,没道理连从前那个垃圾贾家都比不过。
    当然,按照如今这个走向,贾琏心里的忐忑,也不排除万一有这种情况发生。
    而万一真的有了,大不了就是被抄家。
    然后按照剧情等将来太子登基大赦天下。
    想到这里,贾琏神情突然一凌,想到什么,脸色也凝结起来。
    太子登基,大赦天下。
    手心拳头半握,贾琏眸子微眯。
    如果事情真的如他猜想的那样,那他是真的看不起太子和老皇帝了。
    贾琏一次性还清欠债的消息,在朝野之中基本就是掀起惊涛骇浪。
    原本甄家的五十万,对于国库就是杯水车薪。
    加上此前皇帝言语中早就流露出这个意思,众人也只当甄其姚是皇帝请来的托。
    毕竟甄家虽然日渐没落,但甄家三个女儿的赐婚,最后可都是皇帝指派的。
    因此甄家出来,并不显得突兀。
    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就会受到影响。
    而且恰恰相反,世家眼中,皇帝此举也是因为不敢直接对世家下手,有些投鼠忌器的味道。
    因此才有了甄其姚在京都屡次被人嘲讽,下绊子的存在。
    而另外一方面,为了给皇帝一个下马威也好,为了给甄家一个警告教训也好。
    各家早就通过各自的途径,疯狂的开始从各个当面打压金陵的甄家。
    可大家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甚至马上就要让皇帝自己打脸的时候,贾琏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跳了出来。
    “陛下,虽说贾大人能够响应陛下政策及时将欠国债的银子归还,但微臣想要问问贾大人,听闻此前贤德妃娘娘回府省亲,你们贾家那时候就耗资百万两修建了如今你二叔一房入住的大观园。
    如今还国库的银子,又是几百万两。
    ”
    说话的人出列,看向贾琏的眼神镇定不已。
    “贾大人年轻有为,而立未至,竟然就已经是堂堂朝廷钦封的三品侍郎,那么请问大人,不过是令尊一等将军的爵位,还是大人身上三品侍郎的官阶,两位大人的俸禄都是有定数的。
    可是如今大人府里一出手就是几个几百万,这银子却是未免来得太过轻松。”
    话没有说死,只是这话一出,朝堂之上的人基本也就清楚其中意味。
    贾琏如今的举动已经成功代替甄家成为众矢之的,如今即是已经有一个人不怕死的开头,剩下的便也显得有些前赴后继。
    “王御史所言甚是,我大宣向来以仁德治国,陛下最是痛恨那些贪官污吏,贾大人有心不假,只是我们这些老官也好奇得很,贾家的财政此前出问题,可不是这几日事儿。
    可是如今才不过多久,贾家竟然就又有了钱财还国库,
    难不成,这,一切都是收刮民脂民膏的结果?”
    自动忽略贾琏为了还钱已经到了砸锅卖铁的地步,朝臣一个个出列,口中所言雷同,无一不是指责怀疑贾家财政问题。
    墙倒众人推,贾琏虽说没倒,但看着大臣们为了给自己泼脏水,吃相已经如此难看,却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就是为了防止这个,他此前可是做了不少准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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