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往屋里看了一眼,又低头,轻声道:“小王爷自行进去吧。”
    陆黎也顾不得许多,大步迈了进去。燕云看到他留下的鞋印带着泥水,心里多少都有些安慰:小王爷这是对郡主上心了。
    陆黎脚步放轻了许多,唯恐郁棠正在休息,可他刚走过屏风,就看到郁棠倚在奉月身上正在喝药的样子,眼眶立刻就红了:她脸色好苍白,不过半月不见,她竟又瘦了一大圈……
    郁棠是在擦嘴的时候看到的陆黎,那青年穿着一身精致的云锦衣袍却满身泥污,甚至脸上都沾着泥点子,站在那里,眼睛红红的看着她。
    明明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郁棠却笑了,只是她还有气无力的,说话的声音轻到陆黎差一点就听不见了:“你来啦……”
    陆黎小心地走到她面前,半跪在她床前看着她苍白虚弱的样子,勉强扯出了个笑容,点点头:“嗯!”
    郁棠也不知为何,看到陆黎这么狼狈的样子,又小心翼翼地生怕惊着她,心里就有些滚烫的,连带着她仿佛也有些泪意。
    “你脸上都有些脏了……” 郁棠看着他,轻声道。
    “嗯,我擦擦!” 陆黎直接抬起袖子就往脸上胡乱地抹,也偷偷擦掉自己流出来的眼泪。
    只是郁棠看着他这样,却是把脸越擦越脏了,原来那衣服袖子上也脏得很。
    “奉月,去打盆水来给小王爷擦擦脸。” 郁棠微微支起身子,奉月便立刻拿了两个靠枕给她垫上,又才起身出去了。
    奉月一走,就只剩下陆黎和郁棠两个人。
    陆黎低着头,不太敢看她,怕她看到自己哭红的眼眶,会嘲笑自己。
    郁棠拿了旁边的手帕,笑了笑,道:“你过来些,我先帮你擦一擦好不好。”
    陆黎猛然抬头,只看到她微微一笑的样子,孱弱又温柔。他撑着床沿边,微微把脸抬了起来,郁棠便俯身,拿着手帕一点一点地温柔地给陆黎擦拭脸上的泥点。动作很是轻缓,生怕擦疼了陆黎。
    这是他第二次距离她这么近,可她身上却萦绕着浓烈的药味,陆黎都不敢想,她的病到底有多折磨人?能把一个人折磨得在半月之内硬生生的瘦了一圈来……
    这种心疼让陆黎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这一次他无处可躲。
    郁棠动作轻柔地给他擦着脸,却看到他流了眼泪,眼底满是疼惜,她慢慢地擦掉陆黎的眼泪,温声道:“我没事,你别怕。”
    郁棠不说还好,一说陆黎几乎整个心都颤了起来,‘砰’的一下都摔成了碎片。他到底没忍住,抬手握住了郁棠冰凉的手,低头埋首在她手里,一个七尺男儿,在郁棠面前泣不成声。
    郁棠看着他哭得悲伤的样子,忍不住咬唇抑制自己的情绪。
    他哭了,为她。
    ▍作者有话说:
    小王爷哭了,我媳妇儿受苦了 tat
    ·
    第35章 【35】
    郁棠低头看着他狼狈的样子, 心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为她哭了,她能切切实实感受到他的痛心……
    “别怕呀……” 郁棠看着陆黎, “你一路来又是风又是雨的, 快去换件衣服, 免得受寒了,这可不是夏日……”
    “不去, 我不去。” 陆黎闷声在她掌中,“我要守着你。”
    郁棠叹了口气, 道:“我又不会跑了。”
    陆黎闷在她掌中不肯抬头,直到她的手沾染上了他的温度, 变得有些温热,他才抬头看向郁棠,轻声道:“很惊险是不是?”
    “没有很惊险。” 郁棠撒谎了,面上还是淡淡的笑意。
    “我哪儿都不去了,在这里陪你休养好不好?” 陆黎祈求地看向郁棠。
    郁棠看了他良久,到底也没直说拒绝, 只是问他滇王府难道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做了吗。
    “我娘在府中就够了, 她若得知你不适,一定也会想让我替她守着你。” 陆黎急切地解释, 眼神一直落在郁棠身上,半分都不肯挪开。
    郁棠抬手擦了擦他的脸,微微颌首,也还是同意了陆黎的请求:“好啊, 那你就在这里陪我。”
    “嗯!” 陆黎见郁棠答应, 高兴得连连点头。
    奉月这会儿端着水进来了, 看到里面小王爷和郡主亲密的样子惊讶了一下, 才低声提醒了一下。
    “去洗一洗,看你的脸上擦都擦不干净。” 郁棠看着陆黎轻声道。
    陆黎点点头,把旁边的手炉拿过来仔细地放进郁棠的手中,道:“你的手太凉了,抱着这个。”
    “好。”郁棠果断应下了,陆黎这才起身准备去洗一洗脸。
    热水的温度适宜,陆黎双手放进去时,感受到热水一下就冲破了寒凉,他低头,快速地洗了洗脸。洗完之后,奉月便将方巾递了过去,他对着镜子擦了擦,确定自己脸上没有什么泥污之后,才放下了方巾,又洗了手擦了手。
    做完这些又快速地走到郁棠床前,半蹲着在她身边,仰着脸给她看,像个小孩儿一样:“洗干净了。”
    郁棠微微侧过头看他,又抬手落在了陆黎的脸上,微微笑道:“很干净。”
    陆黎顺手握住她的手,侧头亲了亲:“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怕是什么滋味儿……”
    郁棠看着陆黎,听到他这样说时,心里莫名有些心酸。她眼睛一眨,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陆黎见她落泪,顿时有些慌忙,好不容易才拿着她刚刚给自己擦泪的帕子,却不敢轻易擦掉她的眼泪,只因她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满眼只有自己。
    奉月原本还在侧伺候,看到两人对视时,便悄然退了出去,在屏风外守着。
    “别哭,我以后都陪着你。” 陆黎握住郁棠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会好好照顾你。”
    郁棠愣了一下,笑中带泪地点点头:“好。”
    郁旸来的时候,陆黎把郁棠哄睡了,正蹑手蹑脚地退出来,看到郁旸来了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做了个夸张的嘴型:“出~去~说~!”
    郁旸了然,往屏风处看了一眼,隐约能见到里头的人的确是已经睡下了,便也蹑手蹑脚地跟陆黎出来了。
    “瑞卓公公来了,说你先奔这儿来了。” 郁旸刚刚同长公主接待了瑞卓公公,这会儿已经把人送走了。
    陆黎看了郁旸一眼,问道:“她病得重吗?”
    郁旸沉默了一下,默默地点头。
    “风见草,管用吗?” 陆黎又问。
    郁旸这会儿就更沉默了,也不点头也不摇头,陆黎看得着急,又追问道:“你说话啊。”
    “不知道……”郁旸甩开陆黎的手,“原定的医治时间要再延长,或许阿棠会在此处待到年关。”
    “我留下陪她。” 陆黎道。
    郁旸猛地转头看向他:“不行!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我是她的未婚夫婿,有何不可?” 陆黎执拗地看向郁旸:“你不准也没用,阿棠同意了。”
    郁旸听到陆黎的话一下失了言语,神色都变得有些颓丧,他坐在回廊边上,愁思满满。陆黎见他这样心中也不太好受,走到他旁边坐下,两人静默地做了一会儿。
    “她会好的。”
    “嗯,会好的。”
    “一定会好的。”
    “对!一定会好的!”
    两个男人坐在回廊边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这话,仿佛能打发这深夜的愁思一样。两人心中所想皆为一样,都是希望那个娇弱的少女能够早些痊愈起来。
    ……
    长公主原本都被郁棠劝动了不跟着来小鹿山汤泉,可因郁棠发病,她实在放心不下,便也留在小鹿山汤泉了。加之瑞卓公公来时说太后的病有了起色,福真公主和皇后等都在侍疾,请长公主放心之类的,长公主便安心留在小鹿山汤泉了。
    而郁旸是也不肯走,陆黎就更不肯走了。于是今年的小鹿山汤泉便显得格外热闹些,来来往往的人都多一些。
    郁棠分别熬过了几日药浴和针灸,便要药浴针灸再一同进行了。
    其实在药浴的同时针灸这件事,屠大夫原本是放弃的,还想用另外的法子代替。虽说行医不分男女之别,可到底是皇家郡主,屠大夫也明白当中为难。而如今却多了个在学一方面天赋异禀的方瓷,实在是天助之!
    倒也不是要方瓷多么精通药理,而是方瓷身为女子,与和宁郡主在药浴时针灸这件事就不必那么麻烦了。故而屠大夫在这几日便专挑了为郁棠行针的重中之重来教导方瓷,好在方瓷的确有天赋,屠大夫也放心了许多。
    转眼间就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郁棠的气色也好了许多,随着每日针灸药浴的治疗下,她倒也的确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郁棠躺在床上,屠大夫正在把脉,他总是习惯性地皱着眉头,叫一旁的陆黎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屠大夫,怎么样了?” 陆黎很是着急,他虽然看着小仙子一日较之一日气色要好,可他更希望她能早日痊愈。
    屠大夫充耳不闻,还在搭脉。陆黎还想说什么,被郁旸扯了一下,又被他给捂住嘴,一下就老实了许多。
    过了好一会儿,屠大夫才收回手,又看了看郁棠的舌苔和眼睑,这才慢悠悠地说道:“瞧着恢复不错,但要到下一阶段,郡主就要受点苦了。”
    治疗郁棠的寒症那也不是寻常治病那么简单,先是她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加上长公主有孕时中的毒也多半都在出生后的郁棠身上,这么多年用药下来,多多多少少的,有些药的药性便不那么管用了。再加上来治疗之前,郁棠又发病了一次,更是发病过程也是惊险不已,所以如今哪怕有风见草在手,但屠大夫心里也还是有些担忧的。
    本来最后治疗的这一阶段就是要拔毒,可拔毒的过程必定不会轻松,也需要郁棠有比较好的体力才能熬过来。但偏偏事与愿违,在来之前她还发了一次病,叫屠大夫就更担心了。按理来说,发病的频率也不该这么频繁的,但事实摆在眼前,屠大夫也只能根据情况来更改治疗的法子。
    郁棠闻言神色不改,说道:“十多年都过了,何惧于此。”
    屠大夫摸着胡子点点头:“那就请郡主休息三日,三日之后咱们开始拔毒,若郡主抵得住这次拔毒之苦,寒症可去大半。”
    “好。” 郁棠一口应下。
    见郁棠果决,屠大夫又道:“但即便如此,郡主的身体也不可能与常人无异,只是说不再受寒症之苦,却还是身子骨要弱些的。”
    “不是说风见草有用吗!”陆黎掰开郁旸的手,急忙追问。
    屠大夫摇摇头:“风见草本就是对祛除寒症才有效,郡主的身子要靠将养才行。”
    “那就养着,王府什么没有,怎么会不行?” 陆黎脸色很是焦急。
    屠大夫看了郁棠一眼,郁棠对着奉月招招手,奉月便上前把她扶起来,待她坐稳之后,才问道:“能养到几成?”
    “寻常人的七成。” 屠大夫道。
    郁棠点点头,显然对这个答案也很满意了:“那便够了,我原本也并不指望能全然治好。如今看来,还是比我想象中更好。”
    屠大夫听到郁棠的话难免会觉得有些心疼,他医治过很多病人,不少得了疑难杂症之人其心态都十分颓丧,尤其是常年患病之人,总是难免性格暴戾,厌世难处……可郁棠一个小姑娘,这么多年来,即便是发病之时无比折磨,待她清醒之后总是神色淡淡,不以为意,好似自己不过一场小小风寒而已。这一点,叫屠大夫来说,也是难能可贵的。
    就冲着这一点,屠大夫必然也是要尽心尽力地为郁棠医治。
    人之生死病痛,行医者必尽全力相救,任何人都不例外。
    郁棠的话不止是让屠大夫一个人觉得心疼,更是让郁旸陆黎,以及跟在郁棠身边多年的奉月燕云都心疼不已。
    幸好,幸好马上就能解脱这等生不如死的折磨了。
    “那郡主好生休息,老夫去备药,这几日切莫情绪起伏过大,还是静养为宜。” 屠大夫又吩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屠大夫一走,郁旸和陆黎两人连忙抢着坐在郁棠床边同她说话。
    “妹妹今日感觉如何?”
    “阿棠你觉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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