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轩被她一句一句说得浑身冰冷。他慌乱地握住她的手，想把她搂紧。
可是她却不动声色地挣开他。他也不敢太用力碰她，生怕再牵扯到她的伤口。
羽灵也累了，长舒了口气，低笑：“如果这样都不能让你相信我，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你知道，那是谁的尸体吗？”羽灵瞧着不远处的废墟，目光空洞。
金轩凝眉，回头看去。
废墟之下，那具不知名的尸体已经僵硬了。
他的脑海里迅速划过什么念头。快到根本抓不住。
羽灵也不指望他会回答，轻声开口：“那是慕辰。”
金轩的眸光狠狠一颤。
一种难以形容的滋味像藤蔓一样缠绕在他的心脏和气管上，慢慢拉紧、拉紧，直到呼吸困难。
他尚且觉得窒息，难以想象，眼前的羽灵是何种心情。
可羽灵的表现却和他的想象相去甚远，她很平静，平静得看不出来一丁点反应。
又或者说，这已经超出了平静——
是种，被抽离了所有情感的，心如死灰的样子。
他再也顾不上那么许多，其实她不必再多说什么，他也懂了，猛地把她裹进怀里，他沙哑的嗓音落在她耳畔：“羽灵，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是我亲手杀了他。”羽灵道：“你问我为什么不开枪打死江凌，因为我下不去手了。”
笑着笑着，她眼眶就红了：“金轩，我的心也是肉长的。我肯为了你杀了我从小到大的玩伴，无非就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带着你的救命恩人死在这里！”
“不是我什么都不说，我就真的什么都不在意。”羽灵甩开他的拥抱，手心上扎得刀尖更深了几寸，血流出了手掌，她却感觉不到疼了：“不管他们做错了多少事，他们没害过我！不管他们杀了多少人，他们都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金轩心乱如麻，眸间逐渐泛起猩红色，他下意识想把她抓回怀里。
可是看到她手上的血口，他又不敢动了。
胳膊就这么抬起，停在半空中，面对着她的满脸悲怆，再也无法靠近半步。
“你知道慕辰为什么会被我打死吗？”羽灵终于不再看他，而是静静将目光投在远处的尸体上，笑了下：“因为他把背后完完全全地留给了我，到死也没回过头。”
因为他到死，也没想过羽灵会开这一枪。
身后的江凌闻言一怔。一寸寸收拢了指节，五官紧绷，心里的什么情绪近乎炸裂。
“可我呢……”羽灵的眼泪里倒映着她嘴角微笑的弧度，是种凉薄到极点的弧度：“我做了什么？”
“你说他们背信弃义丧尽天良，我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羽灵对上金轩黑得无底的眸子，看到他眸间有什么在坍塌晃荡，竟隐隐是慌张。
然而这个从来都运筹帷幄、深沉稳重的男人，他也会慌吗？
“你不是，羽灵。”金轩急急打断她，嗓音沙哑：“你不是！”
他伸手搂住她的腰身，把她整个抱起，手臂上蜿蜒的筋脉好像要断裂，一直抻到他心脏里，一阵阵的钝痛：“别这么说自己，你不是那样的人。”
他怎会怀疑她的心。无非，就是害怕而已。
害怕自己为了其他女人赴汤蹈火的时候，却有另外一个男人给予她温柔的关怀。
尤其，那个男人，还是江凌。
至于念念的事情，金轩想过，不止一次地想过。
他曾经以为自己能放下那些，可到底，还是高看了自己的胸襟。
他越是爱她，就越是想完完全全的拥有她。恨不得她从一出生就是他的，永远都是他的。
江凌便是扎在他心上那根拔不掉的刺。
江凌认识她比他早，江凌比他更懂她，江凌比他更珍她重她。
这些都是让金轩每次想起都觉得妒火焚身的事情。
但，看到她如今这张灰败苍凉的脸，他却突然想，是他错了。
他错得彻彻底底。他的做法不是在捆绑她，而是，在把她往别的男人身边推。
为什么要用伤害来证明爱？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金轩。
她为了你杀了慕辰，杀了江凌，她的世界里谁也不剩，只有你一个人，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一口气卡在胸腔中，爆出了喉咙间的腥甜，他只能把她抱得更紧，声线好似被周围的硝烟呛到沙哑，透彻的沙哑：“羽灵，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他吻上她的额头，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金轩心里痛怒不已，手劲更大：“别躲我。”
羽灵心里感受不到什么起伏波澜了，只是望着地牢摇摇欲坠的顶子，轻笑：“你现在肯信我了？”
“我一直就——”
“金轩。”她没给他说完那话的机会，哪怕是说了，她也不会太当回事：“我让你把楚清歌留下，是骗你的。我没想过让她死在这，我也明白，我越是闹着吃醋，你就越是反感，做出来的事就越是不会考虑我的想法。”
她就这么说出这话，让金轩的心好似被什么用力蹂躏着。
那都是他不敢面对不敢深思的事实，她却云淡风轻地拉开那道厚重的帘，让它们全都见了光。
——她知道他的心狠和绝情。
甚至，利用了这些。
该说她懂他吗？可是这种懂得，是不是太悲凉了些。
懂得一个人对你的心狠和绝情，懂得你才是会被放弃的那个。
当事情都按照她所计划的那样发展时，羽灵心里又是种什么感觉呢。
是不是又欣慰，又心寒？
羽灵不知他心中所想，自顾自地以平淡口吻叙述道：“是我让你带楚清歌走的，这是我的决定，我不怪你。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她会替你挡下那一枪，我甚至感激她，因为没有她，死的就是你。”
“所以直到你刚才出现之前，我都盼着你赶快回来。”她笑：“我不和楚清歌争，我只盼着你送走她以后，就可以带我走了。金轩，这里很黑，可是我不怕，我手疼得厉害，也许是刀子切断了什么筋脉，我不清楚，也不敢把刀子拔出去。”
“我一直告诉自己，只要撑到你来接我，一切都会好。”
羽灵看到他目眦欲裂的眸，莞尔：“然后，你就回来了。”
他回来了。
却，在责怪她不守妇道，没有躲开别的男人的非礼，讽刺她和别的男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龌龊关系。
“哪怕你关心我一句，就一句，我都能说服自己尽量放下之前发生的一切。”她终于是流干了眼泪，声音空洞得好像穿梭在地牢里的风：“可是你没有。”
金轩忽然回忆起乔涵对他说的话：“她要的东西少，不是因为她不想要，而是因为她不敢。”
在别人都享受着宠爱的年纪，她的心里被撕开那么多的血口，却只能自己捂着伤，小心翼翼地藏着那些疤痕，不敢呼痛。
他的羽灵，她要的不多。是他，做的太少。
金轩的手都在颤抖：“羽灵，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我错了、对不起。”她重复着他的话，笑容浅尝辄止地挂在嘴角：“你对我说这些话的次数，比你说爱我都要多。”
一段感情里，道歉比示爱还要多，这还算爱吗。
金轩喉结一动，嗓子如同被人死死攥着，说不出一个字。
羽灵在他怀中闭上眼：“若说出轨，你为楚清歌扇我巴掌，看起来不是更加有理有据么。既然你也总是多疑，我也过得不开心，我们都觉得对方心里有别人，那不如你就把我放在这里，让我和江凌走吧。你去娶你的楚大美人，圆了你姑姑你爸爸的心愿，我也——”
金轩的脸沉冷如霜：“不可能！”
他狠狠在她耳边道：“羽灵，我不会放你走，不可能！”
羽灵睁开眼：“那你不如杀了我吧，我替江凌死，也算是还慕辰一条命。”
“别这样，羽灵。”金轩盯着她，她眉眼间的冷漠和平淡仿佛一把刀，插碎了他的高傲，剩下七零八落的，全是卑微和慌乱：“别说这种话。”
他胡乱亲吻着她的额角和碎发，还有……她肿胀的半边侧脸。
“那你肯放过江凌？”她问。
金轩见过太多女人。在他面前，打扮得光鲜亮丽，怎么漂亮怎么来。
只有她，从记忆中第一次出现在他视线里，就是个邋遢又凌乱的麻烦精。
不会穿高跟鞋，不会化妆，活得比他一个男人都要粗糙。
也，总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羽灵笑看着他，像是衰败前的昙花一现，那笑容晃了他的眼，让他心头一紧，只想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给她。
可她说的话，又是那么的冷漠：“如果你还是想杀了他，我也拦不住你，就这一条贱命，大不了我陪他一起死。”
江凌的眸光微微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金轩怀里的女人。
她明明被他抱着，显得小鸟依人，但身上的气势，却分明是某种对峙到白热化，不肯妥协退让的凌厉。
她方才说，陪他一起死。
江凌的手心在发热，温度高得他自己都觉得烫。
虽然他知道，她这话，一是在和金轩赌气，二是……因为慕辰死了，她太难受，那种无法纾解的郁结已然逼疯了她，先后失去了红桃、梅花、如今何源也生死未卜成了植物人，她还亲手杀了慕辰，所以，再也不能看着仅剩江凌和凌霄出一丁点意外。
但他还是无法避免地感觉到了欣喜。
可是她却不动声色地挣开他。他也不敢太用力碰她，生怕再牵扯到她的伤口。
羽灵也累了，长舒了口气，低笑：“如果这样都不能让你相信我，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你知道，那是谁的尸体吗？”羽灵瞧着不远处的废墟，目光空洞。
金轩凝眉，回头看去。
废墟之下，那具不知名的尸体已经僵硬了。
他的脑海里迅速划过什么念头。快到根本抓不住。
羽灵也不指望他会回答，轻声开口：“那是慕辰。”
金轩的眸光狠狠一颤。
一种难以形容的滋味像藤蔓一样缠绕在他的心脏和气管上，慢慢拉紧、拉紧，直到呼吸困难。
他尚且觉得窒息，难以想象，眼前的羽灵是何种心情。
可羽灵的表现却和他的想象相去甚远，她很平静，平静得看不出来一丁点反应。
又或者说，这已经超出了平静——
是种，被抽离了所有情感的，心如死灰的样子。
他再也顾不上那么许多，其实她不必再多说什么，他也懂了，猛地把她裹进怀里，他沙哑的嗓音落在她耳畔：“羽灵，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是我亲手杀了他。”羽灵道：“你问我为什么不开枪打死江凌，因为我下不去手了。”
笑着笑着，她眼眶就红了：“金轩，我的心也是肉长的。我肯为了你杀了我从小到大的玩伴，无非就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带着你的救命恩人死在这里！”
“不是我什么都不说，我就真的什么都不在意。”羽灵甩开他的拥抱，手心上扎得刀尖更深了几寸，血流出了手掌，她却感觉不到疼了：“不管他们做错了多少事，他们没害过我！不管他们杀了多少人，他们都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金轩心乱如麻，眸间逐渐泛起猩红色，他下意识想把她抓回怀里。
可是看到她手上的血口，他又不敢动了。
胳膊就这么抬起，停在半空中，面对着她的满脸悲怆，再也无法靠近半步。
“你知道慕辰为什么会被我打死吗？”羽灵终于不再看他，而是静静将目光投在远处的尸体上，笑了下：“因为他把背后完完全全地留给了我，到死也没回过头。”
因为他到死，也没想过羽灵会开这一枪。
身后的江凌闻言一怔。一寸寸收拢了指节，五官紧绷，心里的什么情绪近乎炸裂。
“可我呢……”羽灵的眼泪里倒映着她嘴角微笑的弧度，是种凉薄到极点的弧度：“我做了什么？”
“你说他们背信弃义丧尽天良，我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羽灵对上金轩黑得无底的眸子，看到他眸间有什么在坍塌晃荡，竟隐隐是慌张。
然而这个从来都运筹帷幄、深沉稳重的男人，他也会慌吗？
“你不是，羽灵。”金轩急急打断她，嗓音沙哑：“你不是！”
他伸手搂住她的腰身，把她整个抱起，手臂上蜿蜒的筋脉好像要断裂，一直抻到他心脏里，一阵阵的钝痛：“别这么说自己，你不是那样的人。”
他怎会怀疑她的心。无非，就是害怕而已。
害怕自己为了其他女人赴汤蹈火的时候，却有另外一个男人给予她温柔的关怀。
尤其，那个男人，还是江凌。
至于念念的事情，金轩想过，不止一次地想过。
他曾经以为自己能放下那些，可到底，还是高看了自己的胸襟。
他越是爱她，就越是想完完全全的拥有她。恨不得她从一出生就是他的，永远都是他的。
江凌便是扎在他心上那根拔不掉的刺。
江凌认识她比他早，江凌比他更懂她，江凌比他更珍她重她。
这些都是让金轩每次想起都觉得妒火焚身的事情。
但，看到她如今这张灰败苍凉的脸，他却突然想，是他错了。
他错得彻彻底底。他的做法不是在捆绑她，而是，在把她往别的男人身边推。
为什么要用伤害来证明爱？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金轩。
她为了你杀了慕辰，杀了江凌，她的世界里谁也不剩，只有你一个人，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一口气卡在胸腔中，爆出了喉咙间的腥甜，他只能把她抱得更紧，声线好似被周围的硝烟呛到沙哑，透彻的沙哑：“羽灵，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他吻上她的额头，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金轩心里痛怒不已，手劲更大：“别躲我。”
羽灵心里感受不到什么起伏波澜了，只是望着地牢摇摇欲坠的顶子，轻笑：“你现在肯信我了？”
“我一直就——”
“金轩。”她没给他说完那话的机会，哪怕是说了，她也不会太当回事：“我让你把楚清歌留下，是骗你的。我没想过让她死在这，我也明白，我越是闹着吃醋，你就越是反感，做出来的事就越是不会考虑我的想法。”
她就这么说出这话，让金轩的心好似被什么用力蹂躏着。
那都是他不敢面对不敢深思的事实，她却云淡风轻地拉开那道厚重的帘，让它们全都见了光。
——她知道他的心狠和绝情。
甚至，利用了这些。
该说她懂他吗？可是这种懂得，是不是太悲凉了些。
懂得一个人对你的心狠和绝情，懂得你才是会被放弃的那个。
当事情都按照她所计划的那样发展时，羽灵心里又是种什么感觉呢。
是不是又欣慰，又心寒？
羽灵不知他心中所想，自顾自地以平淡口吻叙述道：“是我让你带楚清歌走的，这是我的决定，我不怪你。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她会替你挡下那一枪，我甚至感激她，因为没有她，死的就是你。”
“所以直到你刚才出现之前，我都盼着你赶快回来。”她笑：“我不和楚清歌争，我只盼着你送走她以后，就可以带我走了。金轩，这里很黑，可是我不怕，我手疼得厉害，也许是刀子切断了什么筋脉，我不清楚，也不敢把刀子拔出去。”
“我一直告诉自己，只要撑到你来接我，一切都会好。”
羽灵看到他目眦欲裂的眸，莞尔：“然后，你就回来了。”
他回来了。
却，在责怪她不守妇道，没有躲开别的男人的非礼，讽刺她和别的男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龌龊关系。
“哪怕你关心我一句，就一句，我都能说服自己尽量放下之前发生的一切。”她终于是流干了眼泪，声音空洞得好像穿梭在地牢里的风：“可是你没有。”
金轩忽然回忆起乔涵对他说的话：“她要的东西少，不是因为她不想要，而是因为她不敢。”
在别人都享受着宠爱的年纪，她的心里被撕开那么多的血口，却只能自己捂着伤，小心翼翼地藏着那些疤痕，不敢呼痛。
他的羽灵，她要的不多。是他，做的太少。
金轩的手都在颤抖：“羽灵，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我错了、对不起。”她重复着他的话，笑容浅尝辄止地挂在嘴角：“你对我说这些话的次数，比你说爱我都要多。”
一段感情里，道歉比示爱还要多，这还算爱吗。
金轩喉结一动，嗓子如同被人死死攥着，说不出一个字。
羽灵在他怀中闭上眼：“若说出轨，你为楚清歌扇我巴掌，看起来不是更加有理有据么。既然你也总是多疑，我也过得不开心，我们都觉得对方心里有别人，那不如你就把我放在这里，让我和江凌走吧。你去娶你的楚大美人，圆了你姑姑你爸爸的心愿，我也——”
金轩的脸沉冷如霜：“不可能！”
他狠狠在她耳边道：“羽灵，我不会放你走，不可能！”
羽灵睁开眼：“那你不如杀了我吧，我替江凌死，也算是还慕辰一条命。”
“别这样，羽灵。”金轩盯着她，她眉眼间的冷漠和平淡仿佛一把刀，插碎了他的高傲，剩下七零八落的，全是卑微和慌乱：“别说这种话。”
他胡乱亲吻着她的额角和碎发，还有……她肿胀的半边侧脸。
“那你肯放过江凌？”她问。
金轩见过太多女人。在他面前，打扮得光鲜亮丽，怎么漂亮怎么来。
只有她，从记忆中第一次出现在他视线里，就是个邋遢又凌乱的麻烦精。
不会穿高跟鞋，不会化妆，活得比他一个男人都要粗糙。
也，总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羽灵笑看着他，像是衰败前的昙花一现，那笑容晃了他的眼，让他心头一紧，只想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给她。
可她说的话，又是那么的冷漠：“如果你还是想杀了他，我也拦不住你，就这一条贱命，大不了我陪他一起死。”
江凌的眸光微微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金轩怀里的女人。
她明明被他抱着，显得小鸟依人，但身上的气势，却分明是某种对峙到白热化，不肯妥协退让的凌厉。
她方才说，陪他一起死。
江凌的手心在发热，温度高得他自己都觉得烫。
虽然他知道，她这话，一是在和金轩赌气，二是……因为慕辰死了，她太难受，那种无法纾解的郁结已然逼疯了她，先后失去了红桃、梅花、如今何源也生死未卜成了植物人，她还亲手杀了慕辰，所以，再也不能看着仅剩江凌和凌霄出一丁点意外。
但他还是无法避免地感觉到了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