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池惊讶,他们案子的进展,日理万机的冥帝大人竟然都知道?
    林迟努力减低自己的存在感,猛地被点名,赶紧站起来:“我……我这就让人过来。”
    很快,林迟的人将那个叫莹莹的女孩儿带来。
    当晏池看见莹莹后,倒是有些吃惊,不止脸像,身形也是像的。
    赫连澈冷冷嗤笑一声:“这世上长的相似的人多着呢,你们既然不由分说就把我的人带走询问,这个是不是也该好好问清楚?”
    晏池知道冥帝大人这是在故意难为他,抹了把冷汗道:“我们带走浅沫姑娘不止是因为这个,还有那天晚上,案发时她有段时间是失踪的,没有不在场证明。”
    赫连澈挑眉:“这样啊,那你们要传讯我才行。”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他,惶恐的齐齐跪下,谁敢传讯这位冥府第一至尊啊?
    冥帝大人这……简直是打他们的脸,谁敢废话一句啊。
    赫连澈莞尔一笑:“因为那天晚上我和她一直在一起,你们可以传讯一下那晚明月阁和我在一起的每一个人。不过,我不想落人口实,说我枉顾王法,对自己的女人护短,你们可以再关押她几个时辰。”
    晏池想死的心都有了,冥帝大人这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明天上午,不管他们有没有审出什么来,浅沫,他必须要带走。
    他给他们十二个时辰的时间,让他们去问,但时间一到,人就得还给他。
    如今这是骑虎难下,就算不想审了,也得审到底,而且,不能让浅沫感觉到丝毫委屈。晏池暗暗想,看来今晚上,他得亲自去审了。
    乐云川站在赫连澈身后,忍不住暗暗翻个白眼。不是不急吗?有本事你狠下心别管啊?
    有本事,你这话别说啊!唉,冥帝大人,你越来越言不由心了。
    晚上散了饭局,回火照宫的途中,乐云川没忍住问道:“冥帝大人,您既然是要管这件事的,为什么……要等到明天呢?”
    赫连澈淡淡道:“让她吃点苦,长长记性,醒醒脑子。蠢成那样,她能查出什么?不过瞎折腾罢了。”
    乐云川明白了。他怎么从冥帝大人这话里,品出了点良苦用心的味道?
    像个恨铁不成钢的家长,想教训自己朽木不可雕的孩子?
    感觉像对待最初的冥小舞一样啊,巴不得把最好的,都给她,把他会的,都教给她。
    乐云川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冥帝大人,今晚上晏池该不会亲自审问吧?”
    赫连澈的脸立刻黑下来。
    凌晨三四点是一个人最困,防备最弱的时候,浅沫被阴差们晾了六七个时辰,这么长时间里,她只要了两次水,去了一次茅房,然后什么都没做。
    晏池走进审讯室,坐在浅沫面前,她困的前仰后合,审讯室里,没有休息的地方,想睡觉只能坐在那儿。
    要不是她身份特殊,会连小凳子都没有,得直接坐潮湿腥腐的地上。
    如果是胆子小,心智不坚定的人可能这会儿已经交代了。
    晏池看着她,他一直低估了她的定力:“浅沫。”
    浅沫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他,露出一抹嘲笑:“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来审我了,说吧,想问什么,问完我要睡觉。”
    过去这么久,她已经很疲惫了,可依然是美的,坐在那像静悄悄盛开的昙花。
    晏池忽然不知道该问什么,沉吟半晌道:“今天晚上冥帝大人和楚将军,请我吃了一顿饭。”
    “嗯……”
    “他说,明天上午来接你。”
    浅沫的身子僵了一下:“哦……明天才来啊,我还以为今天能出去呢。”
    “浅沫,我想帮你。”
    浅沫点头:“好啊,快帮我查清楚我哥哥到底在哪儿,只要找到他,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能告诉你。”
    晏池叹口气,就知道,不可能从浅沫口中问出什么来,他只是……想来跟她说说话,想见她一面。
    他不想让浅沫讨厌她,可却还是做了让她讨厌的事。
    想做个称职的阴差,很多时候,是无奈的。
    第二天,酆都依旧是阴雨绵绵。
    一大早,阴差们刚刚出工,赫连澈就到了冤魂司外。
    冤魂司的司主大人一听冥帝大人亲临,吓了一跳,赶紧率领全部阴差齐刷刷的跪迎在大门外。
    赫连澈坐在马车里,没有下来,甚至,没有让乐云川掀起车帘。
    饶恕如此,众阴差跪在那里,也吓得大气不敢出。
    乐云川上前道:“今儿冥帝大人亲自来,是想配合你们的差使,顺便接浅沫姑娘走。”
    司主大人抹着冷汗道:“是是是,我们这就请浅沫姑娘出来。”
    乐云川淡淡道:“那晚,浅沫姑娘一直跟冥帝大人他们在一起,并没有分开过,从天香楼出来后,冥帝大人带着浅沫姑娘回了霜染居,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去调查。”
    谁敢查冥帝大人晚上的行踪啊?乐云川话已经说到这份儿,司主大人哪还敢放个屁啊?
    司主大人道:“咳……既然浅沫姑娘和冥帝大人、乐总管你们在一起,那就肯定不在案发现场了。”
    乐云川漠然一哼:“明白就好,我是否可以带人走了?”
    “当然可以。”司主大人回头看了下身边的心腹阴差,让他赶紧去把浅沫带出来。
    浅沫扑到马车上,见到赫连澈的第一眼,眼圈就红了,委屈万分道:“我没杀人。”
    她有点不敢见赫连澈,看见他心里发憷。
    马车外面黑压压的跪着一地阴差呢。
    赫连澈捏了捏她的小脸:“就你这点胆子,两个窃贼都能把你吓成这样,还杀人?”
    浅沫咬唇,小声道:“可……我觉得……有人想害我。”
    赫连澈两指抬起她下巴,声音清冷:“浅沫,你记住了,只要你一天还是我的女人,我就不可能让人动你。”
    他的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足以让周围每一个阴差听到。
    这话,他并不只是说给浅沫听,更是说给马车外跪着的所有阴差们听。
    这是他的警告,也是他对浅沫的承诺。
    只要她还跟着他一天,那就是他的女人,他就会护着她。
    直到他们关系结束那一天。
    浅沫望着他的眼睛,他的双眼是深邃的旋涡,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她控制不住被他吸进去,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好像是砸在她心上,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真想缠着他,缠到死。
    这个想法让浅沫心底狠狠颤了一下,缓过神儿,她自己都觉得惊讶,她……怎么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
    难不成还真以为,他会喜欢上自己不成?
    赫连澈看见她原本就不好的脸色,血色退尽,迅速变得苍白,嘴唇颤动,越发显得楚楚可怜,仿佛受尽了委屈,见着她那双噙着水雾的眸子,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忍不住心软。
    赫连澈眸色变暗,平静的脸上,浮现两分厉色,冷冷道:“晏池,昨晚我告诉过你,我的浅沫胆儿小,爱挑食,晚上离了我睡不安稳,我托你好好照顾她,可现在看,你并没有啊。”
    我的浅沫?这个称谓,让浅沫的心,漏跳了一拍。
    晏池无话可说,他们企图对浅沫实施心理突破,让她一个人在狭窄昏暗的审讯室里呆了很久,晚上,甚至连睡觉的床都没有,这的确是非常熬人。
    对一个女孩儿来说,应当是很难受的。
    “卑职知罪,”晏池的确没有对浅沫有半点照顾:“可是,我们只是按照正常的审讯流程来的。”
    赫连澈冷笑:“正常审讯流程?那请问,查出什么来了吗?”
    晏池和司主大人以及所有阴差都变了脸色,叩头不止。
    要是查出来,他们底气也足点,可是偏偏就是什么都没有,不但要放人,还显得他们非常不占理,不管冥帝大人治他们什么罪,都无可狡辩。
    搞得好像他们阴差集体冤枉了人一样,可是他们都觉得,当晚去见费仲的那个女人就是浅沫,只是苦于没有直接的证据罢了。
    赫连澈冷冷道:“冤魂司主,这件事,我希望你们给我一个合理的答复,浅野的案子,也用点心去调查,否则……”
    否则什么,他没说,只是淡淡笑了一声,平静温和,无形中让所有阴差都感觉,一把明晃晃的刀,悬在了脖子上。
    冤魂司司主冷汗直流,磕头如捣蒜:“是是是,冥帝大人,卑职一定带领冤魂司的所有阴差们尽快超出浅野的下落。”
    赫连澈要帮她查哥哥的下落了?
    是真心相助,还是,试探?
    浅沫半信半疑,又喜又惊,扯扯赫连澈的衣袖,软软道:“回家吧,我好困……一晚上都没睡了。”
    赫连澈握住她的手,这一握才发现,她手冰的很,好像是攥了一个冰疙瘩在手里。
    冥蝉是这世上最为怕冷的生灵,他心头的火更大,可看浅沫那虚弱得好像随时快撑不住的样子,将怒火暂且压下,淡淡嗯了一声。
    乐云川立即驾驭马车离开。
    浅沫身上太冰了,这让赫连澈想起了在雪窟的那个晚上,她倒在地上,浑身湿透,冰的没有半点温度。
    他原本是打算把她接出冤魂司后,就不管她了,毕竟她自己作的。
    背着他竟然还敢跟费仲那个老色鬼接触,还真是不怕自己被糟蹋了,她是真的打算为她那个估计再也找不回来的哥哥,把自己全葬送进去是吗?
    从昨天得知浅沫被阴差带走,一直到现在他都似乎很平静,至少在外人看来,这件事并没有对他影响多少,他处理任何文书都一如既往有条不紊,也没有胡乱发火。
    可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的心,其实已经乱了,恨不得将浅沫给掐死。
    他真心觉得,如果有一天浅沫死了,毫无疑问,肯定是被蠢死的。
    但……所有的怒火,在看见她虚弱苍白的脸,触摸到她冰冷的手之后,竟然就这么一点点的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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