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也说明了一点,公主已经默认了许胜不会回头,所以这时候江迟景把公主搬出来,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那你出去到底是要做什么?”江迟景没有放弃,继续问道,“给老太太筹集手术费吗?”
    “我有个兄弟在珠宝店工作。”许胜淡淡道,“就干这一票,干完我就收手。”
    “许胜!”江迟景震惊地提高了音量,但又顾忌着四周,不得不压低嗓音呵斥道,“你疯了吗?竟然还想去抢劫!”
    “我说了,江警官,我没有选择。”许胜道。
    江迟景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手术费要多少钱?”
    许胜报出了一个数,对于普通家庭来说,算得上是个天文数字。他又道:“老头子坐轮椅,没法照顾老太太,还得考虑后续的护理问题。我只有这次机会,必须一步到位才行。”
    虽然江迟景乐于助人,但他还没有好心到主动负担两个陌生老人余生的地步。
    许胜应是看透了江迟景的想法,道:“江警官,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好。”
    这句话颇有深意,江迟景铁青着脸,只听许胜又道:“江警官,我这辈子只求过阿伟一个人,让他收手。现在我求求你,你什么,都不要做。”
    如果江迟景不是狱警,可能许胜说到这个份上,他就真的不会再插手。
    但问题是他有他的职责所在,他不可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看现在这样子,江迟景是劝不住许胜了,再劝下去,可能连他自己心里的那根底线都要动摇。
    他必须好好想一想,让郑明弈也帮着想一想,一定能想到其他解决办法。
    第37章 今晚
    “阻止他,或者告发他,就这么简单。”
    昨晚江迟景辗转到深夜,脑海中思绪杂乱无章,他一会儿觉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也不是不可以放水一回,但一会儿又觉得这是原则问题,原则是必须坚持的底线,他不能在这上面犯错。
    结果今早顶着黑眼圈来询问郑明弈有什么办法,这人就轻描淡写地给出这么一句建议,好像江迟景昨晚的纠结都像个笑话一样。
    “阻止他哪有那么简单?”江迟景皱眉道。
    “那你要告发他吗?”
    郑明弈一边问,一边在白纸上写下“阻”和“告”两个字,并且分别在两个字上画了两个圈。
    “不告发。”江迟景从郑明弈手中拿过笔,在那个错误的“阻”字中间补上一横。
    不到万不得已,江迟景绝对不想告发许胜。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理,并不是他分不清是非对错,而是许胜对他那么坦诚,连越狱后的犯罪计划都告诉了他,加上背后又有这么多隐情,如果江迟景告发许胜,他总觉得这是背叛许胜对他的信任。
    一个囚犯的信任,当然也不是什么宝贵的东西,但许胜这人重情重义,江迟景实在做不出背后插刀这种事来。
    “那么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郑明弈又从江迟景手中拿过笔,在“阻”的圈下面画出两个箭头,写下了“拦”和“钱”两个字。
    拦字简单,倒没再写错,不过让江迟景意外的是,钱字写得还挺工整。看样子这人真是注定了工作要跟钱打交道。
    “一是拦下他,不让他出去;二是给他钱,解决他的问题。”郑明弈道。
    “怎么可能给他钱。”江迟景又拿过郑明弈手里的笔,心情复杂地在钱字上画了个x,“那笔钱不是小数目,我不是慈善家。”
    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本来他和许胜也没多少情分,要是帮到那种程度,无关情分还是本分,单纯就是个傻子。
    “有考虑过寻找筹款的渠道吗?”郑明弈问。
    “那么大笔钱不可能短时间内筹集到。”江迟景道,“许胜这么着急出去,恐怕老太太已经撑不了多久。”
    如果只是十来万的小数目,兴许一两周就能搞定,但老太太手术需要的钱,除非奇迹发生,否则没那么容易解决。
    “话说,”江迟景突然直直地看向郑明弈,“你炒股是不是来钱很快?”
    “你是说炒股帮他挣医药费?”郑明弈好笑地问,“行啊,江警官先给我五千万本金,那我保证完成任务。”
    “要那么多本金?”江迟景才接触炒股没多久,也没有太具体的概念。
    “一只股票一天的涨幅超过5%,就已经是大涨,况且股票还不可能每天都涨。”郑老师再次上线,“我之前对你说过,股票收益最高的是哪两种人?”
    这聊着聊着还考上了,江迟景道:“去世的人和忘记账户密码的人。”
    “对,要稳得住才能挣钱。”郑老师道,“短线交易风险大,对于相同的预期收益,短线对本金的要求也就更高。”
    江迟景把郑明弈的话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这件事靠炒股解决不靠谱。
    再说江迟景也拿不出五千万的本金来。他的家庭条件确实不错,但还没有到富得流油的地步。如果他能随随便便拿出五千万来,那帮助许胜解决这事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了。
    说到底还是钱的问题。人生在世,大部分的烦恼都跟钱有关,想要绕过这个坎,的确不太容易。
    “所以帮他解决的这条路还是走不通。”江迟景道。
    “那么只剩下另一个选择。”郑明弈用食指敲了敲白纸上的拦字,“把他拦下来。”
    “我昨天试过了。”江迟景最头疼的就是这一点,“根本说服不了许胜。”
    何止是说服不了,他还差点被说服。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坚定,那根本不可能说服别人。
    “为什么要说服?”郑明弈歪起脑袋,“你可以直接把他拦下来。”
    “怎么拦?”江迟景微微一怔。
    “在他越狱的途中,”郑明弈再次拿过江迟景手中的笔,在白纸上勾勾画画起来,“找机会把他拦下来。”
    江迟景每天到点下班,从来没有在天黑之后还待在狱里过。他昨晚思考了很久的解决办法,但一直没有想过直接干预许胜的行动,也是因为他的思维局限在了早八晚五的上班时间内。
    “监狱的车辆进出口在这里。”郑明弈用笔尖指着画出的一根横线,“货车从这里进来,会这样开到1号楼的后门。”笔尖在纸上画出一条曲线,箭头指向代表监舍楼的方块,“在这途中,只有这个地方处于监控的死角。”
    郑明弈在纸上圈出的地方,位于洗浴室和监舍楼中间,正好是两边监控都拍不到的一段路。
    “在这里拦下许胜,就可以不惊动其他狱警,但是不排除许胜情急之下会对你动手的情况。”
    “如果他对我动手,那我不会再保他。”江迟景道,“我会用对讲机通知巡警队有囚犯要越狱,到时候全监狱戒严,他不可能再跑出去。”
    “所以你看,”郑明弈慢悠悠地放下笔,“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你手里。”
    “但我的下班时间是五点,我不可能每天都守在狱里。”
    “行政科应该有人负责联系供货商。”郑明弈道,“你是狱警,打听应该不是难事。”
    江迟景闻言陷入了沉思,的确就如郑明弈所说,他只需要打听出油漆的送货时间,就能悄声无息地解决这件事。
    “我怎么觉得,”江迟景缓缓抬起视线,狐疑地看向郑明弈道,“这事突然变简单了许多?”
    郑明弈用下巴指了指办公桌上的白纸,道:“合理运用思维导图。”
    刚才郑明弈引导江迟景做的,正是一个简单的思维导图。从告发和阻止中二选一,从给钱和拦人中二选一,再从劝说和干扰中二选一。
    最后确定下来干扰之后,再去思考具体的办法。
    当然,即便如此,事情也没有完全解决。江迟景呼出一口气,道:“老太太的手术费始终是个问题,这就像颗定时炸弹,指不定许胜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确实。”郑明弈点了点头,“不过当务之急是阻止许胜越狱。”
    不得不承认,郑明弈的思路的确比江迟景要清晰许多。一件复杂的事情通过拆分之后,变成了数个简单的步骤,只需要理清思路逐一攻克,就能大大降低难度。
    江迟景又看了眼白纸,郑明弈的字写得确实不好看,但画示意图倒是画得像模像样,连江迟景都没有注意过,原来南部监狱的整体布局是这样。
    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
    想到这里,江迟景莫名有些不甘心,道:“你真该好好练一练你的字。”
    对于有阅读障碍的人来说,这个要求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但江迟景只在这一点上有绝对的自信,他也想要……
    在郑明弈面前表现一下他的优秀。
    “我的字很难看吗?”郑明弈拿起笔来,在白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好像也还行吧。”
    “你看看你写的‘明’,”江迟景从郑明弈手中拿过笔,一气呵成地写下“郑明弈”三个字,“这才是竖钩。”
    郑明弈盯着江迟景写的字看了一阵,笑道:“还是你写得好看。”
    他又拿过笔,重新写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但还是写得歪歪扭扭。
    “笔画与笔画之间不要隔得太远。”江迟景嫌一支笔拿来拿去的麻烦,索性直接握住郑明弈的手背,带他写起了他的名字。
    “包耳旁的这一竖要拉长一些,弈字的两点要对称才好看。”
    写着写着,江迟景突然发现郑明弈的手压根就没有使力,完全是他拖着郑明弈在写。他抬起视线,看向身旁的人,发现郑明弈正出神地盯着他看。
    “干嘛,不想学吗?”江迟景问。
    “没。”郑明弈突然放下手中的笔,翻转手背,反握住江迟景的手,“你的手好凉。”
    在这大热天里,凉凉的触感才让人舒服。江迟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郑明弈是在拿他解暑。
    郑明弈的手心就跟烙铁一样滚烫,烫得江迟景耳根发热,连心里都生出了一股燥热。他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但郑明弈却抓紧了他,并且用指尖打开他的指缝,两人变成了十指交握的姿势。
    “你平时是不是该多出门?”郑明弈看着江迟景的手指道,“白得不像话。”
    “跟你没关系。”江迟景隐隐感到脑子又有不受控制的倾向,他动了动手腕,但还是没能从郑明弈的手中挣脱开来。
    “等我出去了,周末你来我家烧烤怎么样?”郑明弈道,“我家那个草坪还挺适合烧烤。”
    听到郑明弈的邀请,江迟景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大脑差点没爆炸。
    这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在内心咆哮,我是偷窥狂啊,你怎么能邀请偷窥狂去你家里呢?你知道这对偷窥狂来说是多么刺激的事吗?忍住偷拍你穿围裙的模样已经拼尽了全力,我要是去你家里偷走你的内裤怎么办?
    尽管心里已是惊涛骇浪,但江迟景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地泼冷水道:“你先出去看看你家烧成了什么鬼样,还烧烤。”
    “很严重吗?”郑明弈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道,“那我先住你家吧。”
    “我家?”江迟景顿时瞪大了双眼,如果说他去郑明弈家是刺激,那郑明弈来他家就是惊悚。
    他家的床是一米八的大床,正常情况下,这种床会摆在卧室中间,因为床面较宽,如果靠墙的话,不方便睡到里面那侧去。
    但江迟景家的床就挨在窗户边,这种奇怪的布局当然只有一个原因——为了方便偷窥郑明弈。
    “不行。”江迟景立马拒绝,“我家只有一个卧室。”
    这一点郑明弈当然知道,毕竟两人的小洋房是相同的户型,都是非常紧凑的二层小楼。
    “我可以睡沙发。”郑明弈道。
    “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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