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十一月八号的时候徐立国也回了南市。于是沉鸣谦跟他约了二十号一起吃饭,告诉他楚怀橘想亲自向他表达下谢意。
    徐立国本来十一月初就想回来,结果陈悦因为被他扇的那一巴掌大闹平城,不惜动用各种关系给他公司制造麻烦,他不得不留在平城把事处理完才回来。
    不过,这么一来,他跟刘琉的事在圈子里可谓人尽皆知。当然,大多数人知道得不是那么细致,只知道他为了个不入流的女人打了陈家小姐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徐钢夫妇自然也是知道了。
    徐钢气得在家里砸了两只茶杯。他对仗势欺人的陈悦并无好感,气的是徐立国竟然还没把刘琉放了。他自然知道徐立国如此有恃无恐,无非是因为刘维民在华国只手遮天。
    徐钢对着陈桐君痛心疾首地说:“我看这些人不把国家折腾没了都不会罢休。”
    陈桐君无奈,安慰他道:“你上次不是跟黄家、许家那两位聊过了吗,这样的混乱不会持续太久了。”
    闻言徐钢脸上并没喜色,反而显得愈加沧桑,苦笑着说:“桐君,如果到时立国被查出来违法犯罪,我是不可能帮他求情的。”
    陈桐君捧着手里的茶杯默然。
    作为母亲,她无可避免地会产生纠结、难过、恨铁不成钢以及失落可惜等复杂情绪。但作为公民,她清楚地知道,法律就是法律,任何人都不得违反。陈桐君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对刘琉做的事已经是违法了。”
    “非法囚禁吗?这个不见得好取证不说,甚至可能是他最轻的罪名。如果立国跟那些畜生一起操纵股市侵吞国家财富或者牵扯焦阳一派做些欺公罔法的勾当,国家和人民必然不会容他,该无期就无期,该死刑就死刑。”
    据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焦阳背后的军委副主席周正伟一派不仅官商勾结,更是黑白勾结,在华中地区给黑恶势力做保护伞,贱卖国家珍惜矿产资源…
    周正伟和康锦程又相互进行利益输送,有他们撑腰,侯超在华中欺行霸市十余年,为排除异己甚至可以当街杀人,完全无视国家法律的威严。
    陈桐君呼吸一窒,神色痛苦地看向徐钢,“老徐,我们就这一个孩子啊…”非法囚禁顶多坐几年牢,改好了还能继续生活,但是死刑…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徐钢何尝不痛苦,他难道真的不爱这个孩子吗?这可是他唯一的孩子。
    他曾无数次反思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把徐立国养成这幅样子。都说言传身教言传身教,他和陈桐君虽然不是完人但至少品行端正。
    徐立国小时候他工作忙,但也是尽力抽出时间陪伴他,陈桐君更是如此,每天晚上都会给他读故事直到他上小学。
    从小到大他教他最多的就是做人要俯仰间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己,可到头来,他做的事完全愧对于比别人多享受到的国家资源。
    这两年徐钢老得很快,头发早已花白。
    老朋友和他聊天时宽慰他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一把年纪了,保持好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道理谁都明白,但糟心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很难释然。
    徐钢语气沉重,“这不是我能控制的,现在已经有相关部门介入调查了。大清算不会因为谁是谁的孩子就放过谁。立国跟刘维民走得太近了,如果他真的做了不该做的,我们都保不了他。”
    陈桐君已然握不住手里的杯子,骨瓷制成的杯子“啪”的一声落在桌上,她用手帕擦去泪水,声音颤抖着长叹道,“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
    徐立国回到南市,接受了沉鸣谦和楚怀橘的邀请,双方定在荣锦会所见面。
    私人聚餐,双方都无意邀请其他人。
    见面那天徐立国带上了刘琉。自从两人关系公开,他去哪里基本都会带上刘琉。
    楚怀橘见到刘琉时本能有些羞愧,毕竟上次她眼睁睁看着对方被拖进包厢却什么也没做。
    刘琉倒是面色自然地跟楚怀橘打了招呼,好像已经完全不记得楚怀橘之前见死不救的事,事实上她虽然记得但并没有当回事。
    分配座位时刘琉特意坐在了楚怀橘身边。桌子是圆形的,沉鸣谦跟徐立国挨着,楚怀橘又跟沉鸣谦挨着,刘琉坐到楚怀橘身边就跟徐立国隔了半张桌子。
    她很腼腆地冲楚怀橘笑了笑,楚怀橘也勉强扯出一个不那么僵硬的微笑。楚怀橘一向都是善于社交的,但她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刘琉。
    刘琉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圆领毛衣,她化了淡妆、脖子上也涂了粉底,但坐在楚怀橘的位置依旧可以清楚看到上面被人掐出来的指痕。
    上次饭局楚怀橘没有特别关注刘琉,也记不清当时她是什么样子,但她就是有种几个月不见刘琉又憔悴消瘦了的错觉,这大概是亏欠心理在作祟吧。
    徐立国对刘琉故意坐到离他那么远的位置并没有什么表示,冷淡地看了一眼就继续跟沉鸣谦聊起工作上的事。
    两个男人从最新政策到未来趋势聊得不亦乐乎,楚怀橘倒不是插不上话,只是她也加入聊天的话,刘琉就会被孤立出去,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这都是极其失礼的。
    最后,楚怀橘还是选择主动跟她搭话,“你这个毛衣蛮好看的,好像是sky家新款吧?”
    刘琉低头看了眼毛衣,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应该是吧。这个不是我自己买的,我不太懂这些牌子。”
    不知道是不是长期被囚禁的缘故,刘琉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柔弱感,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垮。楚怀橘一个女人看到她都难免生出几分怜惜之情,“哎呀,不懂也无所谓,我就是觉得这衣服挺衬你肤色的,而且你这一身搭配得好,很文艺。”
    夸奖的话大部分人都是爱听的,刘琉也不例外,“是吗?谢谢呀。”
    “是的啊,这种深色复古风的毛呢格子短裙一般人穿不太出来,你搭得就很好,有种文青的感觉。如果不知道你拍戏的话还以为你是搞艺术的。”
    刘琉看着她,面容恬静,“我进娱乐圈之前就是美术学院的,现在不拍戏了,在家没事也是天天画画。”
    楚怀橘有些惊讶,“你是美术生啊?”
    “是的。”
    “你一般画什么类型的呢?”
    “我比较喜欢画油画。”刘琉把手机拿出来给楚怀橘看自己之前的作品。
    看到刘琉的画时,楚怀橘是惊艳的。
    刘琉的画无疑很有灵性,无论是色彩还是构图都有她自己独特的风格,这十分难得。
    她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你画得也太好了吧,我们公司正好需要一些画做装饰,我就从你这里订好了。”
    刘琉有些犹豫,“我这样的画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挂在公司里而已,好看就行了。”楚怀橘想了下又说,“我需要大概七八幅50乘60的,价格的话五千一幅你看可以吗?”
    刘琉目前没有收入,虽然徐立国不会在钱上缺了她,但别人施舍的终归不如自己赚来的钱花着踏实。楚怀橘给她报的价格是超出商品画市场价的,不过买画本来就是件主观的事,毕竟每个人喜欢的风格都不同。
    刘琉没怎么犹豫就应了下来,“好的,不过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抽象一点的风景画吗?”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刚才展示的几幅基本都是风景画。这种画比较考验画功,要注意色彩的细腻变化,还要把握好整体色调的统一。
    楚怀橘点头,“嗯嗯,你给我看的那副夜空的我就很喜欢,色彩特别丰富但又不会让人觉得审美疲劳,变化细腻且很有层次感。最重要的是,里面有一种特别打动我的情绪在。”
    “楚总好像很懂油画?”
    楚怀橘摆手,“别叫我楚总,叫我怀橘就好。我是门外汉,只懂那么一点,不过艺术都很主观不是吗,能给我带来共鸣的就是好的。”
    刘琉认可地说,“是这样。我喜欢用画去表达自己的情绪,画画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发泄,色彩在我眼里都是用来传达情感的。”
    楚怀橘看着她,突然轻声问,“刘琉,你怪我吗?”
    刘琉被她有些突然地发问搞得懵了一瞬,“为什么这么问?”
    楚怀橘有些说不下去,“那天……”
    刘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你是说那天在‘古’吗?”
    “嗯。”
    女人用筷子拨弄着盘子里的菜,低着头没有看楚怀橘,“没什么好怪的,我不怪任何人。大家能做的都很少,顶多帮我报警,可是报警对他来说没什么用不说,还会给帮我的人惹来一堆麻烦。”
    楚怀橘深吸了口气,“这样吧,就当我欠你一个请求,当你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来找我,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看出刘琉的迟疑,她不容拒绝地说,“就当是我买自己一个心安、一份释然,不然我永远都过不去这个坎。”
    刘琉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份心意,“好的…谢谢…”
    见她答应了,楚怀橘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用公筷给她加了点菜,道,“多吃点,这家饭店的厨师据说是御厨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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