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她的设想，应当是能把金轩打个重伤，让他消停一阵子，再让钟离家的二公子护送羽灵过去，一是做戏给犹豫不决的钟离上将看，二是让她带上一张护身符，防止她回去以后被金轩纠缠不休。
羽灵沉默了几秒，饶是脸上没什么起伏波动，菱唇间吐出的淡漠字眼也带着针锋相对、咄咄逼人的气场：“妈，其他事我可以让，这件事不行。”
“我要是不准你走，你还能反了天去？”蓝兮看到她这副不声不响却反骨铮铮的样子，心里蹭蹭冒着火。
一旁的佣人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原来一贯沉稳冷厉的圣座在不听话的女儿面前也不过就是个絮絮叨叨的母亲。
生气，心疼，又拿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偏偏她们家大小姐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
这就……很尴尬了。
“我已经安排最好的医生和护理团队去参与他的复健治疗了。”蓝兮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努力平复着情绪，道：“你就在这里等着，等他的情况稍微好一点，我就把他转到这边的医院来。”
“那要多久？”羽灵问。
蓝兮没吭声。
羽灵把书往枕头边一放，笑道：“半年，一年，还是五年十年？”
蓝兮慢慢皱起了眉，在女儿的笑容里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只有如窗外料峭春风般的薄凉：“妈，何源是差点为我去死的人。我不能亲自照顾他醒来已经是我的失职了，如今他醒了，我又没断手断脚，怎么有理由不过去看他？而且，他的情况，我必须亲自去看了才安心。”
“但是你也知道……”
“知道什么？”羽灵抬眸，静静地望着她，仿佛已经猜到她要说的话，只在等她亲口说出来。
蓝兮叹了口气：“金轩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一旦离开魔域，你想靠着亿万魔域子民的意念对他设限屏蔽的力量，就会彻底消失，他就可以轻易触碰到你，甚至，再次禁锢住你。”
她用的词是——放过。好像在他们眼里，金轩对她的喜欢和爱恋，早已经成了枷锁和负担。
“他不放过我，我在哪里他都不会放过我。就算在魔域，可以用魔法和网络相融的无穷力量来设限，我不是依旧，没有完全屏蔽掉他吗？”羽灵捏着眉心，笑得轻慢妩媚：“我何必为了躲他去当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他值得我这样做吗？”
不值得。
“做了亏心事的人不是我，我为什么要一辈子畏首畏尾见到他就绕道走？”她细长的手指刚好挡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而且，有些事情，我不解决总觉得还没翻篇。”
蓝兮前脚才出门，后脚卧室的门又被敲响。
羽灵疲倦又懒散地撑着床垫起身，懒洋洋道：“进。”
门外的方青照整理了一下衣衫，走进来时身上冷清的香味瞬间就占满了空气，他还没完全走进她的视线，羽灵便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爸？”
她一怔，失笑：“你们这一个一个，还排着队来？”
方青照身上常年都是清风玉骨，温润清贵的世家子弟气度，到了中年就更显得沉稳低调，哪怕淡淡一个眼神，也能让人觉得心神安定：“又惹你妈不开心了？”
羽灵在老爹面前素来没什么骨气，嘿嘿一笑，被他毫不留情地白了一眼，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你怎么就不能让我们省省心？”
羽灵不说话。
方青照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眸光一扫床头柜上几乎没动过的果盘和糕点，眉心一凝，目光也沉了沉：“还真不吃东西了？”
“爸，你去劝劝她。”羽灵扑在柔软的被子上，一下下地扯着输液管，满脸怨念。
“这件事我劝不动。”方青照也不委婉：“你现在要是不带十个八个保镖在身边，她连卧室门都不会让你出。”
更何况是去那么远的地方。羊入虎口，是他他也不会让的。
“对了。”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方青照主动开口把话题引向其他方向：“前两天我收到信函，国际法庭已经基本审理完了先前地下组织的走私案，这两天所有的证物陆陆续续退回来了，还有，江凌，”他说到这两个字时，有意观察着羽灵脸上的表情：“被查封的有一处庄园是他生前住过的，现在到了期限，已经被充公变卖了。”
羽灵手里的动作停滞了一秒钟，短得像是谁的错觉：“已经卖了？”
“嗯。”
“卖给谁了？”羽灵坐起身子，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我能不能把它买回来？”
“我让杰弗森去联系了，还没联系上。”方青照早知道她会这样说，叹了口气：“也怪爸爸没留心，错过了挂牌拍卖的日子。园子的新主人好像打算重新翻修一下，你看……”
羽灵眼皮一跳，喜怒不形于色的脸蛋上终于显露出了些许仓惶的白：“什么时候？”
“这周末之前。”
羽灵匆忙道：“能不能再等一等？我还想去收拾一下他的遗物……”
方青照按住她的手：“先别急，这样，明天后天你妈妈都不在家，让阿格拉和杰弗森陪你过去一趟，把你想取的东西都取回来。”
羽灵的心思稍定：“这样可以吗？庄园的新主人不是还没联系上？我直接过去合适吗？”
方青照揉了揉额角：“先去看看吧，实在不行，我们赔给他一笔钱就是了。反正新主人原本也打算把那些东西扔掉，我出面解释几句，问题不大。”
听说那处园子被拍了极高的价格，说来也怪，江凌名下几十处庄园，就只有那一处是他生前经常留宿的地方，也只有那一处是按照正常价格翻了数十倍卖出去的。
能出的起那笔钱的人，本来就屈指可数，左不过就是平时与方青照来往的这些贵族世家们。
那些人和他关系尚可，退一万步讲，就算不看他的面子，也不能不看蓝兮的面子。
“放心，对方大概会理解你想把朋友的遗物要回来的心情。”方青照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忽然发现，原来当年那个被他和蓝兮捡回来的女孩子已经这么大了，蓝兮像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抱定了决心走上那孤独的王座了。
“还有件事。”羽灵忽然道：“爸，钟离洛和钟离峤现在怎么样了？我能不能……见见他们？”
“见他们做什么？”
羽灵垂下头避开他锋利又暗含审视的目光：“爸……”
“你跟爸爸说也不管用。”方青照收回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淡淡道：“在这件事上，你直接找金轩比找我和你妈妈都快。所有事都是他派人去做的，我和你妈妈甚至没来得及插手，钟离一家现在被扔到哪个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蛮荒之地我们都不清楚。”
方青照说完，看着她，薄唇一勾，露出了零星的笑意：“不过，你想去找他吗？”
羽灵毫不迟疑：“不想。”
“所以，别再为了和你无关的人委屈自己。”方青照说完这话，把床头柜上的糕点盘递到她面前：“吃点东西，让你妈妈放心。”
羽灵随手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咀嚼着，味同嚼蜡。
“听说金念来了？”方青照低低徐徐的这么一句话，让羽灵蓦地被糕点噎住了嗓子。
见她脸上露出痛苦纠结的神色，方青照忙递上了水杯，拍打着她的后背，皱眉道：“慢点。”
“咳、咳……”羽灵咳嗽了好半天，脸色才渐渐正常了，只是心里那种被刺针扎着的感觉还在，密密麻麻的，根本忽视不掉：“杰弗森和阿格拉这么大嘴巴？”
方青照失笑：“这是什么不能让我和你妈妈知道的事吗？那孩子怎么说也是我外孙女，我还不能见见了？”
羽灵扶着额头：“爸，她和我都已经没关系了，何况是你。”
“你就放心把她交给金家养？”方青照坐在椅子上，一副怡然自得、慵懒矜贵的姿态：“不是说她不是金轩的亲生女儿吗？你还真不怕她在金家受委屈。”
羽灵沉默了几秒钟，手指在无声中缓缓攥紧：“金轩，不是那种人。”
就算他和她之间的恩怨再多，也不会牵连到无辜的孩子身上……吧？
不然，他也不会明知道念念非他所出，还给她当爸爸当了这么多年。
方青照若有所思地觑着她，眼里蓄着深深浅浅的笑影：“你还真相信他的人品。”
羽灵不说话了。
“他要是真有人品可言，就不会把孩子一藏藏了这么多年，让我们都以为念念死在了六年前，无从查证。”方青照的指尖轻轻点着桌面，带着可有可无的节奏：“现在说起这个问题有些不是时候，不过，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羽灵靠在床头，她原以为自己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心里会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可是当这个话题就真的铺在她眼前时，她发现自己除了茫然和疲倦，竟然找不出其他什么情绪可以拿来应对。
方青照望着她空茫发呆的神色，又加重了叫她的声音：“灵灵，是，江凌的吗？”
“我不知道。”羽灵苦笑着摇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但，除了他还会是谁？”
她只记得那天她头脑不是很清醒，浑身都好像着了火一样，在黑暗中和一个男人莫名发生了什么……亦或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现在想起那个晚上，她的记忆也是很模糊很模糊的。
第二天一早，她就看到江凌跪在她的床前求他原谅。
羽灵沉默了几秒，饶是脸上没什么起伏波动，菱唇间吐出的淡漠字眼也带着针锋相对、咄咄逼人的气场：“妈，其他事我可以让，这件事不行。”
“我要是不准你走，你还能反了天去？”蓝兮看到她这副不声不响却反骨铮铮的样子，心里蹭蹭冒着火。
一旁的佣人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原来一贯沉稳冷厉的圣座在不听话的女儿面前也不过就是个絮絮叨叨的母亲。
生气，心疼，又拿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偏偏她们家大小姐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
这就……很尴尬了。
“我已经安排最好的医生和护理团队去参与他的复健治疗了。”蓝兮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努力平复着情绪，道：“你就在这里等着，等他的情况稍微好一点，我就把他转到这边的医院来。”
“那要多久？”羽灵问。
蓝兮没吭声。
羽灵把书往枕头边一放，笑道：“半年，一年，还是五年十年？”
蓝兮慢慢皱起了眉，在女儿的笑容里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只有如窗外料峭春风般的薄凉：“妈，何源是差点为我去死的人。我不能亲自照顾他醒来已经是我的失职了，如今他醒了，我又没断手断脚，怎么有理由不过去看他？而且，他的情况，我必须亲自去看了才安心。”
“但是你也知道……”
“知道什么？”羽灵抬眸，静静地望着她，仿佛已经猜到她要说的话，只在等她亲口说出来。
蓝兮叹了口气：“金轩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一旦离开魔域，你想靠着亿万魔域子民的意念对他设限屏蔽的力量，就会彻底消失，他就可以轻易触碰到你，甚至，再次禁锢住你。”
她用的词是——放过。好像在他们眼里，金轩对她的喜欢和爱恋，早已经成了枷锁和负担。
“他不放过我，我在哪里他都不会放过我。就算在魔域，可以用魔法和网络相融的无穷力量来设限，我不是依旧，没有完全屏蔽掉他吗？”羽灵捏着眉心，笑得轻慢妩媚：“我何必为了躲他去当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他值得我这样做吗？”
不值得。
“做了亏心事的人不是我，我为什么要一辈子畏首畏尾见到他就绕道走？”她细长的手指刚好挡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而且，有些事情，我不解决总觉得还没翻篇。”
蓝兮前脚才出门，后脚卧室的门又被敲响。
羽灵疲倦又懒散地撑着床垫起身，懒洋洋道：“进。”
门外的方青照整理了一下衣衫，走进来时身上冷清的香味瞬间就占满了空气，他还没完全走进她的视线，羽灵便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爸？”
她一怔，失笑：“你们这一个一个，还排着队来？”
方青照身上常年都是清风玉骨，温润清贵的世家子弟气度，到了中年就更显得沉稳低调，哪怕淡淡一个眼神，也能让人觉得心神安定：“又惹你妈不开心了？”
羽灵在老爹面前素来没什么骨气，嘿嘿一笑，被他毫不留情地白了一眼，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你怎么就不能让我们省省心？”
羽灵不说话。
方青照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眸光一扫床头柜上几乎没动过的果盘和糕点，眉心一凝，目光也沉了沉：“还真不吃东西了？”
“爸，你去劝劝她。”羽灵扑在柔软的被子上，一下下地扯着输液管，满脸怨念。
“这件事我劝不动。”方青照也不委婉：“你现在要是不带十个八个保镖在身边，她连卧室门都不会让你出。”
更何况是去那么远的地方。羊入虎口，是他他也不会让的。
“对了。”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方青照主动开口把话题引向其他方向：“前两天我收到信函，国际法庭已经基本审理完了先前地下组织的走私案，这两天所有的证物陆陆续续退回来了，还有，江凌，”他说到这两个字时，有意观察着羽灵脸上的表情：“被查封的有一处庄园是他生前住过的，现在到了期限，已经被充公变卖了。”
羽灵手里的动作停滞了一秒钟，短得像是谁的错觉：“已经卖了？”
“嗯。”
“卖给谁了？”羽灵坐起身子，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我能不能把它买回来？”
“我让杰弗森去联系了，还没联系上。”方青照早知道她会这样说，叹了口气：“也怪爸爸没留心，错过了挂牌拍卖的日子。园子的新主人好像打算重新翻修一下，你看……”
羽灵眼皮一跳，喜怒不形于色的脸蛋上终于显露出了些许仓惶的白：“什么时候？”
“这周末之前。”
羽灵匆忙道：“能不能再等一等？我还想去收拾一下他的遗物……”
方青照按住她的手：“先别急，这样，明天后天你妈妈都不在家，让阿格拉和杰弗森陪你过去一趟，把你想取的东西都取回来。”
羽灵的心思稍定：“这样可以吗？庄园的新主人不是还没联系上？我直接过去合适吗？”
方青照揉了揉额角：“先去看看吧，实在不行，我们赔给他一笔钱就是了。反正新主人原本也打算把那些东西扔掉，我出面解释几句，问题不大。”
听说那处园子被拍了极高的价格，说来也怪，江凌名下几十处庄园，就只有那一处是他生前经常留宿的地方，也只有那一处是按照正常价格翻了数十倍卖出去的。
能出的起那笔钱的人，本来就屈指可数，左不过就是平时与方青照来往的这些贵族世家们。
那些人和他关系尚可，退一万步讲，就算不看他的面子，也不能不看蓝兮的面子。
“放心，对方大概会理解你想把朋友的遗物要回来的心情。”方青照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忽然发现，原来当年那个被他和蓝兮捡回来的女孩子已经这么大了，蓝兮像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抱定了决心走上那孤独的王座了。
“还有件事。”羽灵忽然道：“爸，钟离洛和钟离峤现在怎么样了？我能不能……见见他们？”
“见他们做什么？”
羽灵垂下头避开他锋利又暗含审视的目光：“爸……”
“你跟爸爸说也不管用。”方青照收回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淡淡道：“在这件事上，你直接找金轩比找我和你妈妈都快。所有事都是他派人去做的，我和你妈妈甚至没来得及插手，钟离一家现在被扔到哪个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蛮荒之地我们都不清楚。”
方青照说完，看着她，薄唇一勾，露出了零星的笑意：“不过，你想去找他吗？”
羽灵毫不迟疑：“不想。”
“所以，别再为了和你无关的人委屈自己。”方青照说完这话，把床头柜上的糕点盘递到她面前：“吃点东西，让你妈妈放心。”
羽灵随手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咀嚼着，味同嚼蜡。
“听说金念来了？”方青照低低徐徐的这么一句话，让羽灵蓦地被糕点噎住了嗓子。
见她脸上露出痛苦纠结的神色，方青照忙递上了水杯，拍打着她的后背，皱眉道：“慢点。”
“咳、咳……”羽灵咳嗽了好半天，脸色才渐渐正常了，只是心里那种被刺针扎着的感觉还在，密密麻麻的，根本忽视不掉：“杰弗森和阿格拉这么大嘴巴？”
方青照失笑：“这是什么不能让我和你妈妈知道的事吗？那孩子怎么说也是我外孙女，我还不能见见了？”
羽灵扶着额头：“爸，她和我都已经没关系了，何况是你。”
“你就放心把她交给金家养？”方青照坐在椅子上，一副怡然自得、慵懒矜贵的姿态：“不是说她不是金轩的亲生女儿吗？你还真不怕她在金家受委屈。”
羽灵沉默了几秒钟，手指在无声中缓缓攥紧：“金轩，不是那种人。”
就算他和她之间的恩怨再多，也不会牵连到无辜的孩子身上……吧？
不然，他也不会明知道念念非他所出，还给她当爸爸当了这么多年。
方青照若有所思地觑着她，眼里蓄着深深浅浅的笑影：“你还真相信他的人品。”
羽灵不说话了。
“他要是真有人品可言，就不会把孩子一藏藏了这么多年，让我们都以为念念死在了六年前，无从查证。”方青照的指尖轻轻点着桌面，带着可有可无的节奏：“现在说起这个问题有些不是时候，不过，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羽灵靠在床头，她原以为自己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心里会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可是当这个话题就真的铺在她眼前时，她发现自己除了茫然和疲倦，竟然找不出其他什么情绪可以拿来应对。
方青照望着她空茫发呆的神色，又加重了叫她的声音：“灵灵，是，江凌的吗？”
“我不知道。”羽灵苦笑着摇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但，除了他还会是谁？”
她只记得那天她头脑不是很清醒，浑身都好像着了火一样，在黑暗中和一个男人莫名发生了什么……亦或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现在想起那个晚上，她的记忆也是很模糊很模糊的。
第二天一早，她就看到江凌跪在她的床前求他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