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涵坐直了身体，直言不讳道：“你让她不开心了吧。”
金轩的步伐这才一顿，回过头，目光幽深了几分：“她和你说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说。”乔涵据实相告：“不过很不巧，我长眼睛了，你看看她现在瘦的样子，我告诉你她很健康很开心，你信？”
金轩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
“难道医生没有警告过你这种情况下怀孕很危险吗？”乔涵一双美眸死盯着金轩僵硬紧绷的脸，步步紧逼，莞尔一笑却有种十足质问的味道：“到底出什么事了能把她耗成这样？”
金轩听到“耗”这个字，心里毫无征兆地揪了一瞬。
面色阴沉道：“你多来陪她说说话就好，她的身体我会找专人照顾。”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乔涵撩了撩耳畔的长发，冷笑：“你真是一次比一次让我刮目相看，好好的人养在你身边就看不出来一丁点好的改变，别告诉我说又是你那个未婚妻——还是你家那个多管闲事的姑姑，又欺负她了？”
“和你没关系。”
“我是她表嫂，是她娘家人。”乔涵微微一笑，不疾不徐，气韵深藏：“她上次在你这里受了气也是我和她哥过来处理的问题。如果你真觉得和我没关系，那你自己处理不来她心里的问题，找我干什么？”
金轩沉沉地回望着她，不得不说，这个乔大小姐看起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好像被家里宠得什么都不懂，可她毕竟是当年名震一方的乔三爷的女儿。
若真要尖锐犀利起来，绵里藏针、字字见血也不是什么难事。
“金轩，你知道你最让人喜欢不起来的是哪里吗？”
没什么人敢像乔涵这样不把权贵放在眼里，也从来没有人这么直白地和他说过话。
金轩不禁冷笑了下，薄唇翕动，吐出三个字：“说说看。”
“你总觉得自己做的够多了。”乔涵嗤笑：“而那个傻丫头她自己要的又太少，你稍微给她一丁点温情她就能感恩戴德留在你身边了。你别觉得自己现在很委屈，如果当初你在任何一件事上肯多下点功夫，多花点心思，我不信堂堂海城的金公子还解决不了那么几件屁大的小事。无非就是，你觉得不值得。”
“我爸爸曾经为了追我妈妈不顾自己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羽灵曾经为了你与自己十几年的青梅竹马断绝来往，甚至不惜与父母划清界限。那你呢？”
“你看看你的家人都对她做了什么，而你夹在中间态度暧昧，自始至终没拿出一个男人该拿出的气魄来。无非就是我刚才说的，你觉得不值得。”
“她不值得你大动干戈和家里撕破脸，她不值得你细心呵护无微不至——因为这么多年都是她在追求你，你也就只有前段时间阴差阳错追求过她几天，而且用得还是最为强制的手段把她锁在身边不让她离开。对于一个商人来说，唾手可得的东西，何必要花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呢？”
“你看，她现在不开心了，你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还要大老远地把我一个连她闺蜜都算不上的人叫过来哄她。”
“恕我直言，金轩，如果你连她为什么不开心，怎么哄她开心都不知道，她要你干什么使的？”乔涵轻笑，眉眼间淌着自成一脉的傲慢妖娆：“就是让你在生孩子的时候提供个基因优良的精子，让宝宝以后长出一张盛世美颜？那她为了这张盛世美颜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
她每一个字都不轻不重地戳在了金轩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金轩觉得好像有一双手扼住了他的呼吸，甚至，一刀劈开了他的胸膛，把心里的血都挤得干干净净。
他喉结滚动了下，眼眸里浓稠的暗色挥散不去：“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她要的东西少，不是因为她不想要，而是因为她不敢。”
乔涵道：“一个连父母的爱都没有的人，你指望她亲口告诉你她想要什么？”
不可能的。
然而金轩瞳孔一缩。
忽然，就想起了那天在陵园和医院里。
她确实亲口、坦白地告诉他，她想要金睿血债血偿。
那大概是羽灵第一次开口和他索要什么。
而他给她的答复是——“是我家人伤了你的何源，这一枪我来还你。”
是成长的路上有了太多类似这样的、被拒绝的失望，所以她才渐渐学会了不再和任何人索要什么。
父母不回来看她，那就不看吧。
他没时间陪她，那就不陪吧。
金轩回想这些年来发生的种种，才发现，其实，羽灵比楚清歌更像一个所谓的“天煞孤星”。
她好像没拥有过什么，一辈子都在不停地失去。
所以失去到了最后，她乖了，她怕了。
谁能想到海城这位嚣张跋扈上房揭瓦的方家大小姐，其实是最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人呢？
正因如此，才会有那一副万事万物不萦于心的假象。
她没什么可在意的，她不敢计较，她怕稍稍闹起脾气来，手里捧着的东西就碎掉了。
乔涵看到他脸上几度变化的神色，最后低声说了句：“她信命，你知道吗？”
信命。金轩的眸光莫名闪了闪。
“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遭遇不测，她很容易潜移默化把这种罪过加在自己身上。她对周围人的责任感比你想象中要重很多，金轩，她有她自己保护自己和周围人的方式，如果你不能保护她，至少你也不要成为她的负担。”
说完，她俯身拎起沙发上的背包，一步步往外走去。
外面飘着淡淡的小雪，蓝昊的车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门口。
见她开门，车里的男人打着一把黑色的伞匆匆而来，脸上虽然没什么神色，可眼里的情绪却深浓到化不开：“拿着。”
他把伞递给乔涵，乔涵乖乖接了。
蓝昊伸手到她的膝下，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背，把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温淡的脸上覆着严肃之色：“雪天地上滑，别摔了。”
二楼的落地窗内，羽灵望着雪地里的两个人，蓝昊偶尔低头和乔涵说着什么，乔涵表面上疲于应付，眼角眉梢却透出一股对旁人未曾有过的娇憨。
摸了摸空洞的心口，她竟然觉得有些羡慕。
金轩回到屋里的时候就看到羽灵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披着一件简单的羊毛衫，盯着外面夜色下纷扬的雪花出神。
她最近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这都是曾经的羽灵根本不会做的事。
不知怎么就莫名想起了方才乔涵的那番话。
——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遭遇不测，她很容易潜移默化把这种罪过加在自己身上。
大掌无声紧攥，金轩走到她身边，从身后抱住了她，低低问道：“不是困了吗？怎么不睡觉，站在这里看什么？”
羽灵回过头，看到他俊朗沉静的脸庞，微微一笑：“听到外面有车响，醒了，所以起来看看是谁来了。”
“嗯。”金轩把她拉到床边坐下：“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做给你吃。”
羽灵随口报了两个菜名，金轩眉头也不皱，低头在她唇上用力啄了下，温声道：“好，等我半个小时。”
就在他要拉开房门出去时，羽灵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他：“轩。”
金轩停下脚步，眉目间铺满难得的虔诚与耐心，那是一种能把人心化掉的温度，让羽灵对上他深沉的眸子，心跳就漏了一拍。
从前她也知道他在意她，但是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很少把他的在意这般平铺直叙地写在脸上。
“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她咬了下唇，看着他：“什么时候走？”
金轩眉目平静，回答：“这两天就走，看云天那边怎么安排。”
他毕竟只是个“技术支援”，充其量也不过是他爷爷对这个案子很是关切，真正发号施令的还是国际刑警和“雷霆”的长官厉少将，金轩在行程上是没什么发言权的。
羽灵“哦”了一声。
金轩似笑非笑地勾唇，瞧着她欲言又止的神色，问道：“舍不得我离开？”
羽灵坐在床上，懒洋洋地靠着靠垫：“如果我说是，你就不走了吗？”
金轩拉过她，比方才更加用力深入地吻住她，直到两个人的呼吸纠缠错乱，他才离开她，以指肚摩挲着她绯红的唇瓣：“我尽量早点回来。”
所以，还是要走的。
羽灵点点头，表面的乖巧又温顺下，其实是早就料到的漠然无所谓：“好的，你一路小心。”
金轩感受到了她情绪深处的复杂，想起乔涵说，她就是因为从没得到过想要的，所以要的越来越少。就是因为从小到大都在被拒绝，所以根本学不会怎么撒娇闹脾气耍无赖。
就像现在，她明明不希望他去，可是也能笑着对他说，好的，你一路小心。
人能活得像她这么卑微且冷漠，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她非要不可的？
金轩正想着，见她眉目间挂着寡淡的轻笑，宛如窗外栖在松枝上的雪花，凉凉的：“你还不去做饭吗？我很饿。”
金轩眸光深了几寸，摸了摸她乌黑的长发：“这就去。”
出了门，陈谦正候在那里，见到他便压低了嗓音：“金公子，该换药了。”
金轩面无表情：“再等等，等她睡下。”
陈谦苦着脸：“金老将军特意叮嘱过，您身上的伤不能拖，”
金轩的步伐这才一顿，回过头，目光幽深了几分：“她和你说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说。”乔涵据实相告：“不过很不巧，我长眼睛了，你看看她现在瘦的样子，我告诉你她很健康很开心，你信？”
金轩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
“难道医生没有警告过你这种情况下怀孕很危险吗？”乔涵一双美眸死盯着金轩僵硬紧绷的脸，步步紧逼，莞尔一笑却有种十足质问的味道：“到底出什么事了能把她耗成这样？”
金轩听到“耗”这个字，心里毫无征兆地揪了一瞬。
面色阴沉道：“你多来陪她说说话就好，她的身体我会找专人照顾。”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乔涵撩了撩耳畔的长发，冷笑：“你真是一次比一次让我刮目相看，好好的人养在你身边就看不出来一丁点好的改变，别告诉我说又是你那个未婚妻——还是你家那个多管闲事的姑姑，又欺负她了？”
“和你没关系。”
“我是她表嫂，是她娘家人。”乔涵微微一笑，不疾不徐，气韵深藏：“她上次在你这里受了气也是我和她哥过来处理的问题。如果你真觉得和我没关系，那你自己处理不来她心里的问题，找我干什么？”
金轩沉沉地回望着她，不得不说，这个乔大小姐看起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好像被家里宠得什么都不懂，可她毕竟是当年名震一方的乔三爷的女儿。
若真要尖锐犀利起来，绵里藏针、字字见血也不是什么难事。
“金轩，你知道你最让人喜欢不起来的是哪里吗？”
没什么人敢像乔涵这样不把权贵放在眼里，也从来没有人这么直白地和他说过话。
金轩不禁冷笑了下，薄唇翕动，吐出三个字：“说说看。”
“你总觉得自己做的够多了。”乔涵嗤笑：“而那个傻丫头她自己要的又太少，你稍微给她一丁点温情她就能感恩戴德留在你身边了。你别觉得自己现在很委屈，如果当初你在任何一件事上肯多下点功夫，多花点心思，我不信堂堂海城的金公子还解决不了那么几件屁大的小事。无非就是，你觉得不值得。”
“我爸爸曾经为了追我妈妈不顾自己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羽灵曾经为了你与自己十几年的青梅竹马断绝来往，甚至不惜与父母划清界限。那你呢？”
“你看看你的家人都对她做了什么，而你夹在中间态度暧昧，自始至终没拿出一个男人该拿出的气魄来。无非就是我刚才说的，你觉得不值得。”
“她不值得你大动干戈和家里撕破脸，她不值得你细心呵护无微不至——因为这么多年都是她在追求你，你也就只有前段时间阴差阳错追求过她几天，而且用得还是最为强制的手段把她锁在身边不让她离开。对于一个商人来说，唾手可得的东西，何必要花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呢？”
“你看，她现在不开心了，你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还要大老远地把我一个连她闺蜜都算不上的人叫过来哄她。”
“恕我直言，金轩，如果你连她为什么不开心，怎么哄她开心都不知道，她要你干什么使的？”乔涵轻笑，眉眼间淌着自成一脉的傲慢妖娆：“就是让你在生孩子的时候提供个基因优良的精子，让宝宝以后长出一张盛世美颜？那她为了这张盛世美颜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
她每一个字都不轻不重地戳在了金轩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金轩觉得好像有一双手扼住了他的呼吸，甚至，一刀劈开了他的胸膛，把心里的血都挤得干干净净。
他喉结滚动了下，眼眸里浓稠的暗色挥散不去：“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她要的东西少，不是因为她不想要，而是因为她不敢。”
乔涵道：“一个连父母的爱都没有的人，你指望她亲口告诉你她想要什么？”
不可能的。
然而金轩瞳孔一缩。
忽然，就想起了那天在陵园和医院里。
她确实亲口、坦白地告诉他，她想要金睿血债血偿。
那大概是羽灵第一次开口和他索要什么。
而他给她的答复是——“是我家人伤了你的何源，这一枪我来还你。”
是成长的路上有了太多类似这样的、被拒绝的失望，所以她才渐渐学会了不再和任何人索要什么。
父母不回来看她，那就不看吧。
他没时间陪她，那就不陪吧。
金轩回想这些年来发生的种种，才发现，其实，羽灵比楚清歌更像一个所谓的“天煞孤星”。
她好像没拥有过什么，一辈子都在不停地失去。
所以失去到了最后，她乖了，她怕了。
谁能想到海城这位嚣张跋扈上房揭瓦的方家大小姐，其实是最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人呢？
正因如此，才会有那一副万事万物不萦于心的假象。
她没什么可在意的，她不敢计较，她怕稍稍闹起脾气来，手里捧着的东西就碎掉了。
乔涵看到他脸上几度变化的神色，最后低声说了句：“她信命，你知道吗？”
信命。金轩的眸光莫名闪了闪。
“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遭遇不测，她很容易潜移默化把这种罪过加在自己身上。她对周围人的责任感比你想象中要重很多，金轩，她有她自己保护自己和周围人的方式，如果你不能保护她，至少你也不要成为她的负担。”
说完，她俯身拎起沙发上的背包，一步步往外走去。
外面飘着淡淡的小雪，蓝昊的车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门口。
见她开门，车里的男人打着一把黑色的伞匆匆而来，脸上虽然没什么神色，可眼里的情绪却深浓到化不开：“拿着。”
他把伞递给乔涵，乔涵乖乖接了。
蓝昊伸手到她的膝下，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背，把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温淡的脸上覆着严肃之色：“雪天地上滑，别摔了。”
二楼的落地窗内，羽灵望着雪地里的两个人，蓝昊偶尔低头和乔涵说着什么，乔涵表面上疲于应付，眼角眉梢却透出一股对旁人未曾有过的娇憨。
摸了摸空洞的心口，她竟然觉得有些羡慕。
金轩回到屋里的时候就看到羽灵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披着一件简单的羊毛衫，盯着外面夜色下纷扬的雪花出神。
她最近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这都是曾经的羽灵根本不会做的事。
不知怎么就莫名想起了方才乔涵的那番话。
——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遭遇不测，她很容易潜移默化把这种罪过加在自己身上。
大掌无声紧攥，金轩走到她身边，从身后抱住了她，低低问道：“不是困了吗？怎么不睡觉，站在这里看什么？”
羽灵回过头，看到他俊朗沉静的脸庞，微微一笑：“听到外面有车响，醒了，所以起来看看是谁来了。”
“嗯。”金轩把她拉到床边坐下：“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做给你吃。”
羽灵随口报了两个菜名，金轩眉头也不皱，低头在她唇上用力啄了下，温声道：“好，等我半个小时。”
就在他要拉开房门出去时，羽灵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他：“轩。”
金轩停下脚步，眉目间铺满难得的虔诚与耐心，那是一种能把人心化掉的温度，让羽灵对上他深沉的眸子，心跳就漏了一拍。
从前她也知道他在意她，但是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很少把他的在意这般平铺直叙地写在脸上。
“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她咬了下唇，看着他：“什么时候走？”
金轩眉目平静，回答：“这两天就走，看云天那边怎么安排。”
他毕竟只是个“技术支援”，充其量也不过是他爷爷对这个案子很是关切，真正发号施令的还是国际刑警和“雷霆”的长官厉少将，金轩在行程上是没什么发言权的。
羽灵“哦”了一声。
金轩似笑非笑地勾唇，瞧着她欲言又止的神色，问道：“舍不得我离开？”
羽灵坐在床上，懒洋洋地靠着靠垫：“如果我说是，你就不走了吗？”
金轩拉过她，比方才更加用力深入地吻住她，直到两个人的呼吸纠缠错乱，他才离开她，以指肚摩挲着她绯红的唇瓣：“我尽量早点回来。”
所以，还是要走的。
羽灵点点头，表面的乖巧又温顺下，其实是早就料到的漠然无所谓：“好的，你一路小心。”
金轩感受到了她情绪深处的复杂，想起乔涵说，她就是因为从没得到过想要的，所以要的越来越少。就是因为从小到大都在被拒绝，所以根本学不会怎么撒娇闹脾气耍无赖。
就像现在，她明明不希望他去，可是也能笑着对他说，好的，你一路小心。
人能活得像她这么卑微且冷漠，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她非要不可的？
金轩正想着，见她眉目间挂着寡淡的轻笑，宛如窗外栖在松枝上的雪花，凉凉的：“你还不去做饭吗？我很饿。”
金轩眸光深了几寸，摸了摸她乌黑的长发：“这就去。”
出了门，陈谦正候在那里，见到他便压低了嗓音：“金公子，该换药了。”
金轩面无表情：“再等等，等她睡下。”
陈谦苦着脸：“金老将军特意叮嘱过，您身上的伤不能拖，”