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鸣谦元旦节过后回到南市,楚怀橘什么也没问,但她知道风暴已经酝酿完毕、即将爆发。
    一月中旬,一条爆炸性的视频引爆整个互联网。
    视屏显示超越集团董事局主席侯超在平城机场被捕,被捕时他气定神闲、脸上毫无慌张之色,甚至对办案民警冷嘲热讽,威胁对方说自己的事不是他们能管得了的,小心到时引火烧身。
    抓捕时的录像一经曝光,立刻全网哗然,举国震怒。
    侯超的大名火遍全网,其他地区的人这才知道中州还有这么一号只手遮天的“大人物”。
    上层中两方势力激烈角逐,侯超的后台已没有太多精力管他,因此侯超以及超越集团的更多内幕被愤怒的民众扒了出来。
    侯超涉黑起家,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然而在十年前的扫黑行动中却被轻易放过,据说是因为他的名字被人为从抓捕名单上划掉,如果说侯超背后没有与之勾结的政府高层,恐怕没人能信。
    政府敢公开侯超被控制的消息就意味着大多数证据已经收集完毕。
    为了防止侯超等人利用在中州布下的关系网络影响案件侦破,华共公安部指定建川市公安局进行异地侦办。需要提到的是,许红旗在进入政治局接任党校校长一职前曾在建川市做了两年多市委书记。
    办案人员辗转数十个省市,掌握了侯超组织、领导黑社会组织犯罪和指使杀人的重要证据,依法扣押、查封、冻结侯超及超越集团及其关联公司名下的所有资产。
    根据检方指控,侯超等人的行为已构成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非法拘禁罪、妨碍公务罪、寻衅滋事罪、敲诈勒索罪、开设赌场罪、非法买卖枪支罪、非法持有枪支弹药罪、非法经营罪、串通投标罪、故意毁坏财物罪、窝藏罪、骗取贷款、票据承兑、金融票证罪等。
    侯超涉黑案一审将于一月二十七日在建川市市中区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
    就在侯超事件曝光后第二天,中央办公厅主任刘维民的夫人纪雅因涉嫌利用其创办的公益基金进行敛财活动被双规的消息也被知情人“不经意”地透露了出来。
    接着南都日报的官方账号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则报导,详细讲述了原军队后勤部副部长焦阳如何利用职务便利侵吞国家财产,最后更是直接配了在军区招待所录制的视频。
    关于视频内容南都日报没有多讲,但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来是怎么回事。
    报道发出的当晚就突破了十亿浏览量。
    这一次是真的民怨沸腾。
    【楚门的世界:什么鬼???他凭什么???】
    【小白:看周围的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这人怕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吧?多少女孩就这么被他残害了?国家不出来给个说法吗?】
    【俊杰家的兔子: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whaoodnnhuw1123:呵呵,还看不出来吗?这个国家都烂透了,迟早药丸。】
    几乎每个家庭都有孩子,无论男孩女孩,那都是父母掌心的珍宝。就因为自己是平民百姓,孩子就可以沦为权贵手里的玩物被他们肆意玩弄吗?没有人可以接受这样的事。
    焦阳奢侈糜烂的腐败生活如此赤裸裸地暴露在公众视野中,无论康锦程和周正伟在军政两界势力多么庞大、有多少攻守同盟,此时都已无力为其遮掩。
    就在南都日报报道焦阳事件的第二天,楚怀橘接到母亲阮梦茵的电话。
    电话里的阮梦茵似乎有些焦虑,“怀橘,最近这半个月就呆在家里哪也不要去,明天会有人过去二十四小时保护你的安全。”
    楚怀橘知道,这是斗争进行到最后也是最白热化的阶段了,不过她还是问了句,“那我公司怎么办?”
    “在家办公啊,如果不方便就只能找人替你段时间。”
    楚怀橘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了出来,“妈,那你现在在哪?”
    “我在你黄晋中叔叔这边呢……你不用管我,我安全得很。”
    虽然已有预感,但真的得到肯定答案,楚怀橘还是有种深深地无力感,“焦阳案是晋中叔亲自去查的吧,华军总后党委剑指周正伟,对方怕是图穷匕见了吧。妈,咱们家远离是非这么多年,您为什么非得在这种时候掺合进去?不要告诉我你爱上晋中叔了?”
    阮梦茵反问,“就算我爱上他也不值得奇怪吧?”
    楚怀橘不可置信:“你说你爱上他了?”
    阮梦茵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嗯,而且我们已经领证了。少管我的事了,你把自己的感情处理好就够了。”
    领证?是她理解得那个意思吗?
    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楚怀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她有些崩溃,“你不懂我的意思吗?黄晋中、黄忠华、许红旗很大概率是下一届中央领导班子成员,军委副主席继任者的位置应该有忠华叔一席。而现在,你不仅仅是跟一个身处政治核心的人交往,甚至在没通知任何家里人的情况下领了证,这合适吗?”
    “可是,即便他成了军委副主席,他也还是他,我和他的事仅仅是我和他的事而已。我们都已经过了感情用事的年纪,他也不会因为我对你姥爷或者你开后门……而且我确实是爱他,爱他刚正不阿,爱他敢于亮剑,如果他变了,那我便不再爱他。”
    外面下起了暴雨,不时夹杂着几声雷鸣。卧室通往露台的门没有关,狂风将门吹得来回摆动。家佣赶忙小跑过来将门窗关好。
    楚怀橘皱着眉看雨滴“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又滑下去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
    终于,她叹了口气,“说:ok,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您多保重吧,我这边会注意安全的,不用担心。”
    穿着军装的男人坐在桌前,一本打开的内参摆在他面前。他年过半百、气度非凡、目光清正,阮梦茵打完电话后他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怎么了?小橘不想你和我一起闹别扭了?”
    阮梦茵不希望他多想,打哈哈道,“没有的事儿,她就是有点担心罢了。”
    黄晋中站起来走到阮梦茵身旁将她拥在怀里,“确实值得担心,这段时间让你跟着我受惊了…等中央委员会结束,咱们就公开吧,到时叫些亲友来家里吃顿饭。”
    从上个月他会议上公然亮剑开始,他与康锦程等人就彻底撕破了脸皮,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遭到了叁次有预谋的暗杀行动。
    阮梦茵靠在他胸前,耳边是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声,这一刻她只觉得格外心安。已经四十八岁的人了,竟然体会到了少女时代才有的那种悸动。她点点头,“好,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就公开。”
    层层迭迭的乌云将太阳遮挡,天空阴沉,就如同此刻楚怀橘的心情,她站在卧室巨大落地窗前,看着暴雨将庭院里的花朵打得蔫头耷脑。
    不知什么时候沉鸣谦走到她身后,玻璃上虚虚地映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怎么了?在这发呆?”
    “我妈居然和黄晋中在一起了。她明明说自己再也不会对男人动心。而且两个人加起来马上一百岁了,怎么还会恋爱呢。”楚怀橘跟男人小声抱怨,她有点委屈,但不知道为什么委屈,明明母亲和谁在一起都与她无关。
    “是觉得她没有说话算话吗?你受她影响不想结婚,但是她却改变了主意。”
    楚怀橘上前两步将窗户拉开,寒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她将手伸到窗外去接雨滴,冬天的雨水冰凉,吹了半天冷风,她感觉自己终于能冷静下来了,“她告诉我婚姻就是火坑,可现在却迫不及待地再次跳了进去。但这些都是次要的,最关键的是,我们这样的家庭并不适合与站在权力巅峰的家族联姻,我以为她会比我更清楚……我只是有点失望,她不应该是这样自私的人,不管如何,这么大的事她都该告知家里。”
    雨水被风刮进房间,沉鸣谦没有关窗,只是拿了条羊绒毛毯披在楚怀橘身上,“阮姨离婚七年了,这期间她身边来来去去也有过不少男人,想必各种滋味都已经尝过、也倦了;黄晋中就不用说了。两个人繁华阅尽,该经历的都已经经历、该享受的也早已享受过,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什么都看淡了,只想要个知心人陪在身边很正常。”
    这毕竟是楚怀橘的家事,阮梦茵是楚怀橘的母亲,沉鸣谦不可能说阮梦茵不好。虽然他明白楚怀橘的担心并不多余,以国内现在的形势,阮家也好、楚家也好都不适合跟黄家这样的家族牵扯太深。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本帐,利害关系大家都很清楚,但很多时候人的感情是没办法控制的,所以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选择那个最优解。
    阮梦茵的选择可以理解,但楚怀橘的愤怒也完全合理。
    楚怀橘最终只能自己宽慰自己,“算了,以后紧跟政府步伐,再多做点慈善吧。我就彻底退居幕后,尽量不暴露在公众视野。”
    “应该没有谁会想不开曝光你。”
    楚怀橘摇头,“有人的地方就有争端,没有哪个位置是能绝对稳坐的,站得越高就有越多双眼睛盯着,就凭我跟晋中叔这种关系,指不定哪天就会被迫成为政治斗争中的一颗棋子。我还好,姥爷那边怕是更麻烦。其实都不用等以后,估计现在已经被周正伟他们派系盯上了”
    “放心吧,遥望那边我会帮忙,今年年中差不多能减少一半的有息负债…以后都会好起来的。”沉鸣谦跟她承诺。
    楚怀橘并没有觉得自己有被安慰到,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将窗户关上,去卫生间洗净沾上了雨水的脸。
    二月之前的日子她就要在这个别墅里度过了。
    这么一想果然更加烦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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