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你真的想多了,哪里有什么钢管啊,我把他身上扒了个遍,在我屋子里也找过,真的没有钢管,不信你问狗蛋。”罗老头扫了狗蛋一眼,狗蛋立刻点头:“没有,没有。”
    我皱了皱眉头,难道我真的老眼昏花了?还是当时太紧张看错了?可是不应该吧,我又没近视的,而且以前再危险的时候我也没出过眼花的毛病啊?
    不过心里想归心里想,这如今还住在人家家里呢,少不得装一下,所以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脸:“那可能就是我眼花了。”
    “我知道你怀疑我们村死人的事情,但是天星,你也只是怀疑,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罗老头忽然严肃的看着我:“这村里确是有东西,你爷爷他们不收了,是因为时机未到,所以你不要乱猜测也不要胡乱行动,万一撞上麻烦事,就是太上老君来了也救不了你啊。”
    “罗伯伯你别吓我啊,怎么就扯上太上老君了呢,我比较喜欢元始天尊。”我往后靠了靠,笑嘻嘻的看着他。
    他闻言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你们城里娃娃,脑子就是活络,也不知道一天到底都想些啥。”
    “就是想些有的没的。没事了罗伯伯,我不会乱说话的。”我跟罗老头保证,罗老头这才安心了。
    我看着罗老头憨厚的笑容,冷不丁开口:“罗伯伯,那个五叔现在怎么样了?”那天五叔的表情太狰狞了,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可怕。五叔那个人现实偷窥狂,然后又想养小鬼,行动总是这么可疑的让人怀疑。其实很多时候,让人感觉到害怕的并不是鬼,而是心怀鬼胎的人。
    “老五啊,唉,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我给送到派出所去了。”想到老五,罗老头一下子神情就萎靡了下来:“说到他,真是对不住你了,才来了几天,天天被他折腾。”
    “第一天你上厕所的时候喊有鬼,我就知道是他,但是当着你爷爷的面,实在不好意说。背地里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你后来没有再吭气,我以为他已经改了,谁知道他竟然死性不改,最后竟然还敢那样对你,我一气之下就给他送派出所了,让他在里面好好反省反省。”
    我没想到罗老头竟然这么仗义,再一想,罗老五怎么说都是罗老头的亲弟弟,被搞成这样,罗老头的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罗伯伯真是个仗义的好人啊。”我感慨的说道。
    罗老头被我说的不好意思,连忙摆着手:“不是好人,不是好人,可不敢这么夸我。”憨厚的样子,让我莫名的觉得好笑,果然是村里人淳朴啊。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来了,说是一切都准备好了,明天就可以下葬了,罗老头点了点头,就出去和那个人一起商量着什么。
    我看着一旁的狗蛋:“是不是之前死的那个人要被埋了?”
    “下葬,下葬。”狗蛋傻笑着点头。
    我想了想看着他:“好歹我也是见过他尸体的,总觉得他死的冤枉,明天咱也去送送人家吧。”
    “爹不让,爹不让。”狗蛋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没事啊,你爹不是主事人么,明天下葬的时候肯定忙着呢,咱就在后面悄悄的跟着就好了。”我笑着看狗蛋:“看完了给你买糖吃。”
    “吃糖,吃糖。”狗蛋听到糖立刻两眼放光的点头,我不由的笑了笑。
    第二天罗老头早早的就走了,等到唢呐吹起来的时候,狗蛋拉着我就往外冲。村里的坟地在村西头,来来回回都在一个村子里扯,我们也没有跑多久,就跟在了队伍的后面。除了我们,还有好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孩子,一二三四的跟着。
    他们显然跟狗蛋很熟,时不时的跟狗蛋说两句,狗蛋傻乎乎的应着,而罗老头走在队伍的最前端,口中念念有词的,时不时一扬手,就甩出几张白花花的纸币,一到拐弯处就停下来点蜡,让孝子孝女跪拜。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这送葬除了洒些冥币和最开始吹了那么几声唢呐,一路上人们都非常的沉默,这也太简单了吧?
    一般送葬吹吹打打都是表达对死者的哀悼和怀念,但是在阴间那就是在为死者的灵魂引路,催他上路,同时是昭告阴间有人回归了,让他们准备接引。所以唢呐悲伤的曲调在阴间其实算是一种欢快的欢送和欢迎。
    一般农村送葬都会有唢呐啊鼓乐队的,只有那些无亲无故,死了也被草草埋葬的人才没有人哀悼。这样的人很容易迷失方向,就算到了阴间,阴差没有收到指示也是不会收留的,他们就只能在阴间徘徊着等待着接收,时间长久始终无法接收的,就慢慢的变成了孤魂野鬼。
    “呦,元姑娘,你也来啦。”我正想着,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转头就看到三婶热络的搭上了我的肩膀。
    “三婶。”
    “你能来送,也是有心了,只是这季栓子的命也是不好,他一死,孤儿寡母的家里还有一个七十岁的老爹这日子可怎么过啊。”三婶说的甚是悲凉,我无语的摇了摇头。
    “三婶,你们村子送葬都不吹唢呐不请鼓乐队的吗?我怎么记得上次那个诈尸的老爷子下葬的时候,可是一片吹吹打打的。”我看着三婶。
    三婶笑了笑:“吹的,哪能不吹啊,只是三爷说,被康凯宇这种厉鬼索取了性命的,到了下面啊,不能去报道,要去康凯宇那里,所以才不让吹的。”
    我皱了皱眉头:“这样不就把这些人送去给康凯宇当奴隶吗?”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这话可小声点。”三婶一把捂住了我的嘴:“这事儿啊村子历来都是默许的。”
    “死者不能安息,死后也不能回归阴府,都没有人觉得这样是对自己亲眷的不敬吗?”我语气有些不好了,所谓死者为大都应该敬重的。
    “死一两个,保一年太平啊、你可不知道,最早的时候也有人闹过,结果没几天,那个闹事的也死了……三婶跟你说,这康凯宇可厉害着呢,你嘴里可别一个劲儿的念了,小心被他盯上了。”三婶压低了嗓子说着,还四下瞅了瞅。
    我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什么叫死一两个就保一年平安!那可都是人命啊,活生生的人命啊,你们不去查查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就把他们这样草草的葬了,还为了心里的恐惧,不让他们回归地府进入轮回,你们这样麻木不仁就不怕遭报应吗!”
    “你这孩子怎么听不懂好话呢!”三婶一听我这话,顿时着急了,索性不再搭理我,大步朝着队伍前方走去。
    我实在无法相信,罗生屯的人竟然这么干,那可是一条人命啊,就这样好端端的没了,他们查都不查一下,就这样了事了。
    我可以理解警察这么多年来没有查出来过这些案子,所以他们归咎于神鬼之说可以理解,但是不能苟同啊。而且什么叫死一两个保一年平安,这怎么听起来就跟古代敬献祭品一样。
    古代的时候残暴的君王为了各种目的祭天的时候,就会奉上童男童女,但是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用人命敬鬼神来求平安这种神奇的心理!
    我心里愤慨,跟着他们走到了西头的坟地,到了坟地我也是大开眼界了。
    只见一片低矮矮的坟茔中间,有一个高高凸起的坟墓,这墓非常的巨大,就好像旁边那种小坟茔五个垒起来那么高大,看起来就像一个膀大腰圆的土财主,而那些小坟茔都是他的长工下人一样。
    “狗蛋,这谁家的坟啊,这么气派的。”我拉了拉狗蛋,狗蛋抬头看着那个大坟墓:“康凯宇,康凯宇。”
    “什么!”我一愣,就见罗老头他们已经停下来了,我这才看见他们竟然是把棺材抬到了康凯宇那个巨大墓穴的北边,那里有一个早就挖好的坑,一群人合力把棺材就放了下去……
    等那些人一上来,那些孝子孝女们齐刷刷的跪倒在地,罗老头简单的念了几句生平,人就开始掩埋了起来,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罗生屯的人果然都是疯了吗!
    阴宅对一个鬼魂来说是他们一生终了的栖息之所,是他们未经轮回之前的家园,哪个不是独门独院,哪个不想要自由自在,这些人居然把棺材埋进了康凯宇的墓地,这分明就是说此人死后愿意为康凯宇的家奴,生生世世受他奴役啊!就算死者心中不愿,但尸体住进了人家的地方,只能给人家效力。
    简直都是一群疯子!
    然而最可悲的是,我看着他们这样,却根本无力阻拦。因为他们早就被这习惯麻痹,盲目的只选择相信,我现在说什么,他们只会将我当做风言风语,我再次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和无力。
    “完了,买糖。”狗蛋在一旁扯了扯我,我看到送葬的人群已经转头,木然的跟着狗蛋去买糖,买完了糖我看着他傻乎乎的舔着棒棒糖,忽然拉着他就往坟地走。
    “埋完了,不去。”狗蛋吃着糖,含含糊糊的说着,一幅不高兴的样子。
    “你不去哪我去了啊。”我看他不高兴也不打算勉强他,自己就往西头走。但是他连忙起身,又跟了上来。
    “怎么,想通了?”我瞥了他一眼,他依旧舔着他的山寨棒棒糖:“爹说,跟着。”
    “你还真是傻实在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罗老头是说要他跟着我,但是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他还真拿鸡毛当令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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