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说了,给市规划局那位黄主任送点好处,他是主管县里几家大厂福利房的,保管这回厂子东边那片家属楼,有咱们一间。”
    林建国却不以为然,“这回就是不送礼,也肯定有咱们一间,那分房报告从咱俩结婚就打上去了,比咱们资格老的都分了房子,轮也该轮到咱们了。”
    “可比咱们资格浅的,也有早两年分下房子的,你要是老实巴交等指标,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王丽珍听了王大海的话,对送礼这事儿已经是势在必行了,“年年有人送礼,年年就有人插队,你知道么!”
    林建国上午才在医院挂过水,晚上的饭也没吃两口,这会儿胃又不舒服起来,蜷缩着躺在床上,对喋喋不休的王丽珍不胜其烦,只能选择了沉默。
    而林建水屋里,却平静多了。
    田凤霞锁上门窗,偷偷看了好几遍确定外头没人,才拉着林建水小声道:“你知道,妈的存折上,有多少钱么?”
    林建水正在吃饭,饭是晚上林母做的,因为林建国胃不舒服搅的面疙瘩汤炒的土豆丝,天正热着放了这么久也没凉,就是土豆丝儿太清淡了,感觉一点味儿也没有,芳芳只愿意啃馒头,不肯吃菜。
    听见这话,林建水有点懵,诧异的摇了摇头,“你怎么会知道妈的存折……你刚才?”
    “我可没拿你妈存折!”田凤霞知道他想什么,赶紧就给否了,“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问你,你想知道上头有多少钱不?”
    林建水起身,再一次往门外看了一遍,拐回来坐下,到底还是没忍住,点了点头,“有多少?”
    田凤霞得意的笑了,偷偷凑到林建水耳朵边小声道:“三千九百二十一块八毛六!”
    “什么?!”林建水激动得一下子从凳子上滑了下来,满脸震惊的看着田凤霞,“不可能,你肯定是胡说的!”
    田凤霞轻哼一声,“你说要是分家,这三千块钱拿出来大家分分,咱们差不多也能分一千块吧,一千块呢!哈哈……能买多少好吃的和漂亮衣服呀!”
    林建水无奈的摇了摇头,等田凤霞那股子劲头过去,才开始泼冷水,“你想分家,我就问问你,分了家,咱们住哪儿?”
    田凤霞愣住了。
    王丽珍说厂里要分房子,她跟林建国夫妻俩都在棉纺厂工作,也排队排了这么些年,可林建水……他去厂里后勤部递资料人家都不要,前面排队的名单资料拿出来摞了差不多一人高,像林建水这样的,且等着吧。
    林建水见田凤霞反应过来了,忍不住叹了口气,“现在最想分家的不是你,是大嫂,人家两口子都拿工资,努努力还能在厂里分房子,大伟也大了该上小学不用带了,搬出去不用伺候老人还自在,我都不知道,你跟在旁边瞎起哄个什么劲儿,长那么漂亮一张脸,这脑子怎么就不够数呢,唉……”
    田凤霞本来已经对林建水刮目相看了,但是听到他最后一句,到底还是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了林建水的后脑勺上,“谁不够数!一个爹妈生的一个厂上班,你大哥都混上车间主任了,再看看你!”
    “行行行我错了行吗!”林建水赶紧抱着脑袋躲到一边,端了碗筷往厨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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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林建民一个人在家,?孤枕难眠想媳妇儿——周小娥这趟回娘家,已经半个多月了。
    第二天一早,林建民摆摊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收摊后去找周小娥,?说起张红英摔跤还让他接周小娥回去商量分家的事儿。
    周小娥愣了一下,?立马就听出了问题,?“妈说让你接我回去分家,?你怎么回答的?”
    林建民挠了挠后脑勺,仔细回忆了一下,?“我说我没什么的。”
    “哎呀!”周小娥的心思要比林建民玲珑多了,她懊恼的放下了手里拆着的旧毛裤,“妈这是试探你呢,你这直肠子,?听话听音锣鼓听声,你怎么记不住呢!”
    林建民其实还不是很明白,可周小娥说他,他只是习惯性的点了点头。
    “要是分家,咱们肯定得从家里搬出来,原先是说想来县城开个小店,?可我去我那姐妹店里跟人家打听了一下,咱们手里这几十块钱,根本开不起来店面的。”那天林建民说起开店的事儿,她就记在了心底,?特意跟邻居们打听了原先那个小姐妹的消息,?找到人家店里觍着脸问的。
    “我那从小一块长大的姐妹,她也是夫妻俩做生意,开了个小吃店,?卖包子米线馄饨什么的,就我妈这房子后头再过一条街的临街的铺面,连后厨总共也就二十五平米多点吧,一个月的租金都三十块了,现在外头租房子,房租起码是三个月一交,就这还不算水电煤啥的开销,还得添置桌椅板凳灶台上的一套,就咱们手里现在这几十块钱,根本就连一个灶台都搭不起来。”正是因为把这件事儿放在了心上,周小娥才会这么认真的去了解,只是了解到的结果,不那么尽如人意罢了。
    这一盆冷水兜下来,林建民连续好多天卖粽子的成就感,也给浇没了。
    他有点闷闷的弯腰抱过来今天一直没什么动静的秀秀,托着她兜着尿戒子的小屁股让她坐在自己怀里,故作夸张的叹了口气,“唉,可现在是妈生气了,分不分家,也由不得咱们了。”
    这话倒是真的。
    秀秀被林建民这声叹息唤回了神游的思绪,她有点失落的往林建民怀里拱了拱,没有金子的气息,那根大金链子不见了。
    她有点失落的看向周小娥,现在从她的眼睛里看过去,周小娥的胸口有一团黑气,按照她的认知这应该是一团病气,这种东西刚形成的时候是白色的,现在已经变成了黑色,虽然不是很浓密,但是已经隐隐约约有往外扩散的趋势了。
    因为昨天接触到了林建民拿回来的那根金链子,短暂的接触虽然没能让秀秀找到吸收那根金链子的集会,可也让她的本源神力也稍微提升了点,她才能看到周小娥身上的阴气来源。
    可她虽然看到了,但是这具人类身体还是太过幼嫩,连话也不会说,根本不可能告诉妈妈赶紧去看病,所以这两天,她一直有点蔫蔫的,高兴不起来。
    不过肉嘟嘟的小脸,哪怕不笑也显不出来忧愁,所以爸爸妈妈根本没有发现她的萎靡,只是以为这两天她不是很高兴。
    有了林建民的帮忙,周小娥很快把那条旧毛裤给拆完而且团成了团,这些毛线她想着等天冷了给两个孩子织小鞋子。
    找了个塑料袋把毛线装好,周小娥才说起回林家的事儿,“既然妈都提出来了,我再不回去也不好,不过这些天我妈帮着包粽子又带孩子的,昨晚上我听她半夜又手疼的直哎呀,一会儿吃完中午饭,你在家看着两个孩子,我带她去医院开点药,咱们回去也好让她安生歇歇。”
    林建民点了点头,又把这两天多出来的钱交给了周小娥,“多带点钱,找个专家给妈看。”
    周小娥也没推辞,接过钱应了下来。
    吃过中午饭,哄睡了两个孩子,周小娥就带着周母往县医院去了。
    周母手腕疼主要是因为腱鞘炎,也算是老毛病了,年轻时候刮风下雨的帮人浆洗缝补不注意落下来的病,年纪越大越严重了,周小娥回来前还是偶尔疼,这连着好几天,半夜周小娥都能听到周母强忍着疼痛抽气得声音。
    青山县不是个发达的县城,县医院也就是科室器械强一点。
    周母的腱鞘炎得了这么些年,县医院她也没少来,专家更是没少看,周小娥领着她想仔细让医生瞧瞧,可周母跟医生几句话,那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就已经开出了处置单。
    抽取积液。
    “大夫!”周小娥拦住了要往外走得周母,“这病有什么法子去根儿么?总是好了又犯,一次比一次严重,人也太受罪了呀!”
    “没事儿,妈习惯了。”周母拉着周小娥要走。
    老大夫却开口了,“这腱鞘炎么,咱们这小地方的医院设备不全,医疗条件也不允许,只能抽取积液暂时缓解,要是能去市里头的大医院,人家那边能手术,手术是可以治愈腱鞘炎的,不过你母亲这年纪大了,手术的话……水平一般的医生,只怕也不敢做。”
    “如果有条件,还是带老人去上级医院看看吧,现在这情况,也只能先抽取积液缓解了。”
    周小娥还想再问手术的细节,可话堵在嘴边,到底也没问出来。
    大夫开的这张处置单上,抽取积液在县医院一次是十块钱,是林建民摆早点摊两天的利润了,可这只是暂时的缓解手段,如果手术,还是去市里头的大医院手术,怎么也得好几百块,这钱她还真没有。
    短短一瞬间,周小娥脸上没有了焦急,取而代之的平淡下,是不能被发现的焦虑——为人子女,一个小小的腱鞘炎她都给妈妈治不起,还有什么资格去问。
    周小娥带着周母到护士站去抽取积液,护士跟周母都是老相识了。
    比拇指还粗的针管扎进周母的手腕,半透明的液体很快充满针管,周母肿了好些日子的手腕渐渐消肿,肉眼可见的轻松了许多,然后在换另外一只手抽,都抽完的时候,周母长长的舒了口气。
    当天晚上,周小娥就带着孩子跟林建民回了小寨村。
    他们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大嫂王丽珍从厨房出来,让周小娥恍惚以为自己走错了门,夫妻俩还特意退回去看了看,确定这是自己家,才又进来。
    停好了三轮车,周小娥抱着孩子喊林建民进屋看孩子,转身就准备去厨房帮忙,被林建民一把给捞了回来,“你干嘛去?”
    “大嫂不会做饭,她在厨房不行。”王丽珍从一结婚,就跟家里说自己不会做饭,那会儿是张红英这个婆婆做,后来娶了田凤霞还是当婆婆的做,直到周小娥进门,张红英这个婆婆才总算是端起了架子,可她最稀罕的儿媳妇,仍然不是让她里子舒坦的周小娥。
    林建民拉住周小娥,顺手把房门关了,“你管她行不行,她做的饭,好吃了你就多吃点,不好吃一会儿咱们偷偷去厨房开小灶,怎么老想着别人不行你要去搭把手呢?这么是会把你累死的!”
    周小娥一脸的不在乎,“怎么可能,就做顿饭而已,再说爸妈也要吃呢……”
    “哎呀!”林建民见她还不听话,也急了,“你去做饭,她也不会来帮你看孩子,俩孩子晾在这儿,你不心疼么!”
    这话算是戳到了周小娥的心坎里,她很认真的犹豫了一下,最终还真就没进厨房。
    这天的晚饭,还是面疙瘩汤,菜是地里新摘的豆角,嫩得能掐出水儿来的豆角,被王丽珍炒成了糊糊,一盆子端上桌,谁也没说话,最捧场的林建国自己去厨房拿了好几个勺子分给大家,勺了一口到嘴里,又烫又咸,可他囫囵着就给咽了下去,吃完还夸王丽珍,“不错不错,味道挺不错的。”
    他这么一说,本来拿着勺子准备动的大家,反倒都不动了。
    干啃馒头就面疙瘩汤,两个孩子吃得直抻脖子,不过好歹吃完了一顿饭,张红英叫孩子们收拾桌子,又叫老头子去屋里拿东西,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都十分默契的沉默了。
    “你们大了,想分家,那咱们就分。”张红英说着,从林有粮拿出来的信封里抽出来几张新嘎嘎的一百块大票子,平铺在了桌子上,“这房子呢,是我跟你爸结婚的时候,你爷爷奶奶给我们建的,不过那会儿就我们住的那一间,你们仨住的这几间,都是后来我跟你爸自己加盖的。”
    “按理说,你们成了家,我跟你爸应该给你们准备房子的,不过你爸当年在厂里工伤断了一条腿,干活不利索,这么些年又把你们几个都弄到了棉纺厂做工人端铁饭碗,小寨村里跟咱们家这样的也没有第二家,我跟你爸自认为对得起你们兄弟三个了,可到底孩子大了娶了媳妇儿,得过自己的小日子,妯娌们在一块磕磕碰碰,我也不是那多敞亮的婆婆,端不平碗,你们想分开嘛,咱们就分开。”
    张红英说完,突然狠狠咳嗽了一阵,大伟贴心的端来了大茶缸子,林有粮替自家老太婆拍了拍背,接过了话茬儿来。
    “我跟你妈就能种点粮食,这么些年你们交的生活费也算攒了点钱,不过你们小妹还在上学没出嫁,还得给她留嫁妆,还得留我们俩老不死的棺材本,我跟你妈算了算,拿出来这九百块钱,一家三百……”
    “三百?!”田凤霞一下子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大家都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只有知情的林建水赶紧偷偷在桌子底下拽他的衣裳。
    “咋?”张红英也瞪了眼,“你有意见?”
    田凤霞一愣,差点就点了头,不过她好歹还记着自己偷摸进老两口屋里看存折是不能见光的事儿,再加上旁边林建水一直拽她,话在嘴里打了个弯,“妈,仨儿子一个月给您交一百五呢,咱们家咋会就这九百块钱啊。”
    张红英一拍桌子,“咋滴,给你们分了家,我们俩老不死的就不用吃喝了?你小妹也不用养了?”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就算小妹跟您和大家伙儿平均分,也不止三百块吧……”田凤霞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大家伙儿都在看她,眼里都是疑惑。
    老两口手里到底有多少钱,除了看过存折的田凤霞,是没人知道的,而田凤霞这话,明着是嫌少,可暗地里,她肯定是心里大概估摸着个数儿的。
    张红英不傻,林有粮也精明着呢。
    可这话当着这么多儿子媳妇儿的面,没法掰扯,更何况,今天拿出来这么些钱,本来也就是打着吓唬这些孩子们的意思。
    于是林有粮拦住了老伴,“那按你的意思,一家得分多少钱?”也没等田凤霞回答,就说出了后面的话:“就是这么点钱,你们要是没什么意见,拿了这三百块钱,十天之内就都从家里搬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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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田凤霞的话都到了嘴边,?可听到林父最后一句话,瑟缩了一下,到底被林建水按着坐回了凳子上。
    不止是她,?连信心满满一定能在厂里分到房子的王丽珍,?都没敢伸手去拿这钱。
    先不说这钱多少的问题,?光是十天之内从家里搬出去,?林家三个儿子,?就没一个敢说自己能办到的。
    这年月,不管盖房子还是分房子,?那都是家里的大事儿。
    像周家和王家这种住在城里的,住房紧张是必然的。
    周家一共两间屋子,周父去世周小娥又嫁了,而且小凯还没娶妻,?所以宽裕点,母子俩一人一个屋。
    周小娥这么些天住在娘家,是跟周母一张大床上带着两个孩子睡,周小凯外屋的单人床根本挤不下人,而且屋子里家具摆的也挺多,紧紧张张还能再塞下一张单人床,?可这么一时对付可以,天长日久的这么住,林建民可不愿意。
    而王家,对女儿虽然从小娇生惯养的,?可家里也就只有三间屋子,?老两口一间,王丽珍的哥嫂一间,十三岁的外甥和九岁的外甥女住一间。
    王丽珍要是带着丈夫跟孩子回去,?两个半大孩子就得分配到另外两个屋子里去,搁谁家嫂子身上,都不会乐意的。
    而田凤霞就更不用说了,她家里三个兄弟都成了家了,而且跟林家一样还没分家,兄弟都跟老人家一个院子住着,她这要是回去,那得带着丈夫孩子跟老两口挤一个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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