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灵震住,冷意从心底泛了上来。她当然知道那个秘密,为了保住秘密,她不惜在最关键的时刻,黑了所有位面的电脑,只为了删除那个秘密。以至于,背负着无数命案血债,不得不以死谢罪。
    残害手足,金家……呵呵……
    “灵灵,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江凌话锋一转,居高临下地望进她迷茫的眼睛,视线像一道犀利的冷光,劈开她眸中的混沌:“如果楚清歌用她救了金轩的事强行在你们之间横插一辈子,你要怎么办。”
    “我……”她要怎么办?
    羽灵低着头,闭上眼。
    光是想象,就觉得一种带着恶心反胃的痛感袭满全身。
    可她无法在江凌面前示弱,只好给出苍白无力的结论:“金轩会解决。”
    江凌冷冷嘲笑:“你信?”
    “……”
    江凌见到她低头不语的样子,完全褪去了平日里的强势,只余说不出的疲惫。
    她的眼睫毛细细长长,轻轻颤动,江凌忽然心中一动,忍不住抬起她的下巴:“灵灵,我会对你比他更好,只要你一句话,这些东西我全都能放弃,你跟我走,别再作践自己,嗯?”
    “你失去过太多,你应该得到的,不止是现在这些。”
    羽灵的唇和她的脸一样苍白,光是用手指去触碰就觉得冰凉得厉害。
    江凌见她呆呆的,没有反抗的意思,心里稍慰,俯首就这么吻了下去。
    “你们在做什么?”忽然,一道冷峻的嗓音如惊雷炸响在二人耳边。
    羽灵猛然拉回思绪,看到的,是金轩不动如山的身影。
    在地牢千回百转的路口,唯有他的身影沉暗得骇人,看不清脸,却也能想见他脸上的神情。
    暴怒,冷漠,质问,一眼击穿了她伤痕累累的心。
    她愣了很久。
    似乎是在消化,那个男人的冷漠和怒火。
    因为在她的设想中,不该是这样的。
    金轩抬腿扫来,江凌十分机敏地避过了他凌厉的进攻,眸光寒得结冰:“你还敢回来?”
    金轩却没理会他,而是一回身就握住了女人的肩膀。
    这下离得近了,羽灵彻底看清了他的表情。
    飞扬的长眉带着凛凛之势,一双黑眸中狂澜猛地拍碎在崖岸上,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那是清晰的杀意。他想杀了她。
    这念头来得那么荒谬,羽灵突然就笑出声了。
    低眉轻睨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力气大得能把她的肩胛骨捏碎。
    这手掌,伸过来时,原本想掐住的,其实是她的脖子吧?
    “为什么不躲!”金轩的每个字都带着山崩地裂的沉重:“方羽灵,你就任他靠你这么近?!你现在是我孩子的母亲,你知不知道!”
    羽灵被他吼得愣了两秒,平静道:“我说过,我腿软,走不动。”
    更别说躲了。
    “腿软走不动?!”他扯了下唇,弧度锋利,几乎是蔑笑:“你刚才敢开枪杀人的胆量呢?眼睛也不眨一下就能一枪爆了别人的头,对江凌就下不去手了是吗?”
    “一枪爆头”这四个字猛地插金羽灵的心房,疼得她心脏痉挛。
    她微微歪头,看了眼那边已经凉透的尸体,面色灰败下来。
    江凌就在不远处,本来还想上前,听到这句脚步蓦地顿住,目光变得复杂,嘲讽。
    呵。眼睛也不眨一下地一枪爆头。
    她怎么会是眼睛也不眨地一枪爆了慕辰的头?
    就连无情如江凌,见到这具尸体时都失控得恨不得一把掐死羽灵。
    更何况是她自己。
    羽灵那么心重的人,怕不是已经在心里把自己来来回回杀死过十几二十回了。
    金轩,如果你知道你现在在消耗什么。
    如果你知道,还会这么肆无忌惮吗?
    没关系,你总有机会见识什么叫“追悔莫及”。
    金轩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生什么气,究竟为什么会如此生气——气到,他几乎没办法压抑那蹭蹭往上冒的滔天怒火。
    尤其是他刚才看到江凌要吻她,她却呆呆的像个木偶的样子。
    他方才一出门便把楚清歌交给了厉云天,让军医先给她止血再送去医院,自己不顾满身伤势、不顾危机重重,又这么冲进了地牢里。
    因为他放不下她。还是该死的放不下她。
    他对房顶坍塌之前她那个无喜无悲、无静无怒的、死寂般的表情耿耿于怀。
    说不清理由,他只是想回来问她一句,为什么要开枪。
    他只是觉得,若不回来问这么一句,他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可是,当他费尽千辛万苦冲出重围到了这里,看到的是什么?
    毫不夸张,金轩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要炸开了。
    他蓦地想起那人在追杀他和楚清歌的时候便提过,让羽灵赶紧回到江凌身边去。
    所以她这些前后矛盾颠三倒四口不对心的行为举止,都是在为江凌遮掩吗?
    “方羽灵。”金轩的五官里透出沉鹜的戾气,伤人刺骨,他提高了声音,怒道:“我在问你话!舍不得伤他是吗?”
    “不是。”羽灵的薄唇里淡淡溢出这两个字,低头瞧着远处的枪:“枪在那边,够不着。”
    金轩被她敷衍了事的态度激起更大的不悦:“那你的手呢!方才扇楚清歌巴掌不是扇得很起劲吗?!”
    羽灵没说话。而是,抬起了右手。举在他面前。
    轻轻袅袅地莞尔笑了:“手,在啊。”
    一把刀锋贯穿手掌。
    金轩整个人都愣住了。黑眸里,隐隐有皲裂的痕迹。
    “可是,这手已经没知觉了。”羽灵波澜不惊地出声叙述:“左手,也打了他几个巴掌,后来打不上去了,累了。”
    金轩觉得那把刀不是扎在她的手上,而是扎在他的眼底,心上。
    他倏尔擒住她的手腕,不敢用力,又不敢松开,咬牙喝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凤眸里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想起什么,目光更加幽深:“你刚才躲躲藏藏的,就是在藏这个?”
    方才她追上他和楚清歌的时候,一直把右手背在身后。
    但他那时,问也没问一句。
    羽灵不甚在意地想抽回手,却被金轩握得更紧,她还是那个没有情绪的模样,略略垂着眼帘:“和奎打了一架,不小心。”
    “方羽灵!”金轩简直被她气得说不出话,又心疼又恼怒:“你受伤了不知道告诉我吗?你嘴巴长着就是吃饭用的?”
    “我说了。”羽灵眉目温凉静敛,笑意苍苍:“你不信啊。”
    他的呼吸一窒:“羽灵——”
    “有点疼。”羽灵淡淡抬眸望着他:“我胆子小,一直不敢把刀子拔出来,那时候也没时间,索性就这么插着吧。毕竟手掌上没有什么动脉,暂时死不了人,久了也不过就是关节坏死。可我要是再晚到几秒,死得可能就不是我这一只手了。”
    好似有什么撕扯着金轩的五脏六腑,他俊朗无俦的五官几乎被那爆裂的情绪撑变了形。
    羽灵是什么人?
    整整一个街区的孩子王,大街小巷里就没人敢惹她,靠的可不是她那八百年不露一次面的父母,而是,她的拳头。
    她是从小和人打到大的,是他所认识的所有女孩子里面,最不怕疼的。
    能从她口中说出一个“疼”字,即使再云淡风轻,也当是,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
    金轩心里一慌,来不及思考那种心慌究竟是被什么情感所驱使,他下意识就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沉着脸道:“我现在就带你离开,找医生把它取出来,你的手不会有事,嗯?”
    说什么“坏死”,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的手骨头坏死?
    羽灵只是挣扎一下都觉得筋脉和皮肉扯着刀锋,索性也不动弹了,低垂着眼睑:“好吧。”
    “刚才我怕你看到会担心,所以没想告诉你。”羽灵想了想,又道:“不过,好像是我想多了。”
    睿智如他,肯定早就察觉到了她手里的不对劲。
    漠不关心,就是他给出的回应。
    好似有一把重锤狠狠敲在了金轩的胸口,震得他整颗心都在发疼:“羽灵,不是的。”
    他想说,不是的,他不是不关心她的伤口和身体。
    只是刚才情况危险,她还一直拦在他面前不让他带楚清歌离开——那无理取闹的样子,着实是激的他心浮气躁,再加上周围纷飞的战火烟尘,他是该有一颗多大的心才能在那种随时都能要了他们三人命的节骨眼上思考她诡异的言行举止?
    而且她突然出现在这里,就已经给了他不小的冲击。
    她本该在家里好好安胎养身体,居然跑到这刀枪无眼的交战区里来!
    这他妈是闹着玩的吗?!
    金轩为了这事心里还憋着一股火气没发,此时此刻各种情绪扯着他的心脏,慌张,愤怒,心疼,他第一次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她。
    “不是的?”身后,江凌低低笑了:“那敢问金公子,你真正把她当什么?”
    金轩表情冷漠,回过头,眸光宛若淬了寒霜的刀,剜过满脸似笑非笑的江凌,冷声道:“我和我女人之间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多管闲事,她,更轮不到你这种畜生来染指!”
    江凌抹了下被他打得有些出血的嘴角,不紧不慢,风雅如初:“金轩,论脸皮我也真是没见过比你厚的。刚才你说她装病的时候、丢下她带着你未婚妻往外走的时候怎么记不得她是你女人?怎么不想想她会不会被除了你以外的其他畜生染指?现在开始和我掰扯这些,不嫌晚?”
    “只有楚清歌的伤是伤,楚清歌的痛是痛,还是说,不会哭的孩子就是没有糖吃?”江凌越说越狠戾:“因为羽灵从来不和你说委屈,因为她有什么都想自己解决不愿意给你添麻烦,你就能忘了她也是个女人也需要人照顾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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