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响从海水中传了出去,瞬息间就到了数十米外。
    谢小晚当机立断:杀了他!
    沈霁筠抬手,一道细锐的剑气从指尖迸发而出。
    剑光锋利,直接没入了海族人的胸口,他连一声惊呼都没有发出,就仰头到了下去,漂浮在了海面上。
    那道剑气实在是太快了。
    快到连皮肤都没有反应过来,在划破的瞬间就已经愈合,看起来海族人的身上完好无缺,但实则内里早就被剑气捣碎了。
    海浪卷来。
    将海族人的尸体吞没在了其中。
    谢小晚刚想继续方才的话题,就见四周的海浪猛烈地波动了起来,一道又一道的身影从中钻了出来,将海面上的人都围了起来。
    这些人都是南海海族,有的顶着一个虾头,有的双臂是巨大的钳子,还有的直接就是一只大章鱼奇形怪状,各有各样。
    南海是海族的老巢,主场作战,天然就带着一种优势,这些东西又是杀一只来一窝的,无穷无尽。
    现在他们身处在这茫茫大海中央,若是在海里被海底护卫缠上,怕是根本就逃脱不了。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这些海族人来不及呼叫同伴之前,将他们全部斩杀。
    谢小晚感受了一□□内的灵气,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他转过头,对沈霁筠说:一人一半,速战速决。
    沈霁筠也知道海族人的习性,微微颔首。
    一时间,海面上剑拔弩张。
    海族人在四周围成了一圈,他们并没有马上出手,而是在一旁虎视眈眈。
    谢小晚与沈霁筠背对背而站,准备着一击将这些海族人都杀灭。
    谢小晚低声道:三、二、一
    话音落下。
    两人齐齐准备出手,只是剑光刚在指尖吞吐,上方就先掠过了一道阴影。
    巨大的身影铺天盖地而来,掀起了万丈的海浪。
    面对这熟悉的场景,谢小晚下意识地和沈霁筠靠在了一起。
    哗啦
    浪花复又落下,重重地拍打在了海面上,溅起的水花扑在了谢小晚的脸颊上,带来了一股冰凉的湿意。
    是又被大鱼吞下去了吗?
    还是说,是海族人搞出来的?
    谢小晚警惕地防备着四周,可一直到头顶的阴影消失,也不见海族人出手。
    海面风平浪静,日光穿过云层,斜斜笼罩了下来,明媚而刺眼。
    谢小晚眯了眯眼睛,往四处一看,发现那群海族人已经消失了。他抬手摸了摸湿漉漉的额发,有些疑惑地说:躲起来了?
    难不成还是跑了?
    不应该啊。
    海族人眦睚必报,伤了一个,就会不死不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
    谢小晚低头看去,想要找到海族人的藏身之处。
    可看了一会儿,只看见一道道波浪起伏,接着一个庞大的阴影缓缓游荡了过去。
    那阴影实在是太大了,占据了小半个海面,一直看不到尽头。
    是大鱼。
    一直被遗忘了的周寒玉赶了过来,后怕地说:师父,你们没事吧?我一下心急,就让大鱼把他们都吞了。
    谢小晚:是你做的?
    周寒玉挠了挠头,是我啊,这条大鱼好像很听我的话,现在要不要把他们放出来?
    谢小晚:不用。他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古怪的笑意,我突然有一个想法
    周寒玉看了一眼。
    谢小晚的面容精致姣好,看起来就犹如一块上好的玉石一般,他分明是在笑,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周寒玉抖了一抖:什么想法?
    谢小晚朝着周寒玉勾了勾手指:过来。
    周寒玉不敢过去,他站在了不远处,一本正经地说: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了。
    谢小晚的声音清朗,徐徐飘散在了海风之□□龙族这会儿应该还在南州岸上,不管他们想做什么,肯定派出一大批精锐,海南海底反倒是空虚
    想来南海龙族也没想到,能有人从大鱼腹中逃脱出来。
    大鱼听龙族差遣,现在龙族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周寒玉完全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谢小晚继续说:你在这边吸引海族过来,等聚集到了一定的数量,再让大鱼一口将他们吞下。说到这里,他的唇角微微一翘,这叫做钓鱼。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喜欢让大鱼吞人是吧?
    现在就让你们吞个够。
    等到南海龙族回来,看见自己的海族护卫都被大鱼吞了,那场面、那表情一定很有趣。
    海风吹散了谢小晚的额发,他歪了歪头:听明白了吗?
    周寒玉踌躇了一下:这样子真的行吗?
    谢小晚握了握拳,脆生生地说:我相信你,你可以的。
    周寒玉又看向了自己的师父。
    沈霁筠:听他的做便是了。
    周寒玉:
    懂了。
    徒弟根本不重要。
    谢小晚轻笑了一声:放心,有大鱼在你身旁,南海之上没有人能伤得了你。若是龙族回来了,我会传音给你的。
    周寒玉点了点头,身影看起来有些萧瑟。
    谢小晚给周寒玉安排好了任务,便和沈霁筠一同离去。
    一路行去,他看向了海平面,似乎隔着茫茫大海,能够看见南州的模样。
    也不知道南州如今怎么样了。
    海浪在身旁呼啸,乘风破浪而过。
    谢小晚的心中有些杂乱,差点一脚踩在水中。
    还好沈霁筠伸手扶了一下,才不至于浸湿了鞋袜。
    谢小晚稳住了身形,突然又想起自己被骗的事情了。
    现在沈霁筠也不装凡人了,直接御空而起,跟在了他的身后。
    谢小晚睨了一眼过去,冷声说,现在你可以解释了。
    沈霁筠迟疑了一下,看起来像是没有听到:什么?
    谢小晚不知道沈霁筠是真的没听到,还是假装耳聋。他双手抱着肩,唇角慢慢扬起,咬字清晰地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死?
    听到这个问题,沈霁筠的身形一滞,正好一道浪花卷来,打湿了他的衣角:我
    谢小晚的眉宇间带着一些讥讽:还是说,你根本不会死,都是唬我的。
    沈霁筠:不是。他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大道受损,本就无药可医,回天乏术,我是真的要死了。
    他无情道被破,多年修为毁于一旦,再加上当日飞舟前一站,确实是油尽灯枯,活不了多久了。
    谢小晚挑了挑眉:然后呢?
    沈霁筠低声道:但我走了另外一条路。
    大道万千,终点皆是一。
    走这一条路和走那一条路没有区别,都是殊途同归。
    对于沈霁筠来说,无情道这条路断了,不能再行人了,那就换一条路继续走。
    沈霁筠:我没有要骗你,都是真的。
    谢小晚扯了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别来这招,我比你清楚。话都是真话,只是你没有把话说全罢了。
    会死,是真的。
    但沈霁筠没有说,他也有可能活下来,还开辟出了另一条更广阔的道路,更上一层楼。
    有时候,真话比假话更容易骗人。
    不。沈霁筠说,不管如何,当时我说的话,是真的。
    谢小晚的眼睫闪动了一下。
    那些话,确实是沈霁筠濒死之时说的。
    一命还一命。
    全部都还给你。
    这些是真的。
    沈霁筠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冷清的意味:若是你不相信或是说,只有我死了才行,那他抽出一道剑光,悬浮于半空中,你随时都可以杀了我。
    谢小晚停下了脚步,穿过冰冷锋利的剑光,与沈霁筠对视了片刻。
    沈霁筠的神情淡然,没有一丝一毫的退却。
    谢小晚松开了手:算了。他转过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海岸,声音遥遥传来,情况紧急,我懒得理你。
    说话后,他就朝着海岸落了下去。
    海边一片平静。
    浪花席卷而来,在沙滩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
    谢小晚心意一动,围绕在周身的灵气散去,他轻身落在了沙滩上,衣摆飘动了一下,如同一团汹涌的火焰。
    落在地上后,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几步,这才停住了身形。
    在落脚的地方,金黄沙砾里有什么东西向外拱了一下,接着从中爬出了一只寄居蟹,从谢小晚的身旁惊慌而逃。
    谢小晚话是这么说的,可站在原地等了片刻,见沈霁筠跟了上来,方才继续向前走去。
    距离沙滩不远处,有着一座城镇。
    这座城镇连接着南海的重要港口,来自五湖四海的行商走贩都汇聚于此,每天码头上,光是装卸的货船都有上百艘。
    有生意的地方,就有人。
    往日城镇里的人口都有四位数,街头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可今日谢小晚一走进去,竟然没听到一点动静。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头连个人影都没有,一路上,只有枝头的枯叶飘落而下。
    一眼望去,皆是衰败之意,好似一座死城。
    谢小晚踩上了枯叶,落叶在脚底碾碎,咔嚓一声,响彻在寂静的街道上,久久不散。
    越往里走,谢小晚的神情就越发的阴沉,连一点笑意都看不出来。
    此情此景,他都不用特意去察看问话,看着空巷空宅,就知道南州事态不妙。
    只是,不知道不妙到了什么程度。
    现在街道上都没有人,谢小晚干脆提气而起,一路疾行而去,来到了风月楼的驻点。
    这里同样是门庭冷落,甚至连招牌都摘了下来。
    谢小晚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等了半晌,没有反应。
    不知是没有人,还是不敢开门。
    谢小晚不耐烦等下去,直接抬手,一道灵气激荡而去,撞开了门上的阵法,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驻点的弟子感觉到阵法被迫,心知大事不妙,准备殊死搏斗以维护风月楼的名声。
    可出来一看,他见到外面的身影,直接就怔了一下:楼主!
    峰回路转,误会解除。
    大悲大喜之下,弟子泪水盈眶,差点就给谢小晚跪下了:楼主,你怎么来了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谢小晚打断了他的话,问道:你知道如今南州的情况吗?
    弟子吸了吸鼻子,左右一看,压低了声音说:楼主不知,这些日子南州大乱。南海龙族上岸,带着虾兵蟹将大肆屠杀修真门派,如今各地战火连绵,生灵涂炭。
    谢小晚皱眉:南州可有人主事抵抗龙族?
    弟子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无人主事。南海龙族神兵突袭,没有防备。再加上他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赶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导致各门派之间也浑然不觉,直至近日才发现一些端倪。
    可是就算有所防备,各个宗门中的中流砥柱都无故消失了,也无力抵抗。
    谢小晚:那楼中情况如何?
    弟子:弟子也不知晓,自从发生了乱事,就一直闭门不出。
    正说着,窗外传来一阵砰砰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外面徘徊。
    弟子大步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缝隙。
    窗户刚打开,就见一只纸鹤飞了进来。
    纸鹤精致小巧,张着翅膀在屋内徘徊了一圈,看起来像是想要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谢小晚抬起了手腕。
    纸鹤拍了拍翅膀,温顺地落在了谢小晚的手中,它扭过了头,无声地拍了拍翅膀。
    这是风月楼的传音纸鹤。
    按照事情紧急,划分为赤橙红绿四种颜色,其中赤色代表着事情最为要紧。
    谢小晚凝眸一看。
    纸鹤的鸟喙之处是一团赤色,鲜艳得犹如一团朱砂。
    弟子脱口而出:一级戒备!
    谢小晚身为风月楼主,自然知道一级戒备是什么意思。
    风月楼有难,全数弟子归楼。
    谢小晚捏碎了纸鹤,不再停留:走!
    风月楼在南州的正中心,距离这里还有一段路程,少说也得要小半日的时间。
    纸鹤是半日前发出来的,一来一回,就是一天的时间。
    情况紧急,谢小晚不知道现在回去还来不来得及,但他只能尽力而为,尽快赶回去。
    千里之外。
    风月楼。
    一个个弟子行走在廊道中,面容沉重。
    幔帐飞舞,可见风月楼精致奢华如往昔,只是少了轻歌曼舞与欢声笑语。
    谢小晚不在,如今风月楼掌事的就是妙音。
    饶是妙音沉稳,面对此情此景,也不免有些慌乱。只是她身为领头之人,就算心里再慌,表面都要做出镇静的模样,这样才不至于让底下的弟子们也乱了阵脚。
    她稳了稳心神,对上了底下的一张张脸庞。
    妙音姐姐,楼主不在,我们该如何是好?
    还有楼中的长老也不知道在哪里,以我们的这些小弟子,能挡住外外面的海族吗?
    妙音姐姐,我好害怕,万一打不过怎么办
    嘈杂的声响交杂在了一起,闹哄哄的。
    妙音将灵气注入嗓音,厉喝道:都给我住口!
    众人被唬了一下,都闭上了嘴。
    妙音环视了一圈:看看你们的样子,还未交手就心生怯意,等上了战场,还不当场跪下求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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