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您说的也是,毕竟当年他为了惠小姐,能把身负重伤还怀着孕的乔涵一个人丢在雪山里。”
    “退一万步讲。”连燊冷冷看着夜幕,眼中杀机无限:“不悔是蓝凛的养女,从小就长在蓝家。论背景攀关系,她甚至能管王座上面坐的女人喊一声姑姑。就算蓝昊不管他,还有蓝凛蓝兮这两尊惹不起的大佛。”
    手下听着十分蛋疼,不禁感慨道:“这样看来,您比金公子的处境也没好到哪去啊……”
    “……”连燊眯起眸子:“你拿我跟他比?”
    手下赶忙摇头:“不不不,您比金公子强多了。”
    至少惠小姐不是圣座看中的继承人,圣座顶多口头警告他两句别胡来,他要是真胡来了,圣座多半也是不会管的。
    就这点上来说,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连燊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和一枚戒指:“把它交到我的接头人手里,他知道该怎么做。”
    在他管辖的一大行政区奉天城,算是魔域三大城池之一,此处活跃着许多帮派势力,妖魔鬼怪人都有。
    手下咽了咽口水,劝道:“您这……相当于和圣座对着干了。”
    奉天城和负天城相距不过千里,他在奉天城搞事情,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连燊头也不抬,就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平静开口道:“去或者死,你选一个。”
    手下忙不迭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属下这就去!”
    负天城宫殿里,加急文件纷沓而至。
    方青照给她留下的两个助理忙得头都要炸了,见羽灵仍坐在办公桌后面打连连看,不禁哭丧着脸:“大小姐,您怎么还有心思玩?”
    “你想让我怎么样。”羽灵捏了个果脯放进嘴里,看着他:“奉天城的那些乌七八糟的帮派闹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当这里是维和部队吗,什么事都要管?这种文件我一晚上要签八百份,就不能消停点让人好好过个节?”
    “这次不一样啊!”情急之下,梅杰将文件展开拍在她桌面上:“您倒是看看!”
    羽灵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一怔。电脑上gameover的字样很大很刺眼。
    她眸色一寒,不动声色地抬眼对上他的视线,梅杰被她一眼看得秒怂下来,讷讷收回手:“大小姐……真、真的有情况……”
    “最好是有天大的事。”羽灵拿起传真:“否则我让你比我还不痛快。”
    可是往下读了两行,她的眉头却破天荒地皱了起来:“烧毁庙宇?殴打教徒数十人,致死七名?”
    她越看脸色越差,猛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反了他们,谁给的胆子?”
    以前还只是闹闹事而已,这次居然敢动手杀人了?
    “这种文件我签不了。”羽灵翻来覆去把上面短短几行字看了好几遍,手指攥了又松、松了又攥:“必须等圣座回来处理。”
    “大小姐!”梅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平静沉稳的脸色,恨恨道:“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我知道人命关天。”羽灵闭上眼,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一字一字道:“但规矩是规矩。”
    梅杰绝望地摇头:“等圣座回来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春狩地点在山里,信号差的出奇,这一去一回,又要耽误许久。
    “不如这样。”另一位助理肖恩提议道:“我先带人镇压,梅杰带着文件去山里找圣座和方先生,大小姐您……就留在这里等消息吧。”
    “你想的真简单。”梅杰出声反诘:“现在山里的都是什么人?你以为和公共厕所一样谁都能进?这个节骨眼上,连只苍蝇想往里飞都得看看有没有请柬。”
    请柬?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梅杰和杰弗森同时看向座椅上托腮聆听的女人。
    羽灵被他们的眼神看得发毛,不禁坐直了几分:“你们看我干什么?”
    几小时后,一辆豪华的私家车从负天城飞速驶出。
    请柬静静躺在副驾驶的位置,除了身穿安保服的司机以外,车上却空无一人。
    山上的篝火晚会仍在继续。气氛与往年相比却多了几分尔虞我诈的危机感。
    蓝兮面对着不知是第多少拨人前来敬的酒,额头一阵阵作痛。
    当她笑着伸手准备去接下一杯时,忽然从旁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遒劲有力的大掌,替她挡掉了那人递来的杯子,一饮而尽。
    她捏着眉心看过去,是方青照那张冷到没法看的脸:“我才多久不在,你还喝上瘾了?”
    他也就是替方家拜访一下平时交好的几位世伯的功夫,她就被人灌成这样?
    寒眸一扫来者,不怒自威的气场吓得对方赶紧赔笑:“方先生贵安。”
    “贵安?”方青照薄唇一勾,把酒杯递了回去,笑里藏着湛湛锋芒:“我怎么觉得今晚是有人成心不想让我安稳?”
    对方面面相觑,噤了声。
    方青照一挥手:“先带圣座去后面休息。”
    而后转过身,望着两个要趁机离开的人:“站住。”
    那二人苦着脸,低着头,不敢作声。
    “你们和她说了什么?”方青照眯起鹰隼般的眼睛,目光如炬,在岁月的淬炼中一天比一天锐利,让对方的那点小心思完全无所遁形。
    他刚才一过来就发现蓝兮情绪不太对劲。蓝兮是什么人,她如果不想,谁能灌她的酒?
    怕是今天晚上有那么一拨人,又来戳她的伤心事了。
    二人又彼此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没什么。”
    方青照笑了,斟了杯酒捏在手中,脸上不声不响的覆上一层慑人的寒霜:“是你们自己说,还是我想办法让你们开口?”
    “真的没什么!”两个人吓得腿肚子都发软了,其中一个胆子更小些,没绷住嘴,弱弱道:“我们就是、就是关心了一下圣座的家事……听说她到现在都膝下无子,所以过来……慰问她一下……”
    说到这里,方青照就懂了。
    “你们倒是管得宽。”他的薄唇翘起,眼里却丝毫笑意都没有:“膝下无子确实是件可怜的事。”
    “不不不,也不见得,生个儿子还不够心烦的,没有也好。”
    “哦?”方青照说话时节奏始终不温不火,淡淡如水,可水中却有漩涡卷着凌厉杀机:“既然您这么想,那方某就只能成人之美了,听说过两天就是贵府小公子的满月宴了。”
    那人脸色顿时白了:“方先生!我,我不是……”
    方青照点了支烟,暗色的眸光落在他脸上:“到底是谁教你说这种话的,我只问一次。”
    “是、是……”那人的目光飘忽不定,似不经意掠过远处一抹冷峻修长的身影,而后脸色更白了三分:“没有人,是我自己多嘴,非要来问圣座一句。”
    “他也没说错什么,方先生何必和他计较。”蓦地,一道含笑的嗓音从不远处插了进来。
    方青照眉宇未动,目光平视着那迈着从容步伐而来的后生晚辈:“果然是你。”
    “连燊问方城主贵安。”连燊有礼有节地行了个礼:“祝您——”
    话没说完就被方青照打断:“有话直说,今天晚上安排这一出,到底想干什么?”
    “我也不想这样。”连燊耸耸肩:“圣座毕竟对我有知遇之恩,连燊都记在心里。”
    呵,知遇之恩。两个男人眼中同时划过讽笑。
    众人之听说当年连燊被他亲爹送到蓝兮手里,被她亲自训练成了一匹独具野性獠牙的狼,后来蓝家还助他成就了霸业,也算得上是对他有知遇之恩。
    可是很少有人知道,连燊在蓝兮手里同样受尽了折磨,甚至还被废去了一条腿。
    恩恩怨怨,算也算不清。
    但连燊对蓝兮,说起敬重,更像是忌惮和畏惧。
    方青照相信,只要给他个机会,他第一个想杀的人,就是蓝兮。
    “大家也是关心圣座。”连燊脸上挂着笑:“早些年皇廷动乱,她一心扑在事业上,来不及思考这些,现在时局已经安定下来,她的心腹大患该除的都除干净了,怎么还不考虑生个继承人呢?”
    方青照听罢沉默了几秒,才嗤笑道:“说了这么多,原来你也是为她而来。”
    他已经把话题挑明,连燊也就懒得和他打官腔了,开门见山道:“方先生,我对令嫒绝无恶意,但是为了我个人的一点私心,我想让她出现在这里,见她一面,还请方先生通融。”
    “腿长在她身上。”方青照冷笑:“她不想来我还能逼她?”
    “您不能。我能。”
    方青照陡然沉了眉目:“你做了什么?”
    连燊桀骜张狂的脸上出现了少见的谦逊:“您再等等就是了。”
    恰在此时,山门外的一队保安从山下驱车而上,将车停在了庄园门外,大声道:“蓝家小姐花神到。”
    话音一落,四方皆惊。原本还吵吵闹闹的地方忽然之间就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一同往大门处汇聚。花神方羽灵,那位神秘的女皇的女儿,圣座收养的继承人。
    从来不参加任何交际活动,神秘到众人忍不住猜测她是不是只是圣座讹传的女儿,毕竟,圣座曾经在主面前起过毒誓。
    在场的老人都在发呆回想那段往事时,忽然人群中有一道西装革履的身影如同按耐不住一般,大步朝外走去。
    走到最近的地方。只要她出现,他就能一把抱住她的地方。
    可进入众人视线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辆车。一辆黑色的轿车。
    陈谦刚刚去过洗手间回来,转眼就找不到席上自家老板了,巡视全场,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大门口。
    他赶忙追了过去,正巧看到那辆车驶过自己眼前。
    车窗贴膜的颜色很深,看不清细节,却能一眼扫见空空如也的后座。
    ——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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