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的血池仍然在,只是这次被锁链和阵法困住的已经不是尺雪。
    法阵发着金光,将一只羽毛稀疏满身伤痕的凤凰缚在此处无法逃脱,一身灵气血肉都用来镇压栖云仙府仙府下的妖兽,滋养了这绵延百里的灵脉。
    看到凤凰的时候,连云遗善都有些讶异,季绀香更是睁大眼,不可置信地问:“这是什么鸟,这么大一只,该不会是凤凰吧?”
    听闻百年前栖云仙府有圣鸟,澧城就是因此得名,她一直以为是传说,哪曾想是真的。
    这凤凰竟被捉来关在了皆空境镇压妖兽。
    被困住在法阵的凤凰已经无力再振翅飞起,只有看到来人的时候,在血池中扑腾了两下,发出微弱的凤鸣。
    云遗善仰头看了看这法阵,说道:“这法阵我解不开,不能放它出来......即便解开,底下的妖兽,恐会伤到你。”
    季绀香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奇怪地问:“我以为你是栖云仙府的太尊,会想着以天下众生为先,不忍妖兽作恶为祸世间,你倒是先想着我。”
    她是世人口中杀人如麻的魔头,早就不是立志锄奸扶弱的剑宗大弟子,也没了那么多悲悯的心。妖兽乱世是必然,不过是栖云仙府自作自受,要旁人牺牲救世简直可笑。
    “天下众生,与我何干?”云遗善问出这句话,眼中的淡然不像是作假。
    季绀香想了想,觉得也是,云遗善从来都是独自一人在淞山,未必会被教授什么万事以天下先,为众生不顾一切的说法。
    她勾着他的手指,问道:“你说这栖云仙府的秘密若是公之于天下,薛嵘是不是要气的昏过去。”
    云遗善握住她的手指,低笑一声。
    “嗯。”
    *
    薛嵘带着栖云仙府的人在皆空境结阵,只为等云遗善从幻湖出来,立刻将二人困住。
    而阵法已成,却眼见从陵墓中忽然升起一团魔气,如一条黑色巨龙冲天而起,直接撞碎了墓室。
    季绀香早已恢复本来容貌,沾了血池的血,灵力也恢复了。从陵墓中走出,她已经懒得再压抑魔气,手腕只是轻轻一转,只闻雷鸣阵阵,魔气震荡撞击皆空境的结界。
    这一瞬,天光乍现。
    魔气混着雷霆之力,将皆空境几百年的结界撕碎。
    云遗善站在季绀香身侧,墨发依然松散着,看着仍是眉目清冷的太尊,周身却萦绕着难掩的魔气。
    皆空境结界一碎,百大仙门就如同闻到气味的狗,争先恐后往里钻。
    薛嵘瞪大了眼,愤怒到双手颤抖。
    恢复了记忆的云遗善,被封住的灵气也全部解开,连同季绀香,竟能撕碎皆空境的结界。
    他气得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你们这是毁了栖云仙府!你们是欺师灭祖!云遗善,你如何对得起先祖,对得起师父!”
    云遗善轻轻扫他一眼,不以为意。“是你们作茧自缚,早该料到今日。”
    从一开始的云氏一脉没落,再到如今几乎断子绝孙,全靠薛家从中作梗。
    “掌门!这下如何是好,周山的人都来了!”
    “这些人必定要说是来帮忙,谁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眼看着各大仙门浩浩荡荡赶来,薛嵘也没工夫再管云遗善,只好带人去拦,生怕秘密被公之于众。
    张晚霜眼神复杂地看着季绀香,深深叹息一声。季绀香什么也没说,他也不开口,转过身离去了。
    有些事做就是做了,她和张晚霜之间也不存在原谅,只不过恩怨过得太久,成了没办法释怀的事。
    云遗善在幻境中看到了一切,自然知道季绀香对张晚霜的恨,揉了揉她的脑袋,问:“你怎么想?”
    季绀香摇头:“算了吧。”
    从皆空境离开,季绀香才知道魔域也大乱,又有不安分的开始闹事,月红商和曲流霞带人来栖云仙府惹事,剩余几位将士带人去打架了。
    季绀香一出皆空境,徐檀就大喊一声要跑过去,被白雁歌扯了回去,冷冷道:“骨头还想再断一次你就跑快点儿。”
    自从宋寄雪把人送到杭明山医治后,立刻就有将此事告到悔过峰,让白雁歌把魔域奸细关押进地牢。
    白雁歌看到这次的阵仗,心中也怀疑季绀香和云遗善能否生还,徐檀还在他这里,以季绀香的性子,用完就不管人死活是常事,一旦找过来却是会将他的悔过峰掀翻天,没准地牢里关押的人又要跑一次。
    想到这些白雁歌就头疼,愤怒为什么会有人把徐檀送过来,害他不仅要看着这个麻烦精,还不能把人关起来。
    徐檀伤得极重,浑身都是伤,醒来的时候正躺在戒律堂的大殿中,白雁歌正在书案前处理公务。
    她被疼醒了,一睁眼就疼得哼哼,捂着肩膀翻了个身,触碰到冰凉的地砖,立刻倒吸一口冷气。
    白雁歌脸色阴沉抛下一句。:“丁厌,喂完药,让她滚一边躺着。”
    徐檀忽然想起自己的脸,忙坐起来,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
    丁厌噗嗤一声笑出来,白雁歌的目光就凉飕飕看过来。
    徐檀想到自己杀了人被宋寄雪看到,季绀香也生死未卜,捂着脸就开始哭。
    白雁歌扔了书,不耐烦道:“再哭就丢进地牢。”
    她把头埋在双臂中,只敢小声抽泣了。
    一连在戒律堂的地上坐了好几天,魔域的人都打上栖云仙府了,白雁歌也不见惊慌,直到皆空境的结界破开,第一时间拎着徐檀飞去皆空境外等着。
    季绀香出了皆空境,留在外的都是些没胆子闹事的仙宗,胆大的都去看热闹了。看到云遗善出来动都不敢动,有几人能认出季绀香来,甚至吓得脸色发白,剑都险些握不稳。
    见徐檀无事,季绀香倒是放心。只是看到她脸上蒙了一层纱,露出红肿的眼睛,心中奇怪,只好问道:“你这是被人打了?怎么回事?”
    她一开口,徐檀的眼泪又哗啦啦往下流。“易颜丹失效了,我杀了秦芷芙,宋师兄都看到了,他看到我的脸了......”
    季绀香只好骂了宋寄雪几句安慰她。
    一旁拉着手的人格外惹人注目。
    云遗善墨发垂在肩头,面容极其俊美,以至于不少人知道他是魔王,还是忍不住生了些旖旎心思。
    “还以为栖云仙府的太尊是个老头呢,想不到长成这般好看,当真是似魔又似仙。”
    “栖云仙府可真是见了鬼,长得好看都入了魔,他身边那位瞧见了吗?上一任魔王,季绀香啊那是!若这么算来,云遗善是她师叔祖!”
    “啧啧啧,当真是将欺师灭祖做了个彻底。”
    “罔顾人伦,不知羞耻......”
    季绀香丝毫不把这些放在眼里,轻轻一抬眼,却见一个敷雪楼的修士正将拉满的弓正对着她。
    不等动手,那人身上猛地窜起一团火,惨叫着在地上打滚。
    看戏的修士立刻一窝蜂散开。
    素和风这才赶到,瞧见了白雁歌,两人都翻了个白眼冷嗤一声。
    “还留着干什么?”素和风没好气地说。“栖云仙府这下可算是完了。”
    “那还要看栖云仙府在谁的手上。”
    季绀香说完后看向白雁歌,却被他冷笑一声给噎了回去。“还不赶紧带着你的人滚,哭哭啼啼非说你死了。吵得我戒律堂无法安生,真是麻烦精,果然你季绀香只要在这世上一天,就要闹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云遗善皱了皱眉,小声问:“这个孩子,与你......”
    极少与人打交道的云遗善,从不知晓悔过峰的山主竟然是个长着娃娃脸的少年,一时间很是奇怪。
    话一出口,白雁歌的脸色立刻黑成一片,素和风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来。“师叔祖可莫要问了,赶紧走吧。”
    反正薛家完蛋了,他们杭明山也不依仗薛家,该怎样还是怎样。只是其他宗是免不了一起出事。
    季绀香看了看徐檀,又看向白雁歌:“要不......”
    “做梦。”
    徐檀明白了季绀香的意思,眼睛红得像只兔子,走到白雁歌身边站好:“我留在悔过峰。”
    白雁歌:“我不同意。”
    徐檀抬起脸望着他眨了眨眼,泪水又哗啦啦的往下流。
    几人齐齐看向他。
    白雁歌感觉自己被绑架了一般,咬牙切齿道:“你若是再哭,就将你丢到地牢。”
    云遗善迫不及待就拉着她离开,素和风追着问了句:“你们去哪啊?”
    季绀香刚想说回魔域,就听云遗善回答了他。
    沉稳平静的语气,却又压抑不下隐秘的愉悦。
    “去放天灯。”
    作者有话要说:白雁歌:这是道德绑架!
    云遗善其实是个没什么道德观念的人,自始至终一个人,接触到的都不正常,所以不存在大义。就连季绀香都比他又道德,真的。当然可能季绀香也没有这玩意儿
    (你们期末我也期末,苦得很,更新有点晚,抱歉啦。)
    第47章 想亲你
    澧城的冬日总是格外寒冷,栖云仙府的事情闹大了,不少来参加仙剑大会的小仙宗不想惹麻烦,收拾行囊带着门下的弟子急急忙忙往回赶。
    一场大雪下了好几日才停,路上铺了厚厚一层,树枝也低低垂下,像是即将要被压到断裂。
    按理说,寒天雪地中,除了几个雪中玩闹的小孩外,应当是行人寥落,可因为栖云仙府出了大事,不少仙宗都是连夜赶着离开,生怕惹事到自己身上的。
    魔王手下的大将也趁火打劫,去栖云仙府好生闹了一出,彻底毁了这次仙剑大会。
    也不知是从哪先传来的消息,说死了五十多年的女魔头季绀香复生了。消息火速传开,以往寂寥的冬日突然热闹了起来,茶馆中的人也格外多。
    季绀香带着云遗善离开栖云仙府后换了身衣服,穿上冬服后还裹了层斗篷。以她和云遗善的修为足以抵御寒冷,但在寻常百姓中走动,穿着宽袍薄纱未免太惹眼。而云遗善穿衣素净,换了冬服也是一身暗纹的白色锦袍,和季绀香的红斗篷站在一起格外显眼。站在一起便是一对天生的璧人,留在澧城太显眼了些。
    魔域的人在找他们二人,各大仙门也在找他们的踪迹。
    而季绀香和云遗善在敷雪楼放了把火,闹得鸡犬不宁后就没了踪迹。
    云梦泽一带多水域,有新年放天灯祈福的习俗。季绀香便带着云遗善离开,两人一路南下,很快就到了。
    季绀香知道这里是虞秦的地盘,也不敢太过嚣张了,没有跑到虞家眼前去惹事,只是带着云遗善去酒肆潇洒。
    一路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云遗善不曾有过半点不悦,脾气和过去在淞山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见过他杀人时狠厉决绝的样子,说他是魔王,季绀香是铁定不信的。
    “掌柜的,上两坛好酒,送到二楼的房里。”季绀香说完后,眼神有意瞥过云遗善,去看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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