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继国缘一所不曾接触过触碰过的地方。
    青之彼岸并没有和对面的风间羽联系而上,继国缘一在迷茫的同时却又不肯放手。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风间羽,甚至更甚的在和他说就是他,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数年前的那个他。
    一直到那扇门关上了很久,继国缘一一直都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手心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珠世在走之前曾凑到继国缘一的身边, 她在看到继国缘一脖子上挂着的那颗珠子的时候就已经心中猜了个大概。
    她低声询问:缘一大人是要修缮影像吗?记忆的碎片太过于脆弱了,我或许这一次并不能修理好它。
    她是知道那个珠子里的东西对继国缘一的重要性,甚至让珠世都曾忍不住好奇过那位一直被放在日柱心尖上的人到底是谁,但是无论是谁都是一个可悲的故事。
    因为对方肯定已经死去了。
    而继国缘一这一次却给出了出乎意料的答案。
    他摇了摇头:或许,不需要了。
    风间羽起床出门很早,为了避开能够和继国缘一相遇的时间点他几乎是在天一亮就踩着投下的第一抹光出了门。
    世界的确提供了不少的钱财给他,但是他也不愿意做一个被世界包养的退休员工。他一直都想去尝试一下打工赚钱,过个普通人的生活,去了解一下这个他亲手融合的世界。
    他挑选工作的场景向来选择的是安静的地方,所幸书咖的老板也瞧上了这个习惯性缩在兜帽里的孩子。
    老板是一位女士,眉眼和善和蔼可亲,教导着他使用租借图书和买卖图书,还有冲泡的工作后便放心的把一切都交给了他,自己则是出门去采购新一批的图书。
    这个书咖生意不差也不算很好,基本上都是熟客,来的客人素质很好。偶尔也会有几个画家过来点上一杯咖啡,安静的坐着画着这里的氛围,还有几只漂亮可爱的小猫甩着尾巴安静的休息着。
    不过最近这些小猫们更喜欢缠在风间羽的身边。
    这是一个极其宁静温馨的地方,呆着这里仿佛心灵都静了下来。
    将手上刚刚做好的咖啡送到了客人手中,风间羽转过身抱着一小摞的书往前走去,准备将这些书放进书架上。书有些多,摞起来甚至有些遮盖住了他的视线,他小心翼翼的往前挪着的时候却被一双手端住了书的一边。
    ?
    风间羽探着脑袋往前看去,入眼的却是漂亮的红色悄悄的垂落着。
    熟悉的人带着熟悉的气息,那双眸子一如既往的压着淡淡的柔和看着他。织田作之助站在他的面前,帮他端住了那快要掉下去的几本书来。
    这还真是某种意义上的第一次相见。
    风间羽垂着眼,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伸手抽动着书想要端开,但是却并没有挪动。
    织田作之助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伴随着他伸来的手接过了一小部分的重量来让风间羽手上一轻:我帮你,恰好我也有些看中你手里的书了。
    风间羽本能的就想拒绝,但是对于现在是陌生人的他们来说拒绝反倒显得更加突兀了。他只是沉默着看着织田作之助手里的那一半书,最终点了点头。
    他们并肩往内侧的书架那儿走去,在风间羽的身后还零零散散的跟着两三只小猫在,不远处的客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猫猫离开,怀里不能看书撸猫倒真是享受下了一大半。
    而可以触碰到猫猫的差事就落到了织田作之助的手上,他把书递给了风间羽等着他收拾摆放的空档的时候便蹲下了身子轻轻的摸了摸小猫的脑袋。
    织田作之助看着舔舐着自己指尖的红软的猫舌头,瞧着猫猫们各色的花纹,垂下的眼睛有些黯淡:之前见过的那几只猫都不在了呢
    他说的很轻只是细微的叹息,风间羽却在风中捕捉到了这些,他沉默着不由自主的抓紧了握着书的那只手。
    并不是每一只猫都是猫又,也并不是每一只猫都是猫妖,它们的年龄切切实实的摆在了人类的面前。
    而织田作之助死去的时间并不长也并不短,那些猫咪大多收拾收养的流浪猫,年龄也很大了,年老后的病症复发着让它们选择自己离开找一个地方拥抱死亡。
    时间是一种很无情的东西。风间羽说,它们总会不经意间夺走很多的东西。
    织田作之助抬起头来,和猫猫一起亮着自己的眼睛看着风间羽,听着风间羽的话织田作之助却又摇了摇头:也并不算是无情。或许正因为有过失去,人们才会更加懂得珍惜和宝贵。时间也算是另一种教导者吧,只是它的手段并不是很多人原意去接受的。
    他说着,顿了顿:而且时间也的确会有带不走的东西。譬如爱,譬如感情。
    正如他多年后苏醒于墓土之上,背靠着的碑文上镌刻着自己的名字,在他坐着的下方埋葬着他的尸骸。
    他起初是迷茫的,死者从亡灵的国度归来那并不是什么好的消息,重新融纳进这个已经将他抛弃的世界也是痛苦的。
    但是所幸时间的冲刷之下,他始终未曾被忘却过。
    是挚友伸来的手,也是孩子们扑来的温暖。
    爱和感情,陪伴和救赎,从未被时间的洪流洗刷去过。
    风间羽歪着头听着他说话,在整理完手中的书本之后将一本书抽着拿了出来,递到了他的面前。
    织田作之助伸手接了过来,打开看了看却有些疑惑。
    因为那本书什么都没有,纸张是空白的,就连封面都只是单个的纯色,没有任何的花纹和文字。它比起书来,更像是一个本子。
    而把本子交给他的人弯了弯眉眼,语气有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柔和:那么现在,该你自己试着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写你自己的故事了。
    无论是续写还是重新开篇,那都是名为织田作之助的人将要落下的文字。
    风间羽在心底轻轻的念着:欢迎回家,织田作。
    是你提出来要来这个我曾经喜欢的书咖的,你却只是坐在这里?织田作之助回来的时候拿着两本书,他歪了歪头看着面前和他离开时差不多没变动的太宰治,疑惑的问出了口,不点咖啡也不选本书看看?
    太宰治眯着眼懒懒散散的靠在角落的椅子上,他把自己藏在死角里缩得小小的不泄露分毫的存在,听见织田作之助的话的时候才微微抬着眼眸散去几分懒散。
    他无奈的耸了耸肩:为了不让你刚刚见到的那位店员被吓跑,我呆在这里是最安全的选择。
    他说着,思考了一会儿:当然啦,织田作要是好心的话可以帮我点杯咖啡顺便拿本书来哦?织田作付钱。
    听见他的话,织田作之助无奈的点了点头,然后动了动脑袋想起了他的前半句话:你的熟人?
    太宰治叼着嘴里自带的棒棒糖,鸢色的眸子转悠着落在那道忙碌的身影上,声音轻轻的:谁知道呢?
    第91章
    书咖下班的时候, 天色已经临近黄昏了,风间羽收拾着东西照顾好小猫们下班出门的时候,在书咖对面的屋檐下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眸子。
    太宰治就站在那里,弯了弯眼眸对着他笑。
    他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保持着倚靠的姿势贴着身后的墙壁, 懒散的像是风间羽照顾过的书咖里的猫, 如同猫猫毛发的绷带都勒得有些脏兮兮的。
    他看着风间羽,笑着挥了挥手:嘿, 好巧, 能在这里见到你。
    太宰治挥舞的时候手里是拿着自己的手机的,那个当初针线粗糙, 因为长久时间使用而显得有些古旧的玩偶正在摇晃着。
    分明是黄昏,却比清晨所见的太阳更加的刺眼。
    太宰治说:在这里见到真是缘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海啊?
    理智告诉风间羽理应是拒绝的, 靠得越进越会暴露太多, 也会越来越容易被来这个世界的追杀者们盯上。因为他们的身上会有很重的属于风间羽的气息。
    就算是灵魂中那份限制被当初从系统中抽取的力量所消除抹杀的如今,风间羽还是没有开口说过那些故事。
    或许是太宰治此时此刻的目光太过于柔和,也或许是天色黯淡下来铺散的那层橘色的光太过迷惑, 鬼使神差的,风间羽应下了那个邀约。
    横滨的海距离书咖的位置并不是太远,他们肩并肩走过去的时候还没有彻底天黑,暖色的光铺散在这一层海水之上, 粼粼的闪着亮,就仿若是夜幕中的星星被从天空之中摘了下来碾磨成碎末,洒落进了这片海中。
    海鸟盘旋着张开羽翼,享受着风的气息也在追逐着自由。
    风间羽已经开始有些后悔答应了这个邀约。
    但是还好,世界的契约是成立的, 海洋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只是身后太宰治的目光有些灼热。
    风间羽其实并不是特别的怨恨当初那个杀掉织田作之助的代理者,是自己出手打扰了对方在先,任务的失败会导致抹杀,对方也不过只是为了活下来而已。
    他后来有意无意的查询过那个代理者的现况,却在看见系统呈现出来的屏幕上看见那个【任务失败,已遣送回原世界】的现状后指尖愣在了屏幕之上。
    代理者是一种很可悲的存在,他们抹杀良知、抹杀自我去完成任务为了自己活过来的愿望,但是一切都不过是一个骗局。
    失败是抹杀,成功是继续,这是一条无解的路。
    这片海域葬身过很多很多的人,隔壁的□□还经常往这里丢些垃圾。太宰治的话把风间羽拉回到了现状,他的话平缓且放得很轻,却不外乎还要抹黑一下隔壁的□□。
    海边的浪都打得凶了点,溅起的水花啪唧一声就砸在了太宰治的脸上。
    风间羽觉得海洋此时此刻一定在悄悄骂着太宰治。
    它才不是垃圾桶呢。
    太宰治捂着脸像是非常习惯,蹲坐下去擦了擦自己的脸。而后他身后拉了拉风间羽的衣袖示意他也坐下来一起看海。
    我闲暇时总喜欢来这里看海。太宰治说,这也是我很喜欢的一个殉情的地方。
    风间羽皱眉:一个人怎么殉情?
    他走的时候为了防止太宰治某天真的自杀成功淹死在了海里,还给了他海神的祝福。
    或许这对太宰治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当然是殉情了。太宰治伸出指尖抵在自己的唇瓣之前,他挪着自己的身子凑过去挨着风间羽很近很近,我的爱人葬身于这篇海洋,骨肉皆溶于生养他的母亲之中。
    所以他如果死在这里,是不是能够下沉到最深处,最起码能够留下这副骨肉陪伴在他所爱之人的身边?
    可他死不了。
    如水般的人鱼胸膛里跳着的那颗心脏却是冷的,是冻结的寒冰。
    哦风间羽干巴巴的应着,他别开头避免彼此之间凑得太近,你节哀。
    他四个世界合起来走过的时间长久到达数百年,或者是数千年。人类的脑中装不下太多的东西。他记得答应过要回来,也记得那个玩偶和人鱼之泪,但是也有部分会被他忘却。
    譬如这里。
    他终于想起来了。
    这里是当初那只人鱼死去的时候把太宰治送回来的港口。
    太宰治的目光很难让人对视,因为你不知道他在从你身上找寻着什么,也不知道他的眼里在思索着什么。站在他面前的人都会有一种被看透的错觉。
    在僵持和沉默之中,太宰治忽然开口了。
    你觉得,今天的海洋好看吗?
    奇怪的宛如歌谣一般的语调自他的喉嗓滚出,他却清清淡淡的仿若最正常不过的谈话一般,那声音的尾调微微扬起,就像是哼着一句歌一般。
    风间羽的精神一直没怎么放下去过,在对方开口的时候反射性就回话了。
    我觉得很好
    在最后一个字还没彻底出口的时候,风间羽忽然顿住了,猛然的卡壳将这一切收在喉间连同他的思绪一起愣住,但是那些放出去的东西却已经被彻底的接收了下来。
    刚刚那是
    人鱼的语言。
    是最初离开的时候那条人鱼所歌唱祝福的古老的语言,向海洋宣誓,向海洋索求祝福赠与给太宰治的时候所说的话。
    海洋依旧安稳着荡漾着层层的波澜,但是太宰治心中的那片海却动荡着。他笑着扭回了自己的头来,已经开始有些黯淡的天色压过了他眼里仅存的光。
    太宰治凑的很近,呼吸间洒落的气息暖暖的落在风间羽的脖颈边上,隐隐约约往上移动着落在耳畔,痒痒的却让人不敢乱动。
    你听懂了。他说,北条先生,可以告诉我一下为什么你会听得懂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生物能听懂的语言呢?
    而且据我所知,这种生物仅存于世的数量是零。
    继国缘一选择在这里定居,附近的杀鬼任务也都交由在了他的手里。踩着月色归家的他尚且还在想着第二天如何见上自己的邻居一面的时候,看见的却是在去往旅馆的路上那个男人和自己的邻居。
    他穿着一身米色的长风衣,身上还缠绕着白色的绷带。继国缘一是熟悉他的,那是武装侦探社的人,也算是很有名的存在。
    但是让他皱着眉的是,那个人正守在墙前,伸出的手横在了风间羽的身边将他牢牢的桎梏住。
    他本想过去把风间羽拉出来,但是理智却告诉他止步。因为他现在并没有资格去管对方的事情,而且风间羽看起来并没有带上十足的厌恶的感觉。
    风间羽的确不是厌恶,他是头疼得恨不得回到过去把自己的嘴给缝起来。
    人鱼的语言是相当于刻进他灵魂中的东西,因为海神之子的神性还残存着部分在他的灵魂中。太宰治的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在他耳里就自动转换了过来。
    他一瞬间就意识到根本瞒不住了,但是还是硬着头皮回答着对方:你查询过我的信息就应该知道,我外出旅游过很久。在某一个信仰海神的地方学到过这种语言。
    他正视着对方的眼睛:世界很大,不是只有横滨。世界上远有超出你想象的很多事情。
    太宰治这次没有选择否定和拆穿他,而是耸耸肩收回了自己略带侵略性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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