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云星犹豫许久,才嘶哑着声音说:“这些事情,我不想告诉爸妈,也不想跟哥哥说。”
    段知衍身子微僵,眉心顿时拧了起来,他心里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云星你不会知道了……”
    池云星闭上眼睛,一行热泪从眼眶滚落,他声音发颤:“你可以不告诉他们吗?”
    段知衍的手心传来一片湿意,他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住了一般,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我不说。”段知搂着池云星的手臂微微收紧,语气郑重无比,“我保证,哥哥保证。”
    池云星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张了张口,许久才找到了切入点:“我……其实死过一回。”
    段知衍瞳孔巨震。
    第一句话说出口,之后的事情就格外顺利了。
    池云星先说了自己上辈子的经历,那时候的他真的很单纯,他不会先入为主地以恶意去揣度人,每次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他脑子里第一个想法都是——“是不是我不够好”。
    他自小在被父母忽视的环境下长大,旁人向他释放的一丁点善意,都会被他无比珍重的保存起来,并且加倍地还回去。
    他和夏淮铭订婚不是因为他喜欢夏淮铭,是觉得夏淮铭对他好。
    他会和宋景做朋友,也是因为宋景总说“我是为你好”。
    “……其实,我也是知道宋景跟我说的一些事情是在骗我,但是我不想怀疑他。”池云星说,“因为我很怕那些谎言被揭穿后,我就失去了唯一的朋友。”
    池云星语气还算平静,他接着说:“可是即便我小心翼翼维护,他们也没有把我当回事……”
    他接着说起了自己的死,提到那场车祸时,池云星身子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池云星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也是这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没能跨过那道坎。
    能够清楚感知到自己生命流逝的滋味太可怕了。
    池云星忘不了。
    第47章 都结束了
    越是忘不了,池云星越是不敢再深入回忆。
    在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然后我一睁眼,就回到了今年,我还是大二这一年。之后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
    池云星语气平静,像是在客观陈述着一件事实。
    可他越是这样云淡风轻,段知衍的心脏越是疼痛难忍。
    他抱着池云星的手臂用力再用力,好似也不能把自已身上的温度传递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
    段知衍眼底充血,声音嘶哑。
    池云星轻轻摇了摇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说:“可能这件事情的确有些难以相信,但我没有撒谎。我知道你明年会上映一部电影,电影的名字叫《替罪》。我还知道今年年底你的新电影《窗外的黑影》……”
    “云星,”段知衍打断了池云星的话,他充血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池云星,语气无比认真,“我相信你,哥哥相信你的话,你不用告诉我这些……”
    他怎么会不相信池云星呢?
    池云星弯唇笑了一下,他很感激段知衍愿意相信他,他接着往下说。
    “我先是故意在节目中透露出我有一个未婚夫,我约夏淮铭见面的时候同时我也约了侦探,侦探拍了我们俩一起用餐的照片,又通过谢依姐联系了狗仔,把这些照片全部放了出去。”
    “宋景说让我火了别忘了他,我当然不会忘了他。我就特意带着他一起直播,告诉所有的粉丝和网友,我们的关系真的非常非常好。”
    “只有这样,等到真相曝光的时候,他们才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永远不会被网友遗忘。”
    “第二期录制的直播,也是我刻意策划的。”
    “侦探告诉我夏淮铭去了宋景的公寓,我在那个公寓留一个摄像头,我知道他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我故意带着节目组去了公寓。”
    说到这里,池云星嗤笑一声:“哦对,还有那个礼物,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给他准备什么礼物,那只是一个名牌的包装袋,里面装的其实是一个玻璃杯。所以在我‘失手’把礼物掉在地上时,会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我看到他们被全网骂的时候,我真的超级解气,我当时也很高兴,因为我终于从那个泥潭中挣扎出来了……”
    “可是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上辈子的我就非得死,我不知道自已做错了什么……我当时甚至在想,是不是夏淮铭他怕我把他和宋景偷情的事情告诉媒体,影响到了宋景的前途,所以他们才……”
    “但我怎么都没想到的是,竟然是因为这样……”想到这里,池云星身子再一次开始颤抖,他心底忽然升起一阵后怕,“我以为我已经谋划得很完美了,却不想我差一点又……”
    “不会的。”段知衍宽厚的手掌轻拍着池云星的后背,他嗓音沙哑,听着却格外令人安心,“云星,我们会保护你的。不会再发生之前的那种事了,肯定不会。”
    “没事,我陪着你呢。不仅有我,还有你哥哥,还有谭姨和池叔,还有奶奶。我们大家都陪着你。别怕……”
    “夏家的都已经被抓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你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池云星的眼瞳微缩了一下,他喉结上下滑动,终是没有压住那道溢出来的哭腔。胸腔的那股酸胀也在此刻将他淹没,他胡乱地点着头,眼泪断了线。
    段知衍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只觉得自已胸腔都好似在滴血一般。
    他微凉的指腹轻轻碾过池云星的眼角,抹去了那滚烫的眼泪:“不哭了,云星。”
    ……
    池云星也不知道自已哭了多久,直到一道手机铃声响起,池云星才稍稍回过神来。
    是他的手机在响。
    段知衍先他一步,拿起池云星放在一旁的手机,来电显示池希闻。“我帮你接?”段知衍轻声询问。
    池云星吸吸鼻子,点了点头。
    段知衍深吸了口气,微微调整一下自已的情绪,才接通了电话。
    “喂,云星?”
    “是我。”段知衍说。
    池希闻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语气很是不客气:“怎么是你?云星呢?他手机怎么会在你这里?”
    段知衍看了眼副驾驶的池云星,难得有耐心:“我带云星出来了,他现在去洗手间了,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
    “谁他妈想跟你说话?”池希闻非常不爽,他正想挂断电话,那边忽然传来了谭瑶的声音。
    “知衍吗?”
    段知衍应了一声:“谭姨。”
    谭瑶笑道:“正好,我还说待会儿给你打个电话呢,你跟云星在一起就省事了。我今天在家做了一些饭菜,你晚一点带着云星回来一起吃个饭吧?”
    段知衍用眼神询问池云星。
    池云星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段知衍答复:“好,那我待会儿就带云星回来。”
    谭瑶说:“也不用太早,云星自从回家后,每天不是医院就是医院,今天他好不容易出去了,你带着他在外面多玩一会儿再回来。”
    “嗯。”段知衍一一应下。
    谭瑶说完就把手机还给池希闻了,池希闻的声音很快又传了过来:“我换个地方跟你说。”
    他似乎走到了外面:“你是不是带云星去那儿了?”
    池希闻没说得太明白,但段知衍知道他什么意思,他偏头看了眼池云星,默默把手机通话声调小了点,才轻轻应了一声。
    “那边的情况有变,”池希闻骂了句脏话,又说,“那个姓夏真他妈是个变态!你记得今天别让云星看微博,我怕会吓到他。”
    段知衍眉心微蹙了一下,他想问发生了什么,又想到池云星就在自已旁边,原始他只能把疑问给吞了回去:“好,你放心。”
    池希闻也没再说什么,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段知衍把手机还给池云星,池云星伸手接过,他这会儿已经好多了,只是声音还是有些沙哑:“哥打电话做什么?我好像还听到了妈的声音。”
    “谭姨说今天晚上做了些好吃的,叫我们回去吃饭,”段知衍看着他湿漉漉的眼角,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不过你现在这幅模样肯定是不能直接回家。”
    池云星揉了揉自已的脸,看向段知衍:“很糟糕吗?”
    段知衍点头:“不过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窗外围观的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了,就连夏家别墅外面的警车都已经开走了,现在别墅外面只剩下一圈又一圈的黄线,已经门口醒目的封条。
    池云星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段知衍余光注意到他的目光,轻声说:“不想了。”
    池云星收回视线,重重点头:“嗯。”
    段知衍又翻出了一瓶矿泉水递给池云星:“先敷在眼睛上,消消肿。”
    “好。”池云星接过矿泉水,听话地闭上眼睛。
    段知衍嘴角抬了一下,启动了汽车。
    汽车驶出小区,窗外的树影飞快倒退。
    池云星趁着段知衍不注意,稍稍挪开了眼睛上的矿泉水瓶,睁眼看了眼窗外。
    结束了。
    无论是上辈子仇恨还是这辈子的恩怨,都已经结束了。
    池云星重新闭上眼睛,把头微微靠在车窗上。
    他不知什么时候昏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池云星只觉得眼睛像是被什么蒙住了一般,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他正想伸手揭开这个东西,就听到段知衍说:“先不要揭开,冰敷一会儿,否则晚上回家,你哥肯定会逼问是不是我欺负了你。”
    池云星先是一愣,随后他忽然想到之前段知衍和池希闻在病房里呛声的模样,他没忍住弯了弯唇。
    段知衍见他终于笑了,松了口气:“现在好多了?”
    池云星点头:“嗯。”
    不过情绪终于稳定后,他也想起了一些丢人事。
    比如他被段知衍抱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池云星的脸有些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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